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万不能成为她那样的人。”
江芙张口,想诉说里面的隐情,却又无法讲出来。
在这个漆漆又刮风的夜晚,她抱着双膝,望那盏摇曳的夜灯。
吾之命运是随风动的灯?
她不愿意,从始至终,她初心不变。
江芙的慢慢移到床边,手笼在纱罩顶。
她现在也想伸手援引像秦明礼这样的女孩子啊。
这些本该熠熠生辉的明珠,实在不该染上尘埃。
吾当以孟子之语勉励: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江芙感觉从那只手掌开始,四肢百骸暖意融融。她原本强行修炼火系方术堵塞的筋脉慢慢疏通,丹田内在快速集聚灵气。
她闭上双眼,盘坐于床。闭目感知的不仅是黑暗还有光亮。
日月星辰仿佛萦绕在她身畔,在漆黑的夜里为步履蹒跚求仙的她照亮引路。
她啊,也希望成为一些女孩子坎坷黑夜里的一盏灯。
即使微弱,也是一点光亮。
-完-
第36章 秋花多情
◎谁躲在那里,还不快出来!◎
自那夜后,江芙道心初筑,已然有扣仙门的资格。
她感觉到的自身变化,不仅是心境,还有肌体。
从半开的菱花窗外飘进一朵桂花,它度过两三个春秋。淡黄色的花瓣从少女眉前拂落。
梳妆台前,镶嵌的舶来水银镜印记了花瓣,也印记了少女的美貌。
肌肤晶莹似雪,芙蓉秀面,眉不点而翠,唇不染而朱。
按理说十三的江芙,纵使好看也稚嫩。但是她的容貌异常清丽,气质卓绝。已有仙姿玉色。
江映着素衫玉簪,半撑着身子从半窗里看她。
江芙脸色微红,她如今五感灵敏,早就察觉五堂姐过来。只是自己想事情,没有应对。
如今反要落个臭美的名儿。
“英国公的嫡女姿容倾绝,妹妹何必不自信?”
江芙不理她的调侃,看她装束愈发清减了。
江映微笑:“不穿锦绣衫裙,不戴金银宝饰,我反倒轻松了。”
“五姐姐有什么高见?”江芙打趣。
江映站直了身子,凝视碧玉透彻的天空,呼吸间,进了肺腑都有股桂花的淡淡香气。
“芙儿,我定亲了,我自己选的。”
江府的公子小姐成亲的成亲,订婚的定亲。除了三房的江芙与江元因为年纪不到,没有定外,还有个江映因为八字问题也迟迟不定。
江芙知道里面内情。二伯二伯母挑选的夫婿,江映都不满意,所以才借故推辞了。
二房唯有个姐儿待嫁了,也就随她。
“是哪家的麒麟才子?”江芙好奇。
“你啊,还是一点都不含蓄。”江映继续道,“麒麟才子谈不上,他是个爱读书的人。”
江映忽然道:“芙儿,我要给咱们姐儿们丢脸了。”
“大兄的妻子,右佥都御史之嫡女。二兄的妻子太子府少詹事嫡女。三姐的丈夫通政使的嫡幼子。灵姐儿也是定了扬州知府三子,而我……要嫁给耕读之家的七品县官了。”
耕读之家,不就是农家子出身。
江芙微微惊讶,他们家几个兄妹姊妹因着大伯的权势,找的人家皆是非富即贵。
唯有五姐不一样。
江映被她看的低头:“芙儿,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傻。”
“不。”江芙把手从窗户里伸出,握住她的手,“你喜欢就很好。”
江映抬首,展露笑颜,漫天的桂花黯然失色。
留京的翰林院编修,前途大好,但她喜欢山清水秀,俊逸飘然。
她反握江芙的手:“我不在京中,还烦请你多照顾二姐姐。”
二姐姐,就是江映同父母的姊妹,江韵。江绣江韵的婚事不顺,前者夫家被抄,携着孩子不知踪迹;后者精神委顿,缠绵病榻。
江芙点点头。
“不要只说我的婚事,芙儿你的婚事不也快了吗?”
江芙怔住,她还真没想过。
卫芷派人把一盆枯萎的花送到她房里。
素雪对她道:“姑娘,夫人嘱托您把这盆花养好。”
江芙这两年,皮肤变白,枯木逢春的术法也无师自通。不论什么状态的花花草草,经过她手都葳蕤繁丽。
她为了不惹眼,才放缓速度,当做自己培植。
江芙无聊地指尖运水,所幸还有个安慰,她能驱动如缕的水。
过了些日子,江芙把菊花的枯根彻底治好了。她送往卫芷的院子,途径一片花园。
虽无春花烂漫,但秋花也多情。
凤尾百合木芙蓉蔷薇海棠,一只蓝色的蝴蝶停在纯白的百合花瓣上。
江芙也不由为之惊讶叹美。她让丫鬟不要出声,自己卷起衣袖,扑过去。那蓝蝶自然是惊吓飞走,好在还是围绕花丛转。
江芙左扑右扑,总算是将它拢在了手里。
素雪厉声道:“谁躲在那里,还不快出来!”
第37章 江映出嫁
◎我嫁与李郎不止是想诗词唱和,还有……◎
“失礼了,在下误闯秋园。”声音温润,让人联想到浸在水里的玉石。
书生的襕衫飘动。他戴方巾、穿秀才的文士服,看着朴素。但是腰间的翠色玉佩显示其富贵。
素雪看他穿着打扮、行为举止,觉得此人并非普通人。她还是没好气道:“公子可读过圣人之言,知道什么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吗?”
他一直垂首微微弯腰,没有四处乱瞄。只是依旧改变不了“孟浪”行止。
江芙并不是真的深闺小姐,她还女扮男装去过小弟的学堂。
浪费时间,江芙不欲追究:“公子是府上的客人?”
书生道:“是来拜访英国公的,却不小心失礼了。在下不是窥探鄙露,是在闲逛于此恰逢小姐。”
江芙纳罕,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无心之过,不以治罪。”
那人抬首,眉目舒展道:“多谢小姐。”
他是苏瑜。
江芙不想回避都不行了,两年前他和自己有过牵扯。她怕当时女扮男装的身份败露,引起不必要的事情。
不知为何,她这般想法是越来越重了。
尘世之中,当少牵上不必要的联系。
江芙转过去:“那公子便自行游赏。”
苏瑜行了个礼。
二人别过,江芙心想方才的悸动是自己紧张缘故。
江芙被丫鬟引着进了正堂,她爹也在。
她微微惊讶。
这两年,江柏又将春锦纳了做小,几乎不怎么踏入卫芷的正房这边。
不过他对两个子女倒还是关心,给他们送银送好玩的,有时还叫到书房里考究功课。
江元在他自己书房写字,没过来。
江芙凝思,那么就是为自己而来。
“芙儿也大了。”江柏喝了口茶水,又放下。
他学人蓄的须发微湿,故作威严。只是妻子一挑眉,江柏气势就弱了下来,道:“为父与为母给你寻看了一户……”
卫芷拍拍女儿的手:“且随我进内屋,你相看人品。这人说来,也和你有段缘分。”
江芙被母亲牵引,掀开珠帘,端坐绣椅,她内心一片茫然。婚事,她想过这天会到来,却没想到是如此的突然和茫然。
下一秒,她就猜想到了,她婚事的人选是谁。
“苏瑜拜见伯父。”青年从怀中掏出一长锦盒,道,“听闻伯父在收集古玩,晚辈近来恰好得了一个。不知真假,还请伯父辨别。”
江柏兴致来了,也不等下人给递过来,他亲手拿。
打开盒子,是一个外方内圆的玉琮。青赭色,比之他见过的质地都要细腻,还保留着晶莹的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