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殷淮听到他的话, 凤眸微微眯起,他目光落在白亦清脸上打量着。
白亦清跪在地上,明显地感觉到太上皇看他的目光似乎变了, 他疑惑地抬头, 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哪里说得不对,就听到太上皇问:“你怎么知道,孤的御宠是猫?”
白亦清:“!!!”对啊,他是白亦清啊, 他从来没进过云宫,怎么会知道太上皇的御宠是猫呢?!
他很想回到说出这句话的自己面前, 给自己一耳光子, 被太上皇的气场压得脑子都不会思考了, 怎么就这么把自己给供出去了。
“嗯?”宫殷淮看着他, 眸色渐深。
白亦清脑子本来乱成一团了,被催得急中生智, 道:“草民昨日到邯州的时候, 在酒楼听人说过太上皇您曾经为了寻找御宠, 在邯州封锁搜寻。”
“所以知道太上皇的御宠是一只小猫崽。”
白亦清说完之后在心里偷偷给自己一个大拇指, 他真的太聪明了, 才能这么快反应过来找到理由。
宫殷淮听着他说完,稍微坐正了一些,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
白亦清不知道他为何这个态度, 以前太上皇那么宠着小煤炭, 宫里宫外都是知道的,而且当初抓捕小煤炭的时候闹得动静那么大, 那么多民众都看到了, 他听人说起过也是合乎情理的。
宫殷淮手指漫不经心地点了点椅子的扶手, 垂眸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子,又问:“你想要跟孤借用血玉?”
太上皇话题跳得太快了,白亦清还在思量着自己的回答是有什么问题,就听到他已经跳到下一个话题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谨慎地道:“草民是需要血玉,如果太上皇愿意借用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愿,草民也定然会归还的。”
他说完之后太上皇又不说话了,白亦清在心里嘀嘀咕咕太上皇拖拉,面上又不敢显出不满,这要是小煤炭,他直接能爬到太上皇腿上——撒娇卖萌了!
肯定很有用。
他等了一会儿,正踌躇不安,就听到太上皇道:“血玉可以借你。”
听到太上皇的应允,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到太上皇又接了一句:“不过你得留在云宫用。”
白亦清听到太上皇这么说,只当太上皇是怕他拿走血玉之后不归还,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他跟太上皇也不熟,让他为难的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用血玉多久。
要是等到太上皇要处置白家,他还得需要血玉,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宫殷淮看他面上带着犹豫,眼帘微垂:“怎么,不愿?”
要是不用血玉,魂魄又一直往外飘,白亦清也不想自己又附身到别的什么身上去,便咬牙同意了:“草民谢过太上皇,只是草民暂不确定需要用血玉多久。”
听到他同意了,坐在上座的太上皇满意地勾了勾唇道:“无事,你用多久便住多久。”
“是。”白亦清觉得太上皇突然变得挺好说话的,他低垂着头自然没有看到太上皇的神情,继续道:“若无他事,那草民便先行退下了。”
他这会儿穿着里衣真的很不体面,巴不得太上皇马上放他离开,他好回去把自己收拾整齐。
宫殷淮颔首,依旧看着他:“下去吧。”
白亦清总觉得太上皇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哪里不对,一琢磨又觉得没有什么不对,他刚刚表现得挺好的,太上皇也这么好说话,还没再提要挖他眼睛的事情。
他不再多想,反正太上皇都让他回去了,血玉也保下来了,顶多在云宫多住一阵子,等到时候血玉用不上了再,还给太上皇之后再走也不迟。
未来越想越美好,他心里算盘打得美美的,跟太上皇行礼准备退出去的时候,一大片阴影从天而降,把他整个盖住。
白亦清吓了一跳,挣扎了半天才从阴影里面冒出脑袋,发现盖在自己身上的是一件厚重的披风。
他抓着披风抬头,就听到太上皇道:“你身体弱,披着这个回去。”
白亦清:“……谢太上皇。”果然,太上皇还是很不对劲!
他这会儿只穿着里衣,屋里的暖炉烧得旺也不觉得多冷,不过外面的寒冷他方才来的时候就感受过一遍了,又不能把锦被包住自己回去,便接受了太上皇的好意,再次谢过太上皇,他这才披着披风从屋内走了出去。
万和站在外面,看到他出来刚笑着要问候一句,结果注意到他身上的披风之后,话全噎回去了。
太上皇从来都不喜欢旁人近身,身边的东西也不许人随意触碰,这白公子怎么就披着太上皇的披风出来了?他这么瘦弱不可能在太上皇手底下偷了披风吧?
白亦清察觉到万和的目光怪怪的,便主动问他:“万公公,怎么了吗?”
“没事。”万和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挂上了笑,慈眉善目地:“白公子与太上皇可是谈完了?”
白亦清应了一声,刚想让万和帮自己把床板搬回去装好,他今后还得用,就听到屋里面传来太上皇传唤万和的声音。
万和跟他点了下头,便匆忙进去了。
白亦清披着披肩站在外面,本来是想等万和出来之后跟他说,结果等了半天没等到万和出来,外面又冷得紧,寒风瑟瑟,他知道自己身子骨怎么样,便也没再等下去了,转身往偏殿的方向走。
床板的事情,晚点再找万和说吧。
万和等他走了,才偷偷摸摸地从殿里面出来,他有些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明白太上皇为什么要让白公子自己回去。
刚刚进去,太上皇的心情似乎不错,这大半个月来可是少见,还专门让他吩咐人准备早膳给白公子送过去。
算了,反正太上皇高兴就好,万和怂怂地想,别折腾他们就成——
宫殷淮坐在殿内,慢慢地把脑海里相关的记忆给串接起来,他叫来了温清华,问他:“你还记得孤让你出云宫寻找御宠的事情吗?”
温清华还以为太上皇找他是要问地动的事情,结果问了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他皱眉回忆了片刻:“臣隐约有这段记忆,但是……想不起来了。”
宫殷淮对这个回答没有意外,又问:“孤的御宠是什么你知道吗?”
温清华努力回忆了一下,觉得自己应该知道的,但是记忆力还是一片模糊,他只好摇头:“臣似乎没有多少记忆,太上皇赎罪。”
宫殷淮轻嗤,朝他挥手:“那没别的事了,退下罢。”
自从御宠死了之后,太上皇就一直暴躁,谁都不见,连昨日地动也未能动摇君心,今天好不容易能见到太上皇,温清华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道:“太上皇,邯州近日的情况不太好,水患跟地动让邯州死了不少人,皇城那边迟迟不发来赈灾款,现在不少百姓都没有住的地方,最近还接连下雪,天寒地冻,怕是持续下去又要冻死不少人。”
本来邯州最近的水患问题便一直让人头疼,没想到还地动了,不少偏僻山区因为地动造成山坡滑落倒塌,死伤了不少百姓。
他加急奏报送到皇城,却也觉得用处不大,新帝是真的无能,现在西洛各种问题都有,繁杂得很,根本哪里都顾不上,温清华怕的是,死了那么多人,之后可能还要起疫病。
他只能来求太上皇了,只要太上皇愿意出手,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
人人惧怕太上皇,却又都清楚他的强大。
宫殷淮今天心情还算不错,听到他这么唠唠也没有动怒,就听着他说完,才道:“温清华,你该找的人不是孤,需要孤再跟你说禅位大典已经过去多久了吗?”
温清华苦着脸:“微臣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宫殷淮看着他,眼里没有多少情绪:“退下罢。”
温清华便闭了嘴,太上皇真的是铁了心不管西洛了,他心里苦涩极了,难道太上皇真的不在乎西洛的生死吗?
一旦西洛出现问题,太上皇的日子不也是要受到打扰吗?
温清华想不明白,唉声叹气地离开了云宫。
等温清华离开,宫殷淮抬手一招,一道黑影就落了下来,罗浮抱怨道:“主子,你这样好像在招小狗哦。”
宫殷淮不理他的抱怨,道:“方才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都看见了。”
“你回去皇城,查清楚白亦清在白府里的所有事情。”
罗浮诶了一声:“主子,你终于要对白小公子出手了吗?多好的一朵鲜花啊。”
宫殷淮抬眼看他,脸上带着笑意,从椅子站起来,看着他温声道:“孤也有些时日没有跟你练剑了。”
罗浮连连后退两步,头都摇出残影来:“主子,咱们前天才练过。”
想到还要他去皇城办事,宫殷淮可惜地放弃了练剑的打算,道:“现在就去,带着鷞鸠,快去快回。”
谈正事罗浮也不嬉皮笑脸了,他摆正态度应了一声:“属下现在就出发。”
既然让他去查,自然就是比较重要的,罗浮也没有轻慢,即刻就带着鷞鸠离开了皇城。
过了一会,罗刹从外面回来,跪在宫殷淮面前:“主子。”
宫殷淮揉了揉眉心:“他自己回去了?”
“是。”罗刹一路跟着白亦清回了偏殿,让手下的暗卫看着,自己便先回来了:“白公子似乎对云宫的路线很熟悉。”
云宫的主殿到处都是布满暗线,白亦清在偏殿,自然也处于暗卫的监视范围内,白亦清明明没有来过云宫,更没有走过主殿到偏殿的路,却一路走得轻车熟路,也没见他问过路。
宫殷淮听到他这么说,也不意外,他拿过面前已经冷了的茶喝掉,片刻后才道:“你觉得这世上有鬼魂存在吗?”
罗刹看着地面:“属下不知。”
宫殷淮轻轻呵了一声,眼里含着兴味:“既然来了,可就不会那么容易再给跑了。”
*
白亦清从主殿回到偏殿,一路轻车熟路,他以前是小煤炭的时候老是在云宫内到处跑,就是为了记下了云宫的大部分路线,方便自己逃跑。
没想到他最后逃跑的时候,还是跑进了坑里面。
一想到这个事情,他觉得记忆里的痛感又要回来了,赶忙把自己的回忆给甩出去,抬步踏进了屋里。
莲华跟宁书还在不安地等着,看到他安然无恙回来,都松了口气。
莲华赶忙拿了衣服上前两步,看到他身上的披肩顿了一下:“少爷,这是……”
“是太上皇借给我穿的。”白亦清把披风脱下来交给一旁的宁书,由着莲华帮他把衣服穿戴好。
莲华看着披风,总觉得太上皇不像那么体贴友善的人。
她侍候白亦清穿衣服,忍不住问:“少爷,太上皇召见您,还是想讨回言大夫先前给你的那块玉吗?”
他们昨天都已经大致了解情况了,虽然知道自家少爷需要这块玉,但是太上皇想要他们也不能拒绝。
“太上皇答应借给我用了。”白亦清把血玉挂在自己腰侧:“不过我得在借用的这段时间,住在云宫里。”
“住在云宫里?”莲华听到他这么说,愣了一下,她还以为他们今日就能离开云宫了。
白亦清颔首,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可以,我想让你跟宁书先出宫。”
他自己住在云宫不打紧,最多就是自己一条小短命,但是莲华跟宁书住在云宫,他就不是很放心。
方才太上皇就提到了他们,他怕以后要牵连他们,还是离开云宫比较好,在外面总归是安全一些的。
莲华第一个不同意:“不行,奴婢怎么可能抛下少爷!”
宁书也在旁边附和:“少爷,我也是。”
“怎么就抛下了?”白亦清哭笑不得:“你们先出去赚钱,等钱赚得差不多了我再出去,不就正好可以养我了。”
莲华听到他这么说,也才想起来他们身上的银钱都花得差不多了,确实少爷跟他们还受苦……
她还是皱着眉,本能地想让自家少爷离太上皇远些:“少爷,不然血玉还给太上皇,我们一起离开云宫吧。”
白亦清还是摇头,拍了拍莲华的肩:“我是真的需要用到血玉,你也不希望我变回先前那不认人的样子吧?”
他看莲华的态度有些松动,继续道:“我在这里也算是言大夫请来的客人,言大夫还能给我调理身体,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莲华听他说了半天,才勉强同意:“那少爷什么时候离开云宫?”
“应该待不久的。”
虽然这么跟莲华他们说,不过他也不确定太上皇愿不愿意让莲华他们离开云宫,先前他在太上皇面前差点就露馅,也不敢去找他了,打算去找言遥。
言遥跟太上皇的关系很熟稔,若是让他帮忙说情,应该比较容易成功。
这么想着,他正要出门去找言遥,就看到长宫女带着侍从端着盘子进来。
“白公子,这是太上皇吩咐御厨给您准备的早膳。”
白亦清看着桌上摆满了的膳食,看向长宫女:“这……好像有点多。”
乐韵对上白亦清的眼睛,总觉得有些熟悉,她很自然地就对这位小公子产生了好感,语气温柔地道:“白公子,您挑选自己喜欢的吃就好。”
白亦清知道自己的食欲,他不想浪费,只挑选了几样早膳留下来,其他的便让乐韵赏给下面的人。
他醒来折腾了一轮,也才记起来饿,跟莲花他们一起用了早膳,正准备出门去找言遥,结果门还没出,又给堵回来了。
言遥揉着自己的脑袋从外面进来,看到活蹦乱跳的白亦清,低声嘀咕了一句。
白亦清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眉心微拧:“言大夫,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言遥困顿地打了个哈欠,本来昨晚被屋顶三人组吵得也没睡好,结果大清早还让人从被窝里面挖出来给人看诊。
他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给逼出了泪意:“我过来给你看诊。”
白亦清本来也是要去找他的,既然人都来了,他也就不准备出去了,请了言遥进来。
他看言遥一直在打哈欠,忍不住问他:“言大夫,昨晚没睡好吗?”
言遥叹气:“有三只大老鼠一直在屋顶闹腾,吵得人睡不着。”
白亦清惊叹:“很大的老鼠吗?”
“还很凶呢。”言遥看他真的信了,忍不住笑了,道“伸手我给你把把脉。”
白亦清便乖乖伸了手,言遥给他把脉:“脉象紊乱,你的身体内部状况还是很糟糕啊。”
白亦清知道自己的身体的,也没有意外,道:“先前的解毒药都有在吃。”
言遥点了点头,看他脸色浮着不正常的红晕,拿手背碰了一下他的额头,立即被滚烫的热度惊到:“昨夜不是说退烧了吗?怎么又开始发热了?”
“咳咳,可能是昨晚没盖好被子。”白亦清再次心虚,毕竟人家给他看病开药,他还去糟蹋自己的身体。
折腾完还被太上皇抓了个正着,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几日天气凉,要好好保重好身子呐。”言遥道:“我等会儿再给你开个方子,你跟你拿解毒的方子一起喝了。”
白亦清听话地点头:“多谢言大夫。”
他倒是不担心言遥会害自己,毕竟自己现在没钱没势,空有一条病弱命,而且要害他,上次在药堂不管他,他这条命还不一定能活到现在。
说完正事言遥就准备走了,白亦清赶忙跟他说了想要让莲华他们先离开云宫的事情,言遥听完他的话,眉梢微挑:“你不用他们照顾陪着吗?”
“不用。”白亦清摇了摇头,笑道:“我这么大一个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言遥见多了人心,白亦清的意图他都不用脑子就能猜出来了,暗自腹诽宫殷淮把人家吓成这样,面上还是安抚道:“晚点我帮你去问一声。”
白亦清听他没有拒绝,心里一喜:“谢过言大夫了。”
“不用那么客气。”言遥看他脸色不好,道:“你身体不好,还是回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白亦清颔首,没跟言遥说他的床已经没了……真是忧愁。
结果说曹操,曹操就到。
万和从外面笑眯眯地探头进来:“白公子,老奴给您把床送回来了。”
白亦清站起来,刚要过去道谢,就看到门外停着一张奢华且金灿灿的大床,到嘴边的话就卡了,这……是他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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