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四, 宁非再度踏进定安城。
这次和他一起的,还有鱼山和木东来两组人马,分别负责烧制水泥和火炕房的建造。如今坞堡里的冬建已经上了轨道, 各小组已经全面下发了鱼山组制定的工艺标准,昨天晚上新建的两个火炕运行成功, 众人信心大涨。
如此一来,墨宗终于能分出精力履行和封家的约定。为了表示诚意,宁非挑的都是精兵强将,矿队的杨黑子也在其中。宁非看中他挑矿石的本事,让他负责水泥原料的勘验和鉴别,顺便在定安城见见世面,增加阅历。除了矿组,这次土木组来的人尤其多,原本的火炕小分队几乎全员上阵, 宁非还从冬建大军中抽了一组人马,准备在接收朱雀大街的店铺之后,适当对房子做些改造。
一群人入城, 先去看了封家已经在动工的水泥场址。在现有技术条件下, 隔音消尘,脱硫脱硝基本做不到,暂时只能靠着精选原料控制有害杂质比例,所以选择一个相对隔绝的地方建场是非常重要的。
按照之前宁非给出的提示,封家选择距离矿山较近且远离人员居住区的八里坡,这里原本就是座荒山, 不用担心粉尘污染伤害到居民。
“很不错。”
宁非点头。
看封家这架势就知道是干大事的人, 一个山坳都被挖开了大半, 这可不是十几天都能做到的工程量, 想来在和墨宗订约之前就做好了准备,若是墨宗不答应卖配方,他们自己也要搞点东西试试。
将水泥组的人手留下,宁非带着余下诸人和封家兄弟一起去往朱雀大街。
雍西关地处北疆,自然比不得中原繁华富庶。可作为北地最大的督府定安城,因为是南北商路中最重要的节点之一,比起中原的大部分城镇还是要热闹得多。
其中白虎和朱雀大街都是城中商业街,白虎大街本地商人为主,主要做些日用品生意。朱雀大街却是南来北往的客商云集,是商路的重要节点,高鼻雪肤的胡女,红发绿眸的石莱商队,身裹绸缎、财大气粗的京城商贾,卷发棕皮的南玻奴,朱雀大街上的居民们早已习惯了各种混搭的组合,一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今天,朱雀大街上的各家可是开了眼。雍西关封大都护的长子,带着一群穿着普通甚至有点破的人进了朱雀大街,而且还和身旁一个少年言谈甚欢,连亲弟弟十二郎都被甩在身后五步!
这可是稀奇事啊!
听到消息的商户都炸了。
碍于封家的权势,他们不敢明着围观,便在自家店铺墙头门后偷看,想知道这能让封大公子亲自作陪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主要……那些人穿得真心不像什么有来头的人家啊!
就前头那个少年相貌清雅,言谈举止颇有风仪,但他也就穿着普通的麻衣,质地和花色都没啥稀奇的,一看就是白虎大街成衣坊出品的便宜货!
至于后面的……那就更不能看了!都补丁摞着补丁,他们店里的伙计穿得都比这些货强!而且这些人都是粗手粗脚,一看就是干惯了重活,里面还夹着几个胡人,现在正是军情焦灼的时候,封大公子带这群人来朱雀大街,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
众人猜不到原因,但对这些朱雀大街的新住客都起了几分敬畏。
毕竟不管赚多少银钱,朱雀大街还是雍西关封家的地盘,能让封家大少爷亲自接待,想必也是颇有来历,不是他们普通商贾惹得起的人。如此一来,竟然连街头巷陌的泼皮无赖也老实了,不敢依照惯例上门勒索银钱,墨宗店铺门前倒是比别家都要清净。
封大公子的店铺就在朱雀大街的尽头,地理位置不算优越,比起朱雀大街入口的那几家黄金客流位差上太多,但好歹也是在街市内,总会有人逛过来。
就因为位置偏,这间店铺的面积格外大。宁非粗略估计了一下,光前院临街的店面至少有个三五百平,更别说后面还有个二倍面积的院子,盖个小作坊都足够了。
但他不准备采用前店后厂的模式。
这里毕竟是定安城,不是他宁非的地盘,朱雀大街鱼龙混杂,没必要为了省运费就冒着配方泄露的风险。
何况墨宗也不只一样商品,把太多的弟子集中在定安城,等于押了大半身家在别人的篮子,若有一天暮野兄和他翻脸,他怕是要全军覆没。
至于人流量少,呵,这倒不是问题。
反正前期这里主要做个落脚点,偏僻就不会引人注意。刚好洗化品还没开工生产,借这段时间可以改造一下店铺,把前后区域彻底分开。
以后前院作为墨宗商品销售区,后院为墨宗弟子驻定安城办事处,既可以看店又可从南来北往的客商中交易资源,获得情报,一举多得。
宁锯子对墨宗产品很有信心,有稀罕玩意在手,就不愁那些揣着银钱的商贾们不闻着味过来!
“如何,非弟可满意?”
封恺笑着问他。
“满意满意,十分满意。”
宁非点头,朝身旁男人拱了拱手。
“墨宗谢过大公子的馈赠。”
“不敢当。”
封恺连忙推拒。
“墨宗为国为民,将火炕之法赠与雍西关将士,区区店铺岂能报得如此家国情怀?”
两人又商业互吹了一阵,都觉得对方十分上道,是个可以深交的合作对象。封恺命人将地契、房契送上,并亲自带着宁非去府衙办契立印。他是封家大公子,城中大官小吏哪个不认识他,话都不用多说就完成了过户。
办完此事,封恺便带着弟弟告辞了。
宁非和土木组的人商量了一下,大致确定了房屋改建的范围,准备现代模仿商店的模式,把前院划分成几个区域,以后各自经营不同品类。
后院则完全同前院脱离,单独建起一栋房。为了不引起注意,房子还是用草泥砖,分库房和住宅区两块,前院后院都加火炕设计,保证冬季供暖。
交代完这些,宁锯子就做了甩手掌柜,放心带着哈斯勒等人去白虎大街采购。
哈斯勒经常出入定安城,但苦于手中没钱,对城里物价也不是很了解。他怕宗门吃亏,特地去找了老娘出来,拜托她带着众人去买大豆。
“是要做酱么?白虎大街上有家卖河东豆子的,下酱最好吃。”
梅大娘一边说一边走,“你们找我就对了,找个没进过厨房的小崽子有啥用,他连豆酱是咋来的都不知哩!”
哈斯勒被他娘说得下不来台。
“娘你别胡乱讲,我咋不知道!”
“再说我们要买豆子也不是下酱,是要喂猪。”
“啥?喂猪!?”
这下梅大婶惊讶了。
“拿豆子喂猪!?那得填进去多少银钱?”
她话没继续说,但眼神已经在指责一群老爷们不会过日子。
难怪墨宗穷成这样!不会赚钱倒是会乱花,能不穷么?!
宁非笑了笑。
“也不是专门喂猪,先磨点豆子做豆腐,剩下的豆渣喂猪,都不浪费的。”
“豆腐?”
梅大娘瞪大了眼睛。
“豆腐是啥?我咋没听过呢?”
她看向自家儿子,哈斯勒也摇头,连着墨宗一群人都摇头。
宁非这才知道,这世界竟然还没发明豆腐的做法。难怪那天牛婶子只说豆吃多了涨肚,原来业朝人还不知道大豆蛋白的正确使用方法啊。
但他也不想用这个赚钱。豆腐的发明改变了华国人的饮食传统,提供了最廉价易得的蛋白质供应,让几乎很少能吃到奶制品的华国人有了最适合吸收的补钙来源,对后世影响不亚于传统的四大发明!
“那就先做做看吧,豆腐很好吃,剩下的豆渣掺些草喂猪,猪长得快。”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劁猪的事,便随口问梅大婶。
“大娘,你知道哪里有劁匠么?”
“劁匠?啥意思?”
梅婶子听不懂。
她现在觉得墨宗这个年轻的矩子真是厉害!看着年纪不大,但他一出山,墨宗整个都不一样了!她儿子以前每次进城都蔫吧,这段日子一回比一回神气,都敢说坞堡给他建房了!
开始她以为儿子吹牛,结果人家矩子是被大公子亲自接进城的,在朱雀大街上还有家店铺!
那可是朱雀大街!一尺地论金卖的朱雀大街!光收租子都够一家人吃香喝辣!现在听人家说话,那都是玄玄叨叨的,她一句都不懂。
“就是……”
宁锯子有点犯难,觉得这个词汇不太好用白话跟女性解释。
可该说还是要说。坞堡里的猪都正值发情期,昨天折腾了一晚上,已经有几头斗得头破血流,必须尽快想办法断了它们的烦恼。
“咳咳。”
宁锯子轻咳一声。
“就是想办法不让公猪发情。”
“噢!”
梅大娘一拍大腿。
“就是断了它们的子孙根嘛!好说,这活计我就能做!”
她挥着厚实的巴掌,比划了一个“断根”的手势。
“我杀猪的时候,有客就爱要猪那里,说吃啥补啥,我都专门切给他的。”
“咋,矩子你也喜欢那玩意,早说啊,下次有货我留着给你。”
宁非拼命摇头,用浑身的肌肉表达着拒绝的急躁。
“不……不用!梅大娘我没这么重口。”
“我说的是活猪,你这么粗暴,猪有可能扛不住,我还指望它们没烦恼好长肉呢。”
说到这里,宁锯子顿了顿,硬着头皮说出正确的操作方法。
“就……把卵蛋取出来就可以了,可以的话把伤口封上,这样猪比较能接受。”
“噢,这样。”
梅大娘琢磨了一下。
“听着也不难,但这事我没干过,可容我试试不?”
当然可以,这时代还没有劁猪匠,你梅大娘就是世界第一。
梅大娘见宁非点头十分痛快,心中对这个爽朗的少年矩子好感大增。
对嘛!这才是爷们,说话利索,不拖泥带水!
像她儿子那种绵软的性子,要卵蛋真的没用!
“那行,那我收拾一下跟你们回去,看看怎么断……劁猪。”
“矩子你放心,我先拿我儿子琢磨一下,有把握再下手,争取一回就能把猪断干净!”
墨宗众人听得□□发冷,不约而同倒退一步
。最倒霉还是哈斯勒,他娘说要研究他,还在矩子面前打了包票,逃跑是不可能,只得离亲娘远点,两脚扭成了一坨□□花。
亲娘,可下手轻点,他还年轻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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