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 柳铁把烧好的石灰石给送来了。
石灰石煅烧后的产物是生石灰,柳铁为了戴罪立功,这一次的生石灰烧得格外细腻, 出炉之后还仔细碾压过,保证摸不出一点大颗粒。
宁非表示满意, 示意他挑着生石灰跟自己去小火房。
他刚往前走,身后就跟了一大串粽子,顿时又好气又好笑。
“你们都跟着我干什么?快吃饭了都不去食间排队么?”
他顿了顿,忽然笑得一脸奸诈。
“别盯着我,我又变不出排骨来。我和克雷之前跟食间预定过,所以不着急,你们去晚了可就没什么好吃的了。”
嘿嘿,野猪的贡献者还是有点特权的。
他又看向柳铁。
“柳大哥把石灰送到小火房就成,剩下的我自己来, 你们都快去吃饭吧。”
“那我把饭菜拿出来,陪着矩子干活!”
柳铁嘿嘿一笑,拎着石灰桶, 一边走一边念叨:
“矩子你要干啥就告诉我, 我力气大,不吃饭也能挑三桶水。”
“上次拔土豆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身子骨差,以后有什么体力活就让我来,我保证能给你干得利利索索。”
擦,打人不打脸啊。
宁非面无表情, 内心也毫无波动。
他指了指小火房的方向。
“走。”
“噢, 好嘞!”
柳铁半点没看出来, 乐呵呵挑起木桶, 一路小跑着奔向小火房。
徐进看这个师弟牙疼。
他本来是准备去食间等饭,可看到柳铁不长眼到这个地步,心里一下子也没底了。
他是看着师弟长大的人,知道这小子刚才的话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表达自己戴罪立功,努力干活的决心。
可你说就说,干嘛还又拉又踩的!
在山上他就看出矩子十分介意自己的体力问题,现在柳铁还拿这个说事,简直就是在戳人痛脚!
罢罢罢,还是看着点这个愣头青,免得他又惹出什么祸事!
徐进和鱼忻说了一声,托他去食间帮忙预留两份餐食,自己跟着宁非和克雷,一路朝着小火房的方向走。
他想帮着傻师弟解释两句,可对上少年矩子那双清透的眼眸,一时间竟什么都说不出来,最后只得讪笑一声,默默地跟在后面。
小火房坐落在坞堡的边上,这个时间正是饭点,除了他们一行人以外,附近没有其他的墨宗弟子在活动。
把生石灰挑进门,宁非让柳铁将桶里的粉末全部放置进一个陶缸,再挑些水兑进里面。
“一定要慢慢加水,贴着缸边一点一点的放。”
他指着陶缸叮嘱柳铁。
“生石灰和水反应会放热,小心操作不要受伤。”
“噢。”
柳铁应了一声。
他这个人不会看眼色,但干起活来却是十分细致。
烧了这么多天的石头,他也知道这玩意能让人受伤,粉末蹭到手上或是脸上,火辣辣的疼。
好在矩子之前有叮嘱,烧石头和运石头的都要注意防护,灰粉蹭到身上不要沾水,这才没闹出事故。
他挑来水,一点点地往缸里倒,手稳得纹丝不动。
宁非看了一眼就知道没问题,也不再多废话,直接开始解释生石灰的化学反应。
“这也是种反应。”
他指着陶缸,对徐进说道。
“就像我之前在山上和你讲那种炒钢远离一样,万事万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在特定条件会相互转化,变成另外一种东西。”
“就比如这个石头,我们从山上挖出来再煅烧,不单单是为了去掉石头中的杂质,煅烧还让它的构成也发生了变化,从生石灰变成了石灰。柳铁把水加进里面,变化再次发生,石灰变成了熟石灰,而这种熟石灰加水的液体就叫做石灰乳。 ”
“就像我们打铁时候烧出来的生铁和熟铁?”
徐进听得一脸茫然,努力用自己能理解的方式去解释。
宁非摇头。
“并不一样。”
“生铁和熟铁的区分主要是含碳量,但石灰的变化要更彻底些,非要说的话,那就是铁生锈了。”
“但你们打铁需要烧炉加热,还要向里面鼓入空气,这就是反应。”
徐进抓了抓头。
打铁的人都恨不能不出锈,不明白矩子做铁锈有啥用。
刚想再问,却见鱼忻拎着五个食盒跑进了小火房。小少年跑得脸蛋红彤彤,大眼睛眨呀眨的,好奇地盯着柳铁倒水的陶缸看。
“小非哥,这是啥呀?”
宁非要去接他的食盒,却被他闪躲了一下。
“这个是小非哥的,这个是克雷的,这两个是铁哥和徐叔的,小的是我的。”
鱼忻把对应的食盒分给大家。宁非打开看了看,发现自己的盒子里塞满了酱肉
“怎么这么多?”
他又朝剩下几个盒子看去,发现徐柳都是正常水平,克雷和鱼忻的盒子略小,但克雷得到的肉却比徐柳二人还多,并没有因为他是孩子而吃亏。
看来看去,竟然是鱼忻得到的最少。于是宁非从自己食盒里拨了一些给他,鱼忻连忙推拒道:
“小非哥我不要!我吃这些足够了。”
“长身体要多吃点。”
宁非索性抢过食盒,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
他就是再嘴馋也不至于抢小孩的份,鱼忻和克雷年纪差不多,想必饭量也是一样的。
克雷不吭声,闷着头往嘴里塞食物,看都不看对面的鱼忻。
他吃完了饭,就跑到柳铁身边接替他。小孩看着不算壮,但倒水的动作却稳得一比,流速和流量都控制得十分均匀。
宁非看在眼里,没有说话,但在心中却暗暗点头。
“可以了。”
他对克雷说道,然后起身取出了装有纯碱的木盒子。
“把这个加进去。”
他想了想,又把缸里的石灰乳舀了一些出来,倒满了一个陶钵。
“现在加吧,一点点撒,注意不要被里面的液体迸溅到。”
克雷点头,他学着柳铁的样子,小心翼翼将白色粉末撒进小水缸。
宁非则是把陶钵递给柳铁,在他茫然的目光中,少年矩子缓缓露出了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
“为了更好地给你们演示变化的过程,我们请柳大哥配合着做一个实验。”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柳铁一眼。
“没问题吧柳大哥,这是个硬体力活,你成不成啊?”
“成啊!”
柳铁把食盒放在一边,伸手拍了拍胸脯。
“没问题,我可硬了,交给我吧!”
“矩子,你就说你想怎么干?”
宁非:……
宁锯子不想接这个话茬,他转头看向徐进,指了指水缸和陶钵。
“徐大叔,接下来柳铁和克雷做的事不一样,但最后却能得到同样的结果,就是我之前说的转化。”
“克雷是将纯碱加入石灰乳,而柳铁直接往石灰乳里吹二氧化碳也可以生成碳酸钙,其实这种物质就是煅烧前石头的主要成分,之所以要费这么大力气,其实主要是为了提纯,已经反应生成的副产品火碱。”
他说了一大串,徐进听得云里雾煞煞,倒是一旁的鱼忻两眼晶亮,目光不时在陶钵和水缸间跳跃。
“小非哥你是说,不管是放白色粉末或是吹气,最后我们都能的得到同样的东西?”
“是的。”
宁非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也不是完全相同,两种方法都能得到白色沉淀,但剩下的一个是水,一个是液体火碱。”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一根芦苇管,递给了一旁听傻眼的柳铁。
“来,用力的往钵里吹气吧!吹到里面出现白色的沉淀物,越多越好啊。”
“好嘞!”
柳铁不知道厉害,抱着陶钵坐在地上就一顿猛吹。
很快,浑浊的石灰水开始冒泡泡,他觉得这工作没什么难度,吹得越发卖力气。
另一边,克雷的水缸也有反应了。鱼忻趴在缸边,看着白色的沉淀物在液体中迅速形成,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真的出来了!”
“白色的就是碳酸钙,和外面的石头是一样的成分,只不过我要用做入口的牙膏,需要更精纯的原料。”
“牙膏?”
鱼忻好奇道。
“牙膏是做什么的?”
“是刷牙用的。”
宁非看了看水缸中的情况,让柳铁将缸里的火碱溶液倒进灶上的大锅,然后用清水洗刷缸里的沉淀物,送到火窑烘干。
“干了之后还是研磨,越细越好。”
“好嘞。”
徐进领命去了。
这边的柳铁还在吹石灰水。
开始他觉得这是个轻巧活,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厉害了。
两个腮帮子又酸又痛,时不时还会分泌些口水,一不小心很容易呛到自己。
饶是这样,他吹水的速度也比不上小孩投放纯碱,那边水缸已经被清空,他还在苦命的抱着钵,一口一口吹到头疼。
“矩子,够了吗?”
柳铁苦着脸问道。
“可以了。”
宁非把陶钵展示给克雷和鱼忻。
“你们两个看看,是不是和水缸里的一样?”
两个小孩伸过头,然后小鸡啄米一样地点着。
“一样的一样的。”
“用这个白色的就能做洁牙的膏子么?”
鱼忻忽然有些迟疑,“小非哥,我能不能不用啊?”
宁非挑了挑眉。
“为什么不用?”
鱼忻小少年看了柳铁一眼,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扭了扭手指。
“我刚才看到铁哥吹气的时候……把口水都喷进去不少哩。他经常不洗脸不嚼盐巴,口水臭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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