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很怪。”
素雪没有跪下,她拿着自己和情郎的卖身契,哭笑道:“姑娘不怪,姑娘是我见过做好心的人。”
江芙摇头:“你觉得我心好,不过是因为周围的人都太坏太冷漠罢了。”
次日,江芙就得到贺朗被释放消息。
原来是圣母皇太后,有感佛祖慈悲,梦到了释迦牟尼。于是下了懿旨,大赦天下。
圣上存在感很弱的生母,刷了这么一下威望,让人注意到了他。
显然这破坏了江松的威势。
江松气的不轻,只是面上没有丝毫表露。暗地对这个圣母皇太后提防起来。
在之后几个月参奏其兄长,扒了国舅爷的爵位。
此一役,无人再感挑战江松的权威。
现在是江芙出不去了,卫芷让人守着各个大门小门,就是不让六姑娘出去。
半个月的时间,江芙不想无因中断。她搭着梯子,在小弟的掩护下,偷溜去了大觉寺。
谁知大觉寺也有江家的仆役守着。
她望望大觉寺,门太高了,墙太高了。
“昨天的经书抄完了吗?”
江芙回头,是一脸笑容的净明。
江芙把包裹着的佛经抄本递给他。
他也不看,只拿在手里,领着她绕路进寺院。
到了玉兰院,净明问:“可有什么体会?”
“佛家重因果轮回。”江芙又道,“佛说普度众生,是度有缘人。”
净明笑问:“那不是冲突吗?”
“不冲突。”江芙道,“每个人脱离烦恼苦海的机会是一样的,只是有些没抓住,就只能沉溺痛苦,有些人抓住了,就成了有缘人,自会有现世佛来度他。”
现世佛即是人。
净明点头,他拿起经书讲起。
江芙一个求道的人,之前接收的是道家经典,读书功课是儒家,现在学佛。
似是感受江芙的感慨,净明道:“我涉及佛道儒,那你也应该继承我的衣钵。”
一个男和尚,学儒又学道,还找了女弟子传所学。
真是世间罕见。
江芙认真听着。
到了下午,净明道:“汝已经是筑基功力,就是没有术法辅佐。犹如凡人有内力使不出。”
江芙激动地点点头,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这是一位女先生赠我的。”
净明接过扫了扫,不再看,道:“不适合你。此乃火性天赋之人,练之。”
“世间所有对应五行。”净明喝了口茶,道,“你可知你是什么属性?”
江芙想了想。她没有经过系统的玄术学习,但是也东拼西凑知道些。一个人对应的属性,有时和她的名字性情相关,有些人明显,有些人不明显。
她的名字是指水芙蓉,芙蓉是为草木植物。可她练了火系法术后,却有些相克。
江芙道:“我亲水。”
净明赞赏地看了她一眼。
这时玉兰院的门被轰隆砸响。
小和尚满头大汗,过来禀报:“师父不好了,外面的人说要您放江檀越,还要您投案自首。”
第66章 净明圆寂
◎在往后的岁月里,素雪都没想到,这是她最后一次与小姐见面。◎
净明起身:“你回去处理你的事。”
江芙歉疚:“是我连累师父了。”
净明笑道:“何以如此说。当贫僧与你有因时,就该尝这果。”
江府管家率领一群人在外面围堵,门“嚯”的开了。
是他们要找的人——六姑娘盈盈玉立。
江芙:“在佛院门口闹,你们是搅扰佛陀休息,还是丢江家的脸!”
“还不快回去。”说着她转身离去。
剩下江家奴仆面面相觑,唯独大管镇定不已,没有异色。他久经风浪,又是“宰相”门前七品官,知道的消息自然是比常人多些。
大觉寺的和尚与皇宫里的人贵人有关系。宫里贵人信佛,尤喜大觉寺的法师讲禅。
所以就算卫芷下令去抓净明,大管家掂量了下,还是退下了。
英国公府真正当家的不是英国公,而是大房的大老爷。
江芙回去后,卫芷先是欣喜,后又怒不可遏。情绪交锋,也就忘了“闲杂人”。
她道:“在你小时,我是告诉过你的,远离三姑,道姑、尼姑、、卦姑也;远离六婆,牙婆、师婆、媒婆、虔婆、稳婆、药婆。”
古代的三姑六婆不是只亲属,而是有具体职业分划。
至于卫芷为什么不喜欢江芙接触这些人。
而且也不仅仅是她不想让女儿如此,几乎所有的母亲都不愿未出阁的姑娘接触这些人。
因为往往这些混迹市井的人,品性混杂,容易欺骗深闺里的姑娘,偷钱偷物是小事,就害怕人被拐走了。
江芙笑道:“看来母亲身体安健的很,说这么多也不待喘气的。”
卫芷被女儿气笑,紧张肃穆的气氛消散不少。
但是接着她道:“我已给你相看好了人家。那人也是你认识,你们二人也不是盲婚哑嫁。”
江芙皱眉:“母亲,我不嫁人。”
卫芷没有管她道:“就是吴蓁的兄长吴泽。”
“你和吴蓁不是很要好吗?你嫁过去,姑嫂之间倒不会有半点怨隙。”
“交文定之礼了吗?”江芙道。
卫芷道:“我就觉得你们一定合得来。不过还没有,也快了。”
江芙松了口气,她与吴蓁关系实在好,就算现在因待嫁之年,不去女学堂了,都忙着学管家之事,联系少了。
她们还是心照不宣的手帕交。
她不会和人成亲的,她不能保证未来,但现在至少不会。
她不想让吴泽扑空,然后两家尴尬,二人尴尬。
“娘,我现在不想成亲。”江芙道。
卫芷的手一直在扭帕子,帕子快成麻花了。
民间的叫法“娘”,虽然不如“母亲”正式。但让听的人,心头一软。
这就是母女天性吧。
卫芷道:“你现在不成亲,正好在家多待几年。”
“先订亲。”
少女摇头:“我也不想订亲。”
这句话点燃了卫芷压下的怒火。
她第一次失态的吼道:“你成天想什么?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老道学。”
在卫芷看来,放眼京华,家世人品才华年纪,没有比苏瑜和吴泽更适合女儿的了。
“你不认识苏瑜,我们订吴泽总好了。”卫芷很委屈,也很愤怒,她提心吊胆,忙前忙后就是为了让女儿日后有个好归宿。
谁知她竟这么任性,不领自己的情意。
“你不要因为江家现在起来了,你目中无人了!江芙你再怎么也是个女子,该是收敛收敛那清高的秉性。”
江芙抿唇不语,让母亲发泄完。
人和人间,你不能要求别人理解你。就算亲生母亲也不行。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可能年纪不一样,思想不一样,所处环境不一样,经历不一样。
又怎么能苛求别人,理解支持尊重你的决定。
待卫芷冷静下来后,江芙道:“母亲,我想修炼以求大道,探宇宙之无穷,万物之奥秘。”
“人多,关系复杂,我厌倦甚至恐惧这种生活。”江芙第一次与母亲坦白心理,“我不想变成上京贵妇的模样。”
江芙闭眼,不敢看卫芷神色。
“你疯了!”卫芷眼眶红肿,她甩手给女儿一巴掌。
世家大族,只有犯了错的姑娘才会被送往庵庙,青灯古佛,不得出院门,孤寂一生。
少女长卷的睫毛微闪,却没有睁眼,也没有挪动。
雪白的面颊红肿。
见此卫芷又起后悔之心。她对子女严苛,但从未动过他们一根毫毛。
她年幼时,翻祖父的史书,看到过则天皇帝训马的事迹。她觉得只有最无力,最没有办法时才会选择笞打肉体。
卫芷身子前倾,抚摸女儿的脸颊,好像自己的脸被打了一样,泪水哗哗的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