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天气好极了,风轻日暖,院中桃花正绚烂。
她穿着明微最喜欢的那身银紫大袖衫罩襦裙,弯腰看着炉子,小心地控制着火候。
角落里,宫女仗着她御下宽厚,窃窃私语。
“好香,今日娘娘做的是杏仁酪。”
“肯定是陛下想吃的,陛下眉毛一动,娘娘便知道他想要什么,娘娘是天下最了解陛下的人。”
“那是自然。否则的话,陛下登基十年了,怎么除了娘娘,后宫一个嫔妃都没有?娘娘是三千宠爱在一身。”
“娘娘值得。先帝那么多皇子,当年可没谁看好陛下,也只有咱们娘娘慧眼识真龙。十二年来,娘娘对陛下不离不弃,一路相互扶持,情真意切,才有今日恩爱。”
“你这么说却是浅薄了。娘娘并非是想要皇后之位才嫁与陛下的,她眼中的陛下只是她的丈夫罢了,是先钟情于陛下这个人,而后才帮助陛下登基的。你没注意么?娘娘与陛下平日里都是相互叫名讳的,同寻常人家的夫妻一般。你说,帝后之间能如此,其中情意岂是一般?”
“如胶似漆,恩爱不疑,十年如一日,佳话为天下传。陛下待娘娘之心,娘娘与陛下之意,真是令人羡慕……”
“咳。”
一声清咳打断了谈话,掌事女官言采横了一眼:“还不去做事?想吃板子?”
两个宫女忙停住了议论,屏息静气地站在一边。
言采板着脸走进来,到了她身边,却绷不住笑了,悄声说:“轻功最好的侍卫,一口真气提着才从宣政殿到长秋宫门口,话还没说,娘娘便知道陛下已下朝了。这份默契,哎呀~”
云卿的眼中带了笑意。
言采自小随侍在她身侧,名为主仆,实则亲逾姐妹,只有她敢开这个玩笑。
“快别闹,将桂花糖浆拿来。”
明微不喜甜食,只吃她调制的桂花糖浆。
香气渐渐浓郁,装盘时刚好察觉那人气息靠近,云卿脸上的笑意更深,端起来转身问:“明微,我今日做了杏仁酪,你要不要加点桂……”
“花”字没有说话口,整个长秋宫瞬间静如死墓。
云卿双手还端着白瓷碗,低头看着,一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
从心口流出的,是鲜血?她的?
碎绮剑……穿透了她的心口?
握剑的人……
云卿僵硬地抬起头,目光一寸寸从剑身滑向前方,再抬起。
先是细长古朴的剑身,后是握着剑柄的苍白修长手指、清冷俊美的脸,最后,是他狭长的凤眼。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她闭着眼都知道那双手上哪一处有薄茧。
只有那双眼睛陌生无比。
太淡漠了,太森冷了。好像斩杀的不是他深爱十二年、相守十年的爱妻,而是一片落叶,一只蝼蚁。
不可能,这不是明微的眼睛。明微那么爱她,她的手被热茶烫了一星子,他都抱着她又吹又抹药,心疼半天。
眼前这人的眼睛如此无情,怎么会是明微呢?
“你到底……”
是什么人?竟敢假冒我的明微?
她想呵斥,但话说了三个字,那人便截断了。
“多谢你助我渡过情劫。”
什么?云卿觉得他说得每个字她都听得清,却怎么都拼不起是什么意思。
情劫?
她想追问,那人却不愿浪费时间,一句话说完便要抽剑离去。可不知是不是剑尖卡在她肋骨之间了,第一下竟没抽出来。
他眉间露出不耐烦,手腕一震,力道之下,碎绮的剑身忽然碎裂成无数块,露出里边晶莹透亮的冰蓝色。终于,顺利抽剑,转身腾空而起。
云卿被他的动作带得整个人晃了一下,都这时候了,她心里第一个念头竟然还是——
杏仁酪要撒了……
“咣啷——”
瓷器碎裂的声音骤然传来,伴随的是炸雷般的骂声。
“唐肥球!你有病啊!你娘养大的是个胎盘吗?!”
君云霄心神猛地一震,视线瞬间清晰起来。
眼前是一条白石砌成的山道,直通山巅,消失在云雾弥漫之中。沿路满是人,或躺或坐,一个个形容癫狂,只有两个道童打扮的少男少女不一样。
他俩不过十七八岁,少女双手绞着袖子,低头贴紧山壁站着。少年满脸怒火,骂声一句比一句高。
“平时烂好心就算了,现在咱们在寻仙梯上!你还来?”
寻仙梯……对了,她不在凡界的长秋宫,而在修界的昆仑山寻仙梯上。
君云霄的眼睛闭了闭,无声地站直了。
这天是昆仑派打开寻仙梯收徒的日子,而她,是来昆仑拜师的。
明微就在昆仑派中,她要拜明微为师。
当日被一剑穿心,君云霄在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修界,又因种种际会,得知昆仑派有一剑修唤作明微,百年前曾下界历情劫,一剑杀妻,证道归来,晋升修为。君云霄毫不怀疑,那就是她的丈夫萧明微。
得知这一消息时,她便打定主意,要上昆仑派,拜明微为师,了结心中恩怨。
只是昆仑派为天下第一剑派,传言昆仑派最强剑修可一剑破云,搅动星辰,六界之中无数人想拜入昆仑派门下。君云霄打听之后得知,昆仑派早有规定,只要通过“寻仙”、“试剑”两道测试,无论贫富贵贱、无论种族,都可拜入昆仑。
“寻仙”就是爬这寻仙梯,爬过了寻仙梯就可以测试剑术天赋,是为“试剑”。
乍听之下,两道测试并不难,但真正参与其中,才知不已。
寻仙梯高九千九百九十九级,不仅测试者需用双脚一步步走过,中途更有九重幻境,考验的是寻仙者的心智是否坚定。
从山脚到此处,众寻仙者已经经历了刀山、火海、泥沼、冰原、猛兽丛林、万鬼同哭、温柔乡等种种幻境,从山脚一同出发的近万名寻仙者,到此处只剩下不到八百个。
而寻仙梯第八重考验,叫道心幻境。
在这个幻境里,会出现你心底最渴望、最担忧的、最渴望的种种事物,一旦被“心境”困住,寻仙梯便会判定心志不坚,自动将寻仙者送到山脚下。稍有不慎,还会被幻境里的景象伤了心智,从此痴呆。
君云霄方才就是被道心幻境所困,竟回到了被杀的当日,心智几乎被滔天恨意淹没,无法挣脱。她体质特殊尚且如此,更别说其他肉/体凡胎了。
举目四望,寻仙梯沿着石阶全都是人,或坐或躺,形容癫狂。就算有人勉强清醒过来,也元气大伤,坐在石阶上脸色煞白的休息。
所有人中,只有一对少年男女是特别的。少年骂人的声音中气十足,好像道心幻境对他们没有影响似的。
“……这些都是咱们的对手,都是敌人!你知不知道多帮一个,就多一个人拜入昆仑派?清心丹可不是为他人准备的!”
清心丹?君云霄眉头微微一动。原来他们对幻境早有准备,难怪如此。
但是,方才那声碎瓷响……
君云霄的目光落在少年脚下。
那里别说丹药了,碎瓷都没留下几片,早已落入滚滚云海。
也就是说,在第八重幻境刚开始、还有最后一重幻境考验的情况下,少年把同伴的清心丹毁了,唯独自己手里还捏着清心丹?
“你……”少年正骂得兴起,忽然感觉到一股冰凉之意从背脊处升起,叫他打了个寒颤。
一道洞悉所有的目光看着他,泠泠如冰川雪水。
少年竟不敢回视,勉强装出更生气的样子:“蠢货!气死我了!我不管你了!”
而后一拂袖,气冲冲地消失在云雾遮掩中。
剩下墨灰道袍的少女低着头,绞着袖子,咬着嘴唇。
君云霄便双手拢在袖中看着,目光温柔,心底淡漠。
“寻仙”已是如此艰难,不知“试剑”又当如何进行?她对昆仑派的了解实在太少了,不能有备无患,十拿九稳,她心里不舒服得很。
若是这小姑娘……君云霄出声道:“受了姑娘相助,却徒惹姑娘与亲友争执。实在抱歉得很。”
少女心里本来都快哭了,可耳边响起的声音温和柔软,如煦煦春风,光是听着就能抚慰心头委屈。再抬头一看,少女一下子呆住了。
天底下……竟有如此美人!
面前站着的女子身着丁香长裙、雪青短襦,外罩灰紫大袖衫,大袖衫、裙裾上都以银线修了暗纹。银线映着阳光,隐隐生光,银紫相合仿佛叫她好似被月光与紫云簇拥着。
好清高,好华贵。
可女子身形十分纤瘦,广袖长裙不仅没有臃肿之感,反而显得娉婷袅娜、风姿楚楚。五官昳丽之外,眉目间一片柔美绝俗之气,直将那华贵逼人的紫色压成了娴静温婉。
这紫云就成了寻仙梯旁缥缈的紫烟,呵口气也要被吹散。
少女赶忙掩口,压下喉头的惊艳之词——她怕自己说话太大声,吓着美人。
太柔弱了,太美丽了。
美人却误会了她举动,敛衽对她盈盈福身:“贸然出声,失礼。”
随着动作,女子发髻一侧戴着的凤钗流苏一摇一摆,把少女看得心都软了。
连行礼都这么好看!
这样的美人,不是该被君王捧在掌心里,当娇花明珠一般呵护着么?怎么来昆仑寻仙?谁舍得叫她受一丁点苦楚?
“不、不是……”少女好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什么也没做呀!”
君云霄抿嘴笑了一下:“大约与姑娘有缘,姑娘一靠近,我便心智清明,得以挣脱幻境。”
“那你就一直在我身边吧!”少女脱口而出,方才察觉自己说话跟登徒子似的,登时羞了个满脸通红。
君云霄却不介意,反而微笑点头:“如此,劳烦姑娘了。吾名君云霄,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叫唐立秋。”
君云霄点头:“一夜新凉是立秋,好名字。”
唐立秋的眼睛登时亮了:“其实是因为我出生在立秋这天,大家都说我不好听,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我的名字呢!君姐姐,你真好!你还能这么快就从幻境里挣脱出来,真是太厉害了!”
君云霄眼眸流转:“唐姑娘你不也一样么?”
“不,不一样的。”唐立秋摇头,满眼崇拜:“寻仙梯我已经爬了十年,对种种幻境早有准备,这次还带了清心丹。否则,早就迷失心智,被送下山啦。”
君云霄略微诧异:“唐姑娘竟是从小爬寻仙梯?”
“是呀,我们昆仑杂役之后,都是这样的。”唐立秋丝毫没察觉被套话,三两下就把底子交了。
君云霄眼露笑意:“原来姑娘出身昆仑派。”
“不不,可不敢这么说。”唐立秋连连摆手,“只有亲传、内门、外门三种弟子才能说‘出身昆仑’,杂役不过是昆仑派的矿工或者药农罢了。”
君云霄笑道:“日后唐姑娘也能这般自称了。”
这是祝她顺利通过测试的意思吗?哇~天下还有这样的好人,长得美若天仙,还这么温柔会安慰人,一句话就叫人通心舒畅。
唐立秋开心极了:“借姐姐吉言,我倒是觉得君姐姐你心智坚定,仙途必定无量。对了,听说试剑时心中默念修士的名号,更容易拜师呢。君姐姐,你有没有想拜师的昆仑剑修呀?”
“有啊。”
“谁?”
“明微。”
“明微……”唐立秋思索了一下这个道号是谁,而后瞬间原地石化。“……破、破云君?!”
“嗯。”君云霄双手拢在袖中,挽着披帛,一步步走在寻仙梯上,步履轻盈,身姿曼妙。“就是破云君,我要拜明微为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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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新凉是立秋。——《立秋》明代,夏云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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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升失败的向晚晚,穿进了一本男频都市修仙文里,成了豪门真千金,灵根不纯,身体病弱,被断定无法修仙。
假千金高傲退婚,还狠狠羞辱了男主一顿,结果没有家产继承权。被找回的真千金年纪轻轻富可敌国,人美心善,全心全意帮助男主修炼,终于重新跟男主订婚。
听起来很美好,对不对?
但书里的结局是,男主对假千金情根深种,假千金又是双修最佳体质,于是男主一边跟假千金保持关系,一边跟真千金卿卿我我。最后,真千金为男主花光了遗产,为救男主而死。男主号称真千金永远是他的妻子,他将终身不娶。
然后把假千金等一干女人收为女友,劈腿劈成八爪鱼。
看完剧情的向晚晚:“……男主跟假千金天生一对,祝你们幸福,告辞。”
要什么男主?她有平平无奇的钞能力就够了。
灵根不纯?向晚晚去第一医修家,助理放下支票:“十个亿,拜托将我们小姐的灵根修复一下。”
身体病弱?向晚晚去灵植拍卖会,助理举牌:“三个亿,那棵南明离火灵芝我们小姐要了。”
犹豫今天吃煎饼加不加蛋的假千金,嘤嘤啼哭:“姐姐!姐姐看看我!”
没有天材地宝帮助,修炼进度缓慢的男主:“亲爱的!刘备一心取荆州,我只想娶你!”
向晚晚拨弄着手里的绝代珍宝,吩咐助理:“看好热搜,别让他们蹭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