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瑟瑟,风刮过,吹的人瑟瑟发抖,脸都生疼,平日不大不小的雪,这会子到了晚间愈发的大了起来,岁杪的愿合宫内,雪积了厚厚的一层,宫人们踩上踩下,发出响声,留下了一大一小的脚印。
清荷站在殿门口,面带着急的看着往这边走来的宫人。
“快点快点,”清荷催促道:“里头等着用药呢。”
宫人们急匆匆的将药递到了清荷的手里,殿门口两边各站一个小太监,见清荷端着药来了,于是一人便立刻举起挡风被,另一个推开殿门,这样一来,寒风便被挡在了门口。
清荷快速的走了进去,殿门再次被关了起来。
里头一股浓郁的药味,清荷一闻到,脸上心疼的表情就藏不住,她轻手轻脚的往里间走去,一边走,一边看向了躺在床榻上,一直低低咳嗽的女子。
“早就同你说雪地呆不得,你不听,这下好了吧,苦了自己,”清荷边说,边拿着汤匙在碗里搅拌,等药冷了一些的时候,她才上前,又止不住的唠叨了几句,“你同皇上赌什么气,光着一双手去团雪球砸他,你看他厚实衣裳挡着呢,也不疼,反倒是自个儿,落了风寒。”
方才从雪地里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进了殿内的时候,裘衣一脱,就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然后便委屈着一张小脸同清荷道,说是头痛,嗓子眼儿也疼。
清荷自幼跟着岁杪,一看这情况,便知这祖宗估摸着又把自己倒腾病了,赶忙宣了太医,一看,果然是染了风寒,开了药,方才喝了一点,她又闹着脾气不愿喝,好说歹说才喝了两口进去,两口后愣是再怎么劝她也不愿开口。
这不,药冷了,又重新叫人断了一碗新的上来,谁知,岁杪就是装作看不见。
岁杪唇色白白的,看上去一点气色都没有,她低低的咳了几声,都病成这样了,她还在耍小性子不愿意喝药。
“你若是还不愿意喝,我可就请皇上来了,”清荷半真半假的威胁道。
原以为岁杪和皇上刚发了脾气,听见“仇人”多少能吓到她让她喝几口药,可清荷忘记了一点,那就是岁杪的思路同正常人的差别极大。她听见这句话,非但没有赶紧喝几口药,而是哑着嗓子都要顺嘴骂一句,“他若是敢来,你看我拿不拿药泼他。”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了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清荷下意识地看向了手中黑乎乎的药,然后赶紧藏在了身后,这些动作自然没能瞒过坐在身旁的岁杪,她正欲开口叫清荷拿药给她,外间便响起了男人清冷的嗓音,“闹什么小性子,如今生病了,药也不喝,你想同谁作对?”
方才才说拿药泼他,下一刻便出现在跟前,岁杪喉咙里跟卡了什么似的,一时之间竟然上不来也咽不下去。
虽然知道岁杪不会真的以下犯上,但是清荷还是不敢把药给岁杪,万一真的泼了皇上一身,那可能今夜她们主仆二人就只能睡大雪地了。
清荷干脆叛了主,将药端给了严翊,“皇上,劳烦您劝一下蕙妃娘娘,奴婢、奴婢没辙了。”
换做其他宫女说出这番话,严翊或多或少都觉得是奴才在为自家主子争取独处的机会,可换成是岁杪的宫女,严翊只觉得是真的拿岁杪的小性子没了办法。
岁杪不爱喝药,严翊是曾听见过的。
严翊低低的嗯了声,旋即,接过了药,走到了岁杪的身旁。
被药味刺的难受的岁杪侧过了头,完全没了方才口出狂言的模样,焉焉的像是受伤的小奶猫,软趴趴的,让人怜惜的紧。
“别闹,”严翊端着药,拿着汤匙的手转了转,“把药喝了。”
他勺了一勺,递到了岁杪的面前。
谁知她竟然委屈的要哭了出来,哪里还有今早上在御花园里砸他雪球的模样和气势,完完全全就是两个人。
严翊知道了,药就是岁杪的死穴。
“我不要......”岁杪皱着一张小脸,委屈又加上嗓子不怎么舒服,说出的话嘶哑的很,听上去更是可怜了几分,“你拿走,我不喝......”
严翊蹙眉,他素来没有遇见过这种事,连喂药都是第一次喂,可瞧着她那副委屈到快哭的模样,心口又揪着疼,只能生硬的哄道:“赶紧喝了,喝了等你好了,朕带你出宫买好玩的去。”
生病的岁杪性子如孩童般,娇气又乖巧,听见好玩的便想出去,可张嘴想喝的时候,一闻到药味便觉得胸口都作呕。
被人哄着,岁杪又恃宠而骄了几分,看着严翊,委屈道:“我不喝,你拿走,太难闻了......”
严翊侧开眼眸,不愿去看岁杪那张可怜兮兮的脸,生硬道:“快点喝了,等会儿药凉了。”
“我不要喝,”岁杪为了不喝,甚至包着眼泪喊了严翊一句,“三哥......”
严翊倒是希望她同今早那般冲他生气也不愿见她如此,强忍着心口的不舒服,严翊再次低声轻哄:“真的,岁岁喝了,朕带你去宫外买好玩的。”
似乎是病了,思绪也有些混沌,她听见岁岁二字,便想起了先帝,像是回到了那时候,先帝也拿出宫玩做哄她喝药的借口。
岁杪想起先帝未免就想起太后,一想起她老人家,便红了眼,这会儿又不想当着严翊的面哭出来,于是立刻低下头,一口喝了严翊递过来的药。
药味苦的在喉咙里让她想呕,她趁着这时候,轻轻的流了几滴泪,她都没敢和别人说。至于为何哭,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岁杪眼眶包着泪,一口一口的喝下了严翊送入口的药。
严翊看着尖细的下巴上那几颗金豆子,视线移开,对着清荷使了使眼色,后者立刻明了,赶忙端了桌上的蜜枣。
药终于喝完,岁杪便一直低着小脑袋,下一刻,就被人用温热的大掌轻轻的盖住了,嘴边被人塞了一颗蜜枣。
枣入了口,那滋味甜充斥着整个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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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一阵一阵,一会儿下了一会儿又停了,此刻没有下雪,御花园的小路上,王福掌灯走在前头。
严翊素来沉默,走路不快不慢。
王福跟在他身边久了,皇上的情绪他多少能感受到,此刻的他虽说同以前一样,可王福知道,皇上今夜是高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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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天宫内,严翊刚换好衣裳,便听见王福禀告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头。”
严翊披外衣的手一顿,旋即沉默了会儿,道:“她来做什么?”
王福低着头,“皇上,今日是大婚第二日,按照规矩,前三日都要......”
严翊蹙眉,半晌后,“宣。”
李茵叶今夜特意换了一身颜色靓丽的衣裳,昨夜是她同皇上的新婚之夜,可皇上并没有......
李茵叶觉得是自己的魅力不够,于是便想了许久,换了一身衣裳,同平日淑女端庄的颜色有些许不同。
李茵叶满心期待的走了进去,跪在殿内请安。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有地龙,并不会冷,但是李茵叶穿的又少又薄,跪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倒是冷的有些瑟瑟发抖了,她不禁抬起眼眸,却和坐在龙椅上的男人视线对上。
严翊面无表情,一点都没有对她此刻的着装动容,反倒是开口道:“皇后夜里穿这么少,不怕冷么?”
李茵叶当严翊关心自己,低声道:“回皇上,臣妾不冷的,谢皇上关心。”
严翊并未答话,而是继续低头批阅奏折,李茵叶沉吟了好一会儿,或多或少是知道他因为什么事,加之方才来的路上,她听了一些,“听说蕙妃着凉了,不知宣了太医看了没?”
李茵叶抬眸一看,严翊在听见蕙妃二字时,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些表情。
“宣了,”严翊忽然盯着李茵叶,半晌后,方才开口道:“你还记得,朕单独宣你进宫的时候,同你说的那些话吗?”
李茵叶心一紧,咽了咽口水,垂落在袖口的手死死的扣着自己掌心的肉,她扯了扯嘴角,明知笑不出,却还是要强迫自己笑着,“回皇上,臣妾一直谨记在心,今日是臣妾第一日当皇后,面对这个情况,臣妾不知该如何面对,所以臣妾做的不对,还请皇上原谅臣妾。”
严翊执着狼毫,漠然的看着她,“朕知了,你起身吧。”
李茵叶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站起身后,便低声道:“皇上,夜深了,臣妾伺候您歇息吧。”
“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你若累了,你便先去歇息吧,”严翊看着李茵叶,一字一句道:“朕今日去见了蕙妃,怕也染了风寒,为了不让皇后的身子也受累,今日你便先回恩玉宫歇息,朕等会儿吩咐与御膳房送点糕点给你。”
李茵叶眼眶瞬间红了,可她不敢吱声,更不敢忤逆严翊,因为赐的这顿糕点,就是在给她留最后的面子,不至于明日被妃子们笑话她,而不让她伺候着歇息,便是给她没听话的惩罚。
李茵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梗着嗓子道:“臣妾知道了,谢皇上赐糕点,臣妾告退。”
严翊头也没抬的嗯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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