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皑皑,雪花飘飘,寒风瑟瑟。
寒梅花还在顶着寒风大雪开。
泰原开始下雪了。
和往年旳冬天一样,鹅毛一般的大雪,一夜之间覆盖了这个城市。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泰原。
叶修老家。
房子修缮过好几次,孩子们建议推倒重建,也能住的舒服些, 叶修没有同意。
对于叶修来说,重要的不是一栋房子住的舒服不舒服,而是房子代表的意义。
所以,房子只是修缮过,包括后来装修,也没有太多的改动,还是和曾经差不多。
隔壁秦奋老头家的房子,都改过了,叶修没动房子。
叶修和李想每年过年的时候,都会回泰原来过年,总觉得这个地方才有家的感觉。
以前觉得,在哪里都可以是家,只要足够有钱就好, 后来才发现,家……永远都只有一个。
只有在骨子里最深刻的那个影子,才是真正的家,其他的地方,都只是房子而已。
特别是叶修年纪大了以后,总是会想着落叶归根,叶修的根就在这里。
一直都在这里。
每一年回来,家里面一群孩子忙上忙下, 叶修总是会在门口发发呆。
堂前犹见教子棍,不见高堂唤儿声。家里面有两把,保存的很好的,很老的鸡毛掸子。
叶修每年回来,都会拿着看看。
就是想看看。
孩子都在忙着做年夜饭,叶修和李想也不用忙,李想有时间就会做做小鞋子。
李想总说,孩子嘛,应该穿奶奶亲自做的鞋子,一如以前的赵老师。
又是一年过年。
一家人都回到了泰原,回到了老家。
客厅里,看着一群孩子玩的不亦乐乎,时不时发出的笑声,李想和叶修互相笑了笑。
家里一群孩子,确实热闹。
年夜饭都是儿媳妇和闺女做的,几个儿媳妇很贤惠,都是很好的姑娘。
几个儿子找媳妇儿的这个事情上,作为父母的叶修和李想, 他们从来都没有干涉过。
他们自己喜欢就好, 好在找到的儿媳妇都不差。
年夜饭忙活好了。
饭桌上。
一群大人孩子坐好,围了一大桌, 家里人多,光是姑爷儿媳,儿子闺女就是十个,再加上一大堆孩子。
拉了两张桌子才够了。
人多红火。
叶修看着一群孩子,手里端着饮料,大声喊着祝爷爷奶奶长命百岁,虽然不整齐,但是很认真。
真好。
叶修觉得很幸福,儿孙满堂,这是很多人求不来的。
李想也是这样觉得,这辈子嫁给叶修,她一直都觉得很幸福。
家庭圆满。
家里人都不爱喝酒,都是喝果汁,果汁倒是喝了不少。
吃完年夜饭,一群孩子在院子里放烟花,大的孩子带着小的,嘻嘻哈哈的笑声就没有停过。
二楼都可以听到笑声。
还有隔壁的几个孩子,也在放烟花,孩子和秦家孩子也不熟悉,他们爹妈都没有和隔壁特别熟悉。
一代隔一代,感情大不如前。
曾经,赵老师和叶老师最期待看到的画面,大概就是这样,孩子成群,嬉闹成堆。
现在,也不知道他们看到没有。
叶修今天带着儿子去上坟了,叶修待了不少时间才回来,当时几个孩子看着他沉默,都不知道怎么样安慰他。
他还是很难过吧。
大概是想念,叶修也说不清楚,这么多年了,他自己都老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习惯了。
叶修的书架上,还放着一本厚厚的相册,里面很多都是全家福,赵老师和叶老师年纪越大,拍多越多。
也有李想爸妈,还有李想外公外婆,叶修爷爷奶奶的照片。
叶修总是经常翻,看着照片情不自禁的笑,有些记忆,总是抹不掉的。
最多能模糊。
只是他不想模糊了。
“爸,在想什么呢?”叶仙仙坐在叶修旁边,抱着他胳膊。
叶修伸手揉了揉她头发。
他才发现,自己老丈人以前也喜欢这样,自己也不知不觉有了这个习惯。
“想你爷爷奶奶了。”叶修回答道。
叶仙仙愣了一下,有些感慨的叹气。
爷爷奶奶对于孙子辈的孩子,会有那种隔代亲的关爱。
她从小到大都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带大的,除了她,几个孩子都是。
叶修很少提到父母,就是因为孩子会伤心。
“我也偶尔想,就是梦不到他们,姥爷姥姥,爷爷奶奶都梦不到。”叶仙仙回答。
她已经模糊了,记起来的事情都不是那么清晰,只有看到照片的时候,才感觉亲切。
李想在旁边看了看她:“梦不到也好,证明他们很好。”
老人说,梦到长辈的话,其实是好事,因为他过得很好,所以你才梦不到他。
如果你做梦到他的话,多半是他过得不好。
“爸,大过年的,您别想这些,我们都陪着您呢!”叶玄开口说道。
他知道,这些年,老爹年纪大了,总是多愁善感,他们姐弟几个都商量了,隔几天回家陪陪爸妈。
大姐小妹都不是远嫁,回家很方便。
“莪没事,老了,总爱多想而已。”叶修拿起茶杯,喝了几口茶。
年龄大了以后,连他最爱喝的果茶,孩子都不让他喝了。
说什么不健康。
都特么七老八十了,还考虑个屁的健康。
“爸可不老,看着和那些五十的老头似的!”老三回答。
叶仙仙拍了拍他:“不会说话就别说。”
老三:“……”
“对,三个就是个憨憨。”老四赞成。
老爹不喜欢讨论老不老的话题,虽然他自己老是这样说,但是很排斥聊这个。
他自己不知道自己老了?要你说他已经是个老头?
李想忍不住笑了笑:“行了,你们几个,你爸就是抽风,别管他。”
叶修:“……”
几个孩子关心一下老爸的状态,怎么了?怎么了?
连关心都不让他们么?老太婆就烦。
“妈,鞋子就别做了,伤眼睛。”老幺自己就戴着眼镜,还说这种话。
她老公也是个知识分子,戴着眼镜,好在孩子挺注意这个问题,没有近视。
“你还好意思,自己都高度近视了。”李想点了点老幺的脑门。
老幺笑嘻嘻的,也不尴尬,她都习惯了。
“等我们那天走不动了,就把我们送回来,这里才是我的家。”叶修很认真的说了一句。
几个孩子互相看了看,然后老二点点头。
这里是叶修的家,不是孩子的家,他们都是在深市长大,对于他们来说。那个别墅,就是他们的家。
但是对叶修来说,这里才是他的家,他的根。
“爸~我们不说这个!”老大最先说。
几个孩子都点头,表示不想聊这个话题。
他们和叶修差不多,特别不喜欢聊这种话题,每次聊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不聊,或者转移话题。
遗传。
“不说这个,记着就行!”叶修也不聊这个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到了这个年纪,他才算是真正领悟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
时间流逝
叶修和李想越发老了。
后来,叶修也有人喊太爷爷了,和自己儿子闺女当时喊爷爷奶奶他们一样,叶修觉得很开心。
当上太奶奶的李想,心情和叶修一样,四世同堂,这辈子也算是活的很久了。
不知道是不是生活质量的原因,反正李想和叶修感觉自己还不到大限将至的时候。
再后来,李想和叶修都偶尔进医院。
孩子都很担心,彻夜陪在病床旁边。
叶修偶尔也回顾了自己的一生,觉得还算及格。
再后来,叶修要求回老家,孩子们不放心,最后还是坳不过他这个倔强老头。
很多朋友都先走一步了,叶修和李想都越发老态龙钟,人老了,就恍惚了。
偶尔,叶修都记不住孩子的样子,感觉面前就是个陌生人,他们总喊着自己爸爸。
但是他记得旁边的老太婆,那是自己的结发妻子。
他好向这辈子什么都忘记了,就是没有忘记老太婆,没有忘记她叫李想,记得她嫁给自己时候的样子。
再后来的某个晚上。
叶修感觉自己能看到爸妈,爷爷奶奶,丈母娘和老丈人,他们说让自己和他们一起走。
叶修摇摇头。
他们问为什么,叶修就说他不放心李想。
第二天,李想说她也看到了,她也没有同意。
还是那两个小老太太在叶修身边伺候,叶修问李想她们是谁,李想笑着回答,她们是你闺女。
叶修恍然大悟。
李想说,老头子,我们快死了。
叶修安慰她不怕,下辈子还找到她,还娶她。
李想固执的告诉他,自己要当老公,叶修答应了,只要下辈子还能找到她,当老婆也没问题。
他們好像熬了很久,又好像很短时间。
某一天,叶修吃了两碗粥,感觉自己很饱了,李想也是,然后两人说了好多话。
叶修悄悄问她,这辈子有没有好奇过,他哪来那么多钱。
李想笑而不语。
叶修说:老子开挂的。
李想只是笑。
那一天下午,感觉身体越发轻了,还有很多人的哭声,在耳边。
那一天,叶修弥留之际,感觉身体里飞出一道亮光,他拉着李想,慢慢的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听到咕咚一生,喉咙里的痰还是口水来着,下去了,他也没有在吸一口气。
李想和他一样,前后离开这个看个九十多年的时间。
那一年,叶修98,李想100岁,最终还是李想活得久。
那一天,他们不是同年同日生,却是同年同日死。
这辈子,足以。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