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阁。
这是继上次皇上留宿松翠宫后, 江清泉同景昭仪第一次两人单独坐在一起喝茶。
马上要入冬了,明月阁院内虽打眼看着葱翠,细看就能发现, 枝头的叶子已经有凋零的趋势,也撑不了太久。
皇上今儿下了早朝就直接去了松翠宫, 连朝服都没换,这事早就传遍了后宫, 景昭仪和江清泉自然也早就知晓了。
要说先前还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觉得皇上宠温婕妤是有缘由的, 今时今日, 是断断然没人不觉得温窈这是盛宠。
虽说现在还只是婕妤的位份,可就眼下这阵仗, 说句宠冠六宫都不为过。
见江清泉竟能如此沉得住气,景昭仪稍稍有些讶异,这可和当初进宫时那个傲视群芳的江才人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江清泉假装不知道景昭仪在打量她, 只坐在那儿喝茶,她打定了主意, 今儿她就不主动开口,看景昭仪到底想做什么。
两人对坐了好一会儿, 景昭仪看江清泉也没开口的意思,便淡淡笑了声:“一晃都进宫这么五年了呢。”
她是弘成帝登基那年进的宫。
江清泉看她一眼, 笑了笑:“景姐姐怎么突然这么感慨。”
景昭仪笑着扶了扶鬓侧, 一脸随意的模样:“突然想起来了, 江妹妹也进宫三年了罢?”
江清泉点头:“嗯,是。”她是弘成二年进的宫, 过了年, 开了春就四年了。
景昭仪抿了口茶:“当初你进宫那会儿, 我第一瞧见你,就觉得你一定会得宠。”
江清泉抚茶盏的动作顿了顿,她脸上笑意不变,只把情绪压在了眼底,那双漂亮明艳的眸子只带着浅浅的笑意:“看来景姐姐是看走了眼。”
语气中并无怨怼和不甘心。
景昭仪猜定是之前的几次事,让江清泉性子沉了不少,不过这并没什么影响,一个人就是再变,骨子里的东西是永远也改变不了的。
尤其是野心这种东西。
景昭仪笑笑:“那也不一定,江妹妹风华正茂,有的是以后。”
江清泉歪了歪头,扬唇笑笑:“景姐姐也就比我大了两岁而已,自然也是有福气的。”
她五官本就生得极好,是那种张扬外放的明艳,笑起来便很是妖冶,那植根于骨子里的野心就更藏不住了。
看到了她想看的东西,景昭仪心情还不错,她道:“和江妹妹不能比,我若有江妹妹的姿容,自然也是有期盼的。”
言外之意,你这般容貌,不争可惜了。
江清泉只当听不懂:“景姐姐也是绝色容颜,何必如此自谦。”
见江清泉只是不接自己的话,景昭仪自然知道她是故意的,越刻意就表示当事人越在乎,景昭仪笑笑:“江妹妹这么说,我倒是恍然觉得又年轻了好几岁呢。”
“女子之美,”江清泉又道:“在骨不在皮,景姐姐可是最近总在宫里闷着,悲春伤秋了罢?”
闲着没事,就自己找点事做,别总盯着我,想着让我给你当枪使!打量谁傻呢?
景昭仪温婉一笑:“兴许罢。”
说完,她又道:“江妹妹尝尝这大麦茶,是从松翠宫里传出来的制法,听说皇上很是喜欢。”
江清泉并不想喝这什么大麦茶,哪怕她宫里也照着传出来的制法炒焙了一些,她只是想知道这东西到底有什么好的,温婕妤到底有什么本事,并不是对这茶感兴趣。
可这会儿,当着景昭仪的面,她还是装作第一次喝,尝完,称赞了一句:“确实不错。”
景昭仪笑笑:“我也觉得不错,以往只觉得温婕妤木讷安静,喝了这茶,才觉得,我可真是大错特错,这般灵巧手和心思,满宫里也找不出几个了,偏生,她就那么懂皇上心思,炒焙的茶能如此得皇上的心,可见凡事不看只看表面。”
江清泉笑容顿了顿。
想说温婕妤的老实本分都是装出来的,现在的恩宠都是费尽心机凭手段争来的?
她又如何瞧不出来。
但又有哪个像温婕妤那般运气好,正正好就中了皇上的下怀?
她连皇上到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现在都还摸不清呢!
“我瞧温婕妤确实心灵手巧,奇思妙想也多,”景昭仪又道:“我是生性懒怠的,没温婕妤那么有活力,便学着她做一些好了,兴许哪日见了皇上,也能接上两句话,总比当个锯嘴葫芦好得多。”
江清泉:“!!!”她怎么就没想到呢!
不知道,她可以先学着温窈,等自己有了心得,再凭自己的手段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啊!
定是这段时间太焦躁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又喝了半壶茶,江清泉便同景昭仪告别回去。
一进殿,玉青就小声嘀咕:“景昭仪今儿这是什么意思?奴婢怎么听着古里古怪的?”
还说什么,第一眼看见主子就觉得她肯定会得宠,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不是故意扎人心嘛!
同住明月阁几年了,也没听景昭仪说过这种话啊!
不过他们主子姿容绝色,那是肯定的,可这个时候特意这么说,玉青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当然古里古怪,”江清泉扯起嘴角冷笑了声:“她能这么好心,真想盼着我得宠?”
青鸾想了想,说道:“但景昭仪有些话说的也并不是全无道理。”
玉青瞪她:“你怎么替旁人说话。”
青鸾示意她稍安勿躁:“主子姿容自是艳压群芳,景昭仪不管是什么打算,她说的温婕妤并不是表面表现的那么憨厚,却也是真的,旁的不说,就大麦茶,还有宫里种植的瓜果,可是没少让皇上另眼相待,夏日里,皇上可是最爱松翠宫的瓜果了……若真是凭着这些手段得的宠,那温婕妤心思可就太深了,瓜果种植,到结果,又岂是一朝一夕的?”
江清泉嗯了一声,表示赞同:“等过年开春,也把咱们宫里的地翻一翻土,看看能种些什么。”
拾人牙慧,也没什么可耻的,只要有用,能达到目的,她向来能屈能伸。
至于景昭仪,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自己去和温窈争,更是明里暗里说她比温窈好,实在太奇怪了。
尤其近来,颇有些迫不及待,后宫妃嫔虽然人数不多,但也不止她一个,景昭仪总是挑拨自己去对付温窈,简直诡异得不正常。
她和温窈有仇?
有仇怎么不在温窈刚进宫时就报仇,非等到现在,羽翼丰满了,又来激将她?
想不明白,她就暂且先看着的,想让她做那马前卒,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那是不可能的!
江清泉不知道,她这要开垦宫里的地,打算效仿一下温窈的想法,后宫里,并不止她一个。
反正不知道皇上到底喜欢什么,就先跟着学一学,有用没用,总要试一试才知道。
温窈现在当然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带起了种田的热潮,当然,这都是后话。
她现在正宝贝着那盆土豆。
花都被她掐了,就剩茎叶,看着光秃秃的,也没什么特别的,反正竹星是觉得,并没有什么好看的,也不知道主子一眨不眨地盯着,跟昨儿抱着夜明珠时差不多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她没眼光?
她偷偷问南巧,那盆马铃花好看吗,南巧没直接回答,但两人多年的默契,她自然明白,南巧也觉得不太好看。
这样她就放心了,还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不懂欣赏呢。
亲手给那盆土豆浇了水,又放到通风处,还仔细吩咐了花匠,这才放下心进了殿。
温婕妤如此喜欢这盆新培育的花,皇上龙心大悦,大赏珍草阁,尤其是培育出这盆花的花匠,更是得了不少赏。
银钱事小,主要是得了皇上的赏,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恩典。
消息传出后,各处都下定了决心,要更加卖力地为松翠宫办事,讨温婕妤欢心。
进了殿,温窈正开心着,还没等她这喜悦兴奋劲过去,身旁的人便语带深意地问道:“爱妃很喜欢刚刚的花?”
温窈思绪大部分都在那盆土豆上,思量着怎么扩大种植……并没有察觉到容翦这句话里的深意,而且听着听着,对‘爱妃’这样的称呼,也就习惯了,她点头:“喜欢。”
说完,就发觉容翦正盯着自己。
她抬头,对上容翦乌沉沉,带着诡异笑意的眸子,全身的防御神经一瞬间竖起。
这次她反应很快,忙行礼:“臣妾刚刚太过欣喜,还没谢皇上恩典。”
容翦撩了衣摆往榻上一坐,直勾勾盯着她,眸底深意更浓:“爱妃打算怎么谢朕?”
温窈一怔,怎么还有主动问别人怎么谢的?
容翦不管她,继续追问:“嗯?”
这一声嗯,嗯得温窈头皮有点发麻,甚至耳根连着脊背都麻酥酥的。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皇上想让臣妾怎么谢?”
还是把主动权抛回去比较好,万一她选的方式不合适,不就惨了,让皇上自己定,她就照着执行就行,多好?
容翦直接断了她的念想:“自己想!”
温窈:“……”
明明说的是让她自己想,表现出的神色却是——你自己想,若是不合朕意,就给朕等着的。
这么突然,又这样的眼神盯着她,温窈不禁有点慌。
她看着容翦,突然有种,自己是被大灰狼盯上的小鸡崽崽的错觉。
听着她心里的叽叽咕咕,容翦眉心动了动,这点子事也用得着想这么久?还慌?有什么好慌的,你过来亲朕一下不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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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翦:心好累(σ`д′)σ
红鲤鱼:亲一下?你想得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