朝阳从远山辽阔中探出头来,高悬天空,将东边的云彩染上绯红颜色,好似晕染开的色彩,勾勒出一幅欣欣向荣的绝美画卷。
万剑山山顶的鼎钟一下一下敲打,悠扬鸣响响彻云霄。
“小翠师姐,快走啊,早课要迟到了。”
向南推了推明显失神的小翠,语气急促的提醒。
循着她呆滞的目光看去。
莲花榭?
“师姐,你在看什么呢?这不就是一座荒置多年的庭院吗?”
这莲花榭据说是万剑宗的某位元婴尊者的故居,后来也不知是飞升了,还是升寂了,总之,已经闲置多年。
墙头上的杂草都好几尺高了。
小翠愣愣回神,将目光从那门匾上龙飞凤舞的字迹上挪开,有些不舍得又看了一眼。
“我总觉得……对莲花榭似曾相识,就好像……曾经在里面生活过很长时间一样。”
向南以为她在说笑话,笑的前仰后合。
早课的课本都洒落了一地。
“师姐,你是不是还没睡醒啊。这可是元婴尊者的故居,难不成你在里面当丫鬟?”
他手忙脚乱的捡课本,再次催促。
“我们还是快走吧,我还想去早课上借鉴一下昨天的作业呢。”
小翠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目光又留恋似的在庭院门上转了几圈。
转身欲走。
突然,耳边一道极其细微的声音。
脑海中像是有什么画面一闪而逝,速度快到让人捕捉不到。
她拧眉,顿住,疑惑问向南:“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哪有什么声音啊,师姐走啦走啦,我可不想迟到被掌门打掌心。”
两人说话声渐行渐远。
一道微风卷着落叶,穿过庭院紧闭的大门,轻抚过墙头几尺高的杂草,飘进院落里,悠悠然打了个旋,落进莲花榭的莲花池里。
一位胖乎乎的红鲤鱼快活的打了个滚,对着主卧的方向吐了个硕大的泡泡。
明明是荒置多年的庭院,除却墙头的破败,内里却是干净整洁。
光看胖鲤鱼圆滚滚的身体,就知道它平时伙食到底有多好。
那主卧的门帘微动,竟隐隐传来一声婉转娇泣。
女孩红着眼眶,娇滴滴的搡了一下男人健壮的肩膀,声音颤的就跟树梢上的黄鹂鸟似的。
“都怪你,都被小翠听到了。”
高大的男人一手垫在她的大腿上,一手搂在女孩柳条似的腰间,往上颠了颠,让她双|腿缠在腰间,更紧点。
就着这个姿势,随意的落座。
“嗯……”
女孩眼角的晕红更带了点缠绵的悱恻,咬着那红艳艳的唇,勉强抑制住到了嘴边的闷|哼。
沈君清俯身,吻去女孩眼角的水气,眸里带着缱绻笑意。
“累了?那歇歇?”
话虽是这样说的,可动作却丝毫不含糊。
气势汹汹。
瑜笙勾着眼尾,慵懒的瞪了他一眼。
沈君清低下头,将头靠在她的颈侧,深深的嗅闻了一口。
熟悉的,好闻的,独属于她的气息,弥漫充盈在胸腔。
缓解了心中的不适。
这么多年,他始终像是高悬在天空,没有着力点,每天都像是偷来的。
夜半之时,时常猝然惊醒,满身冷汗,当感受到怀中女孩的温度,狂跳的心脏这才找到了归属。
他真是怕了,怕极了。
“笙笙,答应我,一直陪着我好吗?”
这话男人已经问了许多遍,瑜笙回答的不厌其烦。
因为她知道,他这样没有安全感,其实都要怪她。
她抬手在他清瘦的面颊上轻抚,声音温柔,让人整个人都像是被温泉水包裹。
“好,一辈子,直到我们死的那天。”
沈君清面上的紧绷这才如冰水消融,大脑袋在她脸上蹭了蹭。
微硬的发丝带来微痒的触感,瑜笙又在他头上发现了几根白发。
当年她自戕后,本以为会立刻去往下一个世界。
没想到魂魄还没离体,她就被男人的骚操作惊呆了。
他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动用了魔族上古秘法——同生共息之术。
也就是将自己的生命力跟她共享,寿命减半。
这可真是同生共死。
眼下瑜笙连让自己受伤都不敢。
前段时间,她心血来潮,心底那丝丝贤妻良母的冲动,开始蠢蠢欲动。
然后,结果自然是惨痛的。
血的教训。
她食指切了一道小伤口,可没想到反馈到男人身上,竟然是血流如注。
这一下子可把她吓了一大跳。
这就是“同生共息”的弊端,她受的伤会加倍的施加到男人身上。
当年她醒来,看到他跟个“血人”一样。
这话丝毫没有夸大其词,沈君清当时的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她敢肯定,他忍受着诺大的痛苦,撑着最后一丝清明,就是为了亲眼见证她醒来。
果不其然,她醒来之后,他就再也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跟个傻子似的。
但是——
这也不是你得寸进尺的理由啊!
啊?!
不是说好的歇歇吗?
你对你小师叔的尊敬都被狗吃了吗?
她身为小师叔的威严何在!
啊?!她不要面子的嘛!
瑜笙心很累,腰很酸,腿更痛。
这苦比的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
瑜笙以身祭阵。
可阵法消亡,原先吸取的磅礴力量却无法溯源回归。
一时失去了阵法的禁锢,弥漫在空气中不断冲撞撕扯。
这是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
要是瑜笙没晕过去的话,说不定会当场诈尸跳起来。
尼玛!
劳资辛辛苦苦,舍己救人,到头来还得毁灭苍生,救了个寂寞?!
她黑化了,都毁灭吧!
不过,所幸,
魔力跟灵力缠绕,最终引发了天地八卦阵,维持万界苍生守恒。
一道刺眼白光闪过,天地洪荒归于宁静。
一切都回到了最开始的模样,什么都没还没发生的开端。
所有人按部就班的生活。
一切都是最美好的模样,只除了——所有人都没有瑜笙跟沈君清的记忆。
万剑宗上下每天都过着充实的生活。
钟声起,满山惊。
睡懵了的弟子们一下子弹跳起身,在几个呼吸间,及拉着鞋履,一边穿着袍衫,一边还不忘顺手往嘴里塞早餐。
边狂奔,边回头对着做早餐的刘婶叫嚷。
“刘婶,帮我记下账,早课要迟到了,我先走了。”
刘婶笑的慈祥。
紧赶慢赶,眼见着上早课的静室门近在咫尺。
忽然瞥见掌门端正威严的从小道走来,手中的戒尺虎虎生威,光是远远的看着,就让人两股战战,几欲先走。
弟子吞了下口水,继续往前走,免不了跟掌门来场历史性的会面。
心念急转,索性一头扎进了身侧的竹林中。
等掌门敲着戒尺,在静室中转悠一圈,逮住了几个迟到的可怜虫,去了其他的地方巡视。
这名弟子心中窃喜,施施然从静室后门而入,掌门前脚从前门离开,他后脚从后门进入。
他可真是个大机灵鬼!
然,这得逞的笑容堪堪上涌,还没彻底浮现,就彻底僵硬在了嘴角。
尼玛!
他本以为自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
不敢看掌门威严的面色,他低着头,十分自觉的,悄默声的走到了那群可怜虫的队伍中,站好。
*
或许是从前世界崩坏的太厉害,此时的魔族隐隐呈现欣欣向荣之象。
虽然正道修士跟魔族之间的斗争免不了,但是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祭司背着双手,巡视魔族的领土。
“祭司,这是自家种的西红柿,口口爆汁,尝尝!”
“行行行。”
“祭司,这是绿色无公害有机黄瓜,一点化肥农药都没用过。
我们只是大自然的搬运工,坚持使用自家的农家肥,新鲜的农家肥经过九九八十一天的沤肥,然后……”
“大可不必如此详细!”
“祭司,这是俺儿子新找的媳妇,人长得可水灵了。来,快跟大祭司问好。”
大祭司脸猛地一僵。
强忍着嘴角的抽搐,口吐芬芳的冲动,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的看向眼前那一对,浑身都散发着恩爱酸臭气息的新婚夫妻。
那新媳妇似乎有些害羞,脸红的像个苹果。
她丈夫自然而然的牵住她的手,先柔声细语的安抚一番,再把视线投向他。
“问祭司好,我妻子有几分羞涩,还望祭司大人不记小人过。”
祭司目光狠狠的在两人相携的双手上盯了几眼,鼻子里喷出一道热气。
强忍着骂人的冲动,僵硬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只是那背影,莫名的流露出几分萧瑟。
奥~那是单身狗的凄凉啊~
*
掌门教训完那些个兔崽子,背着手,端着长辈的威严,往回走。
等到回到他庭院外,站在大门前,板板正正的理了理袖口上不存在的灰尘。
将那令无数弟子魂飞魄散的戒尺,随手丢到旁边的草丛里。
推开门的动作,下意识放轻了力气。
可匆匆的脚步,哪还有半分在弟子面前的威重。
“娘子,我回来了。”
“隔着这么远,我都听到了孩子们的惨叫,你又惩戒他们了罢?”
正在修剪花枝的女子闻言回过头来,一双含情目,两弯柳叶眉,身段窈窕,体格匀称纤美。
要是瑜笙在这,定然会惊讶的发现,此女子的面容与她竟然有几分的相似。
被心爱的女人嗔了两眼,掌门只觉浑身舒畅。
傲娇的仰着下巴,孩子似的哼了一声。
“那都是他们不成器,连早课都迟到,日后如何能成大器?”
娇美的女子嘴角含着笑,微摇摇头。
半响,额首微臻,一双桃花眼竟蒙上了几层水汽。
掌门心疼的不行,自是上前将女人搂在怀里,柔声安抚。
“笙笙……笙笙她可还好?”
掌门面上浮现一层凝重,在女人背上轻抚了两下。
目光一转,安慰:“改日……我带你偷偷的见她一面,只要不被她发现,应当是可以的……”
两位年过半百的父母,相靠在一起,目光齐齐的望向莲花榭的方向。
四目含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