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儿与平儿看着他一身血肉模糊, 连铠甲上都被血糊了厚厚的一层,也吓坏了,“爷, 没伤到哪儿吧?”
一面忙忙命人烧了热水来给贾琏擦洗, “快, 都死到哪儿去了,还不快把烧好的水兑上来。”
贾琏累极了,躺在榻上,眼睛都不想睁,“我今天砍了二十多个人, 手都断了, 动都不想动了。”
他也是这个时候, 才发现自己的手软的抬都抬不起来了,浑身的肉都是酸的。
说归说,见凤姐儿与平儿都唬的厉害, 他还是自己挣扎着起来把外面的盔甲卸了,脱了外面的衣服,自己拿了帕子来擦。
凤姐儿见他身上真的如他所说,都是别人的血,这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满满的全是心疼了,“平儿,快让他们拿药酒来, 给爷擦擦。”
现在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 贾琏又累的狠了, 凤姐儿生怕他受了寒, 日后老了身子受累。
贾琏则是看着盔甲与外衫咋舌, “这内甲好宝贝啊, 看看,外面的衣服被砍的跟什么似的,这里面的内甲毫发无伤。”
凤姐儿也是看得心惊胆战,“回头我再好好谢谢林妹妹,若不是林妹妹,今儿,今儿……”只怕贾琏未必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平儿也是吓的手都是抖的,含泪道:“爷,你上了战场可小心点儿,姐儿跟哥儿可都还小呢。”
这个家,可还得靠爷你撑着呢。
贾琏也实在是乏了,擦了身子就由着两个女人摆弄,饭都未吃一口,就累极睡了,任凭凤姐儿怎么叫都叫不醒。
凤姐儿与平儿两个人对着满桌子的菜,心疼的什么都吃不下,只顾着流泪去了。
她们现在对贾琏得实缺的兴奋早过了,只心惊胆战,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
今日也是有郡主赐下的宝贝护着,贾琏才没受什么大伤。
可是以后呢?
难道还能次次如此好运?
相同的情况也在贾芸与小红那边上演,小红看着贾芸换下来的血衣,饶是她平时机灵过人,也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芸哥儿,你这是伤到哪儿了,呜呜,你要是有个闪失,我可怎么办?”
他们可是才刚成亲啊!
贾芸安慰她,“无妨,红儿,这些都是别人的,不是我的,郡主赐下的都是宝贝,外面看着吓人,里面其实没有伤到半分。”
小红也顾不得羞涩,忙扳过贾芸的身子,仔细一检查,这才长舒了口气,抚胸道:“可吓死我了,还好,还好。”
可吓死她了,她与贾芸新婚燕尔,孩子都还没有影儿,若是贾芸有个什么,她也不要活了。
不说贾琏贾芸,贾环这边赵姨娘也吓得够呛,看着浑身血淋淋的贾环,赵姨娘吓得肝颤,差点儿没吓死过去。
抖着手就去摸贾环身上的伤,“环儿,环儿,我的环儿,你这是怎么了?”这个可是她一辈子的依靠啊,若是受了伤,她以后可怎么办?
贾环被赵姨娘嚎的头疼,他现在急需休息,可还不得不先安慰赵姨娘,“娘,你放心好了,我身上都是姐姐给的东西,好得很,没受什么伤,也就外面看着吓人。”
便是昔日在贾家,赵姨娘都让贾环叫她娘,更何况到了外面,那更是当仁不让,本就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凭什么要叫外人做娘?早就让贾环改了口了。
赵姨娘抹着泪,忙忙的翻看贾环身上,“吓死我了,哪么多血,我还以为是你受的伤。”见贾环身上真的没什么伤口,才松了口气。
贾环不经意的道:“都是别人的,娘你就别担心了。”
赵姨娘拍胸,“是别人的就好,是别人的就好,”一面又恨骂贾元春王夫人母女,“若不是她们娘儿俩做的好事,我儿何须如此辛苦?”
若不是贾元春坏了贾家的名头,尤其是二房的名头,她儿子用得着如此辛苦,做这些刀口舔血的事么?
他是国公府的三爷,生来就该过金尊玉贵呼奴使婢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跟群大头兵做这样跟人性命相搏的粗活。
贾环一面擦身子,一面道:“娘,便是她们不出事,我们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还不是只能靠自己。”唉,他就不该指望他老娘能有什么见识。
贾环跟着贾探春的好处就是,看事的视野被开拓,心胸也开始变得广阔,不再似以前那般只着眼于蝇头小利,跟个娘儿们似的斤斤计较。
他安慰自家老娘,“娘,你不要担心,姐姐给我的功法很好。我今天发现,那些倭寇的动作好慢,要不是我的力气还不够大,他们根本就不够我砍的。”他对着赵姨娘比划了下自己的臂膀,自信满满,“等我力气大了,建功立业,也给我娘挣个凤冠霞帔来穿穿。”
赵姨娘脸上涕泪横飞,一巴掌怕在儿子身上,“老娘稀罕你这个,只要你把自己保护好就够了。”她抹了把泪,“等你的军功能够脱罪,咱们就不去了。”
贾环背过身去,他娘终究没见识,只要这个天下还是黄氏的天下,他们贾家贾政一脉,就永远不会有出头的那一日,他除了靠军功,还能靠什么?
……
说实话,不要说凤姐儿这些女人了,便是贾琏自己都觉得,他这大半年的日子,过得比以前二十多年加起来都还要精彩。
他现在走在路上,以前的人就是对面闯过,只怕都认不出他来了。
人变瘦了,变黑了,但是精神比之先前却是好多了。
……
黛玉看着被淹了的院子,忍不住叹息,“金陵这边的地势比之姑苏那边还要高些,这边都淹成这样,更何况那边了。”
作为开国元勋,林家在金陵同样是有宅子的。只不过当日林氏老祖到底是有些底蕴的人,没有跟其他的权贵一般扎堆儿往皇宫边挤,吴江候第在金陵,选的是玄武湖边,离皇宫稍远,不过毗邻玄武湖,衬着湖光山色,景致颇佳。
这候第虽然比不得宁荣二府规模庞大,不过也不算小,对于黛玉两姐弟而言,绰绰有余了。
韩磾看着灰扑扑的天空,“这雨只怕一时停不下来。”
林昭懒洋洋的道:“我便是一直在外,哪年不听他们报几回水灾?不是淹了这便是淹了那儿,这江南若是少了这雨,还叫江南么?”
黛玉叹道:“话虽如此,可是想到那些遭了灾的人,心中总是难过。”
韩磾安慰她道:“这个倒是不用太过担心,忠顺王听了你的建议,已然让军队方面出动帮忙,救了不少人。”
黛玉忍不住抓了抓头发,“水灾过后,还要防疫,还要抑制粮价。”
这基本就是大灾之后的必备手续,可现在江南乱成一锅粥,要把这些人组织起来,黛玉光是想想就头疼。
韩磾道:“抑制粮价有我呢,你把防疫的条陈写出来,这水一退下去,只怕你就有得忙了。”
黛玉筹措道:“我这边倒是可以让紫鹃带着他们做,嗯,妙玉她们也可以帮忙,可惜四丫头跟着她哥哥走了,不然的话,她也可以帮一把忙的。”
说到惜春,林昭忍不住抬头,“也不知道那丫头到了东北没有?”
黛玉看着韩磾,“算来他们离开也快两个月了,若是赶的话,应该到了吧。”
贾珍的运气似乎比贾琏好,他的目标是东北的怀王,好歹用不着一个旱鸭子去对抗台风暴雨了。
不过等天气一冷,估么他就有得叫苦的了。
“不过,应该等不到那个时候吧?”
贾珍只要不傻,就不会把时间拖到冬天去,那可不是他们的主场,毕竟打仗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若是想要打怀王,那肯定是天气回暖,化冻之后就动手,赶在下雪前结束战事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得看朝廷,毕竟,打仗打的是钱粮,若是朝廷没有足够的银子的,只怕,前途堪忧。”
黛玉笑道:“小皇帝御驾亲征也好,看看,现在都他们没功夫来管王爷了。”
这段时间来行刺的都差不多是江南士绅收买的江湖客,不再是小皇帝或者怀王的人了。小皇帝这个也需要人帮他稳住江南的局势,便是要收拾忠顺王,也会等他东北大捷之后,挟大胜的余威来拿下忠顺王。
为他日后执政打下一个稳定的基础。
只不过可惜的是,韩磾和黛玉没得打算让他美梦成真。
忠顺王也发了狠,反正有黛玉的勾魂术,这些人都没法守口如瓶,几下就被问出后面指使的人。
然后忠顺王再按图索骥,一个一个的抓,一家一家的抄。
抄出的银子,他都公示出来,全部买了抗洪物资,用来抗洪了。没用完以后都拿来修防洪堤,于是江南的人再无二话。
“这样好的王爷他们为了个人私欲说杀就杀,简直是泯灭天良。”
“该抄,再多抄几家才好。”
在这种局势下,就是被忠顺王重创的江南士林都无法为这些洗白,毕竟做了就是做了,这是抹杀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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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正在蜕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