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 后院的单身汉子还只是春心萌动,前院的老爷们却已经□□焚身了。
梅大娘“衣锦还乡”得甚是风光,一下马车就被众人团团围住,争相询问这次的存货情况。
原因无他, 驴车队太短了。若是从西海千里迢迢过来, 这点车马能运多少货?
“皂盒还有没有?这次来了多少?”
“年后就在城里等着了, 能不能限制一下每个人买的数量!?不然前面的都买光, 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对对对!卖谁不是卖?肉汤大家分啊!不能光可着前面的!”
有人这么说, 有人就不爱听。
汪得胜是花了银子买位置的, 一听这话立刻就急了。
“叫什么叫唤?谁让你花不起排队的银钱?没钱趁早滚,别在这放臭屁!”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 梅大娘马上笑着打圆场。
她先是感谢了一下大家盛情,然后马上开始倒苦水, 什么路远, 世道乱,天气不好, 原料难得之的,反正一个中心, 那就是运输不易,价格上调。
众人正要骂娘,却见胡人大娘子眼睛一亮, 快步走到队伍中, 和站在第二位的胡商说了两句什么。
那胡商连连点头, 笑得见牙不见眼,像是捡到了天大的便宜。
这波明晃晃的暗箱操作, 简直把人撩拨得不能自拔, 心痒难耐, 但碍于胡人娘子还在场,不敢问出来得罪人。
趁梅大娘进店准备开张的时候,众商贾一拥而上,将那胡商团团围住,逼问他是不是和胡人娘子有什么肮脏的xx交易。
“没……没……真没有啊!”
胡商一脸冤屈的表情。
“就是之前有次这店里卖过足光散,我们商队的有人赶巧买过,泡了脚就不臭不痒,十分舒坦,我就拜托梅娘再卖我们一些。”
哦,足光散。
众人恍然。
这玩意可不新鲜,很多人都用过。
跑商的经常奔波在路上,分餐露宿是常有的事,几乎人人都有脚上的毛病。若是用了这足光散泡脚,便能消除脚上的异味和痛痒,能舒服好一阵子。
宁村作坊的卖过好几次足光散,都被走商的马队抢光了,虽然算是紧俏之物,但也像皂盒那样夸张,基本都是有脚疾的商贾在用。
没意思,没意思。
众人散去,那胡商轻舒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次算是过关了。
汪得胜一直冷眼旁观,他见那胡商身旁没人,便招呼小厮过来排队,自己则是走到胡商身边,伸手一拍他肩膀。
“老弟,借一步说话。”
那胡商不明所以,但还是和他走出人群,找了个偏僻的角落。
“兄弟,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听他这样问,汪得胜轻笑一声。
足光散虽好,但这玩意不值得梅大娘子单聊。
在世家见惯了勾心斗角,寒门商贾这点雕虫小技,根本瞒不过他汪大管事的眼睛!
“我想和老弟谈笔生意。”
他顿了顿,“你从掌柜手里买了黑货吧?分我一部分如何?我照价付钱?”
“兄台你也想要足光散?”
那胡商露出一脸惊讶的表情,目光不断在汪得胜身上梭巡。
汪大管事被他看得生气,伸手朝他挥了挥。
“别扯蛋,你刚才笑那么淫邪,绝对不可能是为了泡脚的药粉!”
“我也不挡你财路,只要你分我一杯羹,不然这事闹起来你也落不到好处!”
听他这样说,那胡商先是脸色大变,然后又干笑着摇头装傻。
“不不,兄台误会了,在下只是想要买些药粉而已。”
“少他娘的给老子放屁!”
汪得胜抱臂环胸。
“你们这些胡人,怕是不知道老子的来历把?”
“你汪大老爷,那可是贵妃娘娘母家的大管事,得罪了汪大老爷,你以后就别想在中原混了!”
说贵妃母家那是吹牛,三位娘子还在待选,未来啥样好不好说哩!
但是吓唬这些胡人是足够用的,反正这些人也搞不清三家的势力范围,吹牛也足够吓退一批人!
果然,听他这样说,胡商的脸上露出惶恐的表情。
他想了又想,脸上的表情极度不情愿,不时还要抬头观察一下汪管事的表情,最后咬了咬牙。
“我……我拿到的数量也不多……”
汪得胜心中一喜,知道这是上钩了,马上追问道。
“你和那掌柜的定了什么?”
胡商犹豫了一下,“……是西海细布。”
西海细布?
一听说是布,汪得胜就有点失望。
布这东西阐宁就产,一点都不稀罕。
但他还是抱着一丝希望追问道:“这布有甚特别?要你这样偷偷偷摸摸和那掌柜交易?”
“这西海布,不但柔软,而且针脚极细极密,比丝麻都保暖许多,穿着特别舒服!”
“之前梅姬就穿着西海布做的裙袍,耐寒耐冷,正是我们想要的!”
听他这样说,汪得胜就更没兴趣了。
达官贵人哪需要想暖不暖和,冷了身边有人给递汤婆子披大氅,只有庶民和跑商的人才需要这玩意。
没意思。
见他兴致索然,胡商搓了搓手。
“大人,那你还要这西海细布吗?”
汪得胜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你和那掌柜说的就是这玩意?没骗你汪大老爷吧?”
“没有没有,就是这西海细布。”
胡商诚惶诚恐。
见他不似骗人,汪得胜不耐烦地挥了挥巴掌。
“滚滚滚!浪费老爷的时间,老爷我还赶着排队,你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说着,他就急匆匆地回了作坊门口。
梅大娘说店里要理货,下午才会正式开门,门口的可以先出去吃个饭,申时再回来等。
话虽然这样说,但也真没有人离开。
都等了好几个月了,好容易堵到开门,这要是因为一口饭给耽误了正事,回去根本没办法和主家交代。
等了又等,终于到了申时。
这次门口守着两个活计,一次只能放五人进店,汪管事正好在第二批。
他心中暗恨卖位的那个定安人。这第二批和第一批终究差了一轮,万一前面的人扫货,那他……
忐忐忑忑战战兢兢,好容易轮到他进店。活计一开门,汪得胜就以通关自身宽度完全不相匹配的灵巧,迅速闪进店中,直接扑向了柜台。
“花香皂盒,有多少我都包圆了,都给我装上!”
此话一出,后面的几人立刻骂人,都说包圆不地道,连口剩饭都不留给别人。
但汪得胜不在乎。
这是关系到贵妃娘娘的未来,入宫绝对不能输了面子,不然彭氏全族都被人瞧不起。
“老爷我全要了,你算一算要多少银子?”
柜台上的梅大娘笑容可掬。
“没了。”
“啥?”
汪得胜掏了掏耳朵。
“你说啥没了?”
“皂盒没了。”
梅大娘给汪得胜抛了个媚眼。
“刚才有位老爷买走了最后八十盒,现在皂盒已经卖没了。”
汪得胜的脸色瞬间黑成锅底,气得恨不能揪着活计问到底是哪个王八不讲究,也不给后面的人留口剩饭?!
但他深知和胡人掌柜纠缠一点意义都没有,只能摁下这口气,强制镇定地问道。
“那你们还有啥?”
“有足光粉,要不要?”
汪得胜这个气呀!
给未来的贵妃采买足光粉,说出去这像话么?!
后面的人见他不回答,连忙接口道。
“足光粉我要!有多少要多少,包圆!”
“好嘞!这就给老爷结算!”
见此情景,汪得胜也急了。
他用肥胖的身躯和粗壮的胳膊肘别开身后的商贾,自己堵在柜台,朝着梅大娘大吼道。
“老爷我还没说话呢?你咋能卖给后面的?”
“哦。”
梅大娘停下了打算盘的手,略有些不满地看了他一眼。
“那老爷要足光散?”
一听此话,汪得胜又不说话了。
但他是个机灵人,脑子一转就想到之前从那胡商嘴里淘到的消息,马上拉高了嗓门吼道。
“那什么……西海细布,老爷我都要了!”
此话一出,店里瞬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后面的四个人都盯着梅大娘的脸,那目光嗖嗖嗖跟小刀一样,生生剐着这个胡人壮妇的肉。
梅大娘的脸色很不好,她上下打量了汪得胜几眼,推说没有西海布。
汪得胜这个气啊,这胡人掌柜越是这样,他就越要和她较个真,便将之前从胡商那里听到的消息又漏了些,并且婉转地暗示,若是梅大娘再不认账,他就要把事情全部抖出去。
后面的几个商贾听不懂,但梅大娘懂了。
她脸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忍气吞声,黑着脸问道。
“可是这位老爷……确定全包?”
“当然。”
汪得胜挺胸抬头,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盒扔在桌上。
“你尽管算账,老爷都要,且看这些够不够?”
梅大娘打开木盒,眼睛都看直了。
里面满满当当,竟然放的都是金条!
“够了够了,这些够了!”
“那这两百三十二匹布,就归这位老爷了!”
说着,她也不纠结了,将金条收进了怀里,引着汪得胜就去了后院。
后院停着三辆驴车,车上装的全是棉布,全数交付于汪得胜。
汪得胜一见布就有些后悔,细密柔软是真细密柔软,布宽也比日常见到的宽太多。只是这都是些素色的布,怎么看都不配他家贵妃娘娘穿戴啊!
见他脸现犹豫,梅大娘反而笑得殷切,胖手拍了汪得胜肩头一记,一脸神秘兮兮。
“老爷回去就知道好处了,这布可是能一刀剪裁,不像普通布匹还要拼接。若是能找个有本事的裁缝,便是能做出无缝的□□来呢!”
“老爷放心,主家之前便有吩咐,像您这样的贵客,不但可以永久获得我们家98折的打折优惠,还会赠送您一些小礼品。”
说着,她就从另一辆马车上搬下了个大木箱,放到汪得胜脚边。梅大娘的态度和之前完全泥砖,十分恭敬,恰到好处地抚慰了汪得胜有些后悔的心情。
“这是赠品?”
他盯着地上的箱子问道。
“正是。”
梅大娘拍了拍手上的灰。
“里面都是从西海国运来的好物。”
“老爷买下我们的布,我们赠老爷十色丝线,老爷裁衣的时候可找绣娘缝纹绣花,咱们这些布都是用顶级的棉线织出来的,细密柔软还容易显色,做外袍或是中衣都适合!”
“箱子里还有用最珍贵的材料制出来的养护品,老爷可回去送给相好的小娘子,保证她们欢喜上天!”
“我家主人还赠送一份西海国宫廷秘药,可祛除头痛骨痛。这是只有西海国王才能使用的宝贝!我家主人有渠道,但绝对不能对外声张呀。”
“里面还有件信物,便是主家给的打折卡,老爷您可千万收好了。”
梅大娘说一句,汪得胜就脸色就好看一分。等听到最后两句话,汪大管事彻底阴转晴,圆胖的脸上笑得欢畅。
他现在也不觉得买这些布亏钱了!这不还能裁衣么,□□无缝……这说辞简直不要更好,绝对适合他们家小娘子的身份!
更别说他本来就想抢购的洗护品作为搭头,那胡人娘子说都是最好的材料,可比那些大傻子抢的普通货有牌面的多!
更别说还有西海国宫廷秘药和打折卡……他那些金条就花得太值了!
没准回去主家还得夸他有本事,会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