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大姐姐卫岚生辰这日卫臻早早便起了。
一大早卫臻起来, 且先将卫岚的生辰礼给备好了,便是上回敲诈苏万里的那支红宝石簪子,她手中无甚金贵物件,不像卫绾与卫姮, 自有冉氏做靠,往日里老夫人赏赐给的首饰摆件都是老人家的心意,不好随意转手送人,当初讹苏万里时便是打着这个主意, 想着横竖是送给大姐姐的,便是挑些金贵的, 苏万里并不算亏。
双灵那小财迷将她的每件首饰看得紧紧的, 这支簪子可是卫臻首饰匣子里的镇匣之宝,这才躺了几日,就要被送走了, 双灵将匣子抱在怀里,如何都舍不得, 只再三劝阻道:“小娘子, 您不若再挑件旁的给大娘子送去罢,这件首饰委实太过金贵了, 您若送了, 一会儿叫六娘子、九娘子如何自处?奴婢觉得不合适,再者, 这簪子是表公子送给您的, 转身您便送人了, 便是对表公子那头,也有些不好交代啊!”
顿了顿,犹豫片刻,又支支吾吾道:“您身上就这一件值钱的首饰,映虹姐姐之前还说要留着,待日后小娘子长大了,许了人,要添到嫁妆单子里头去的?”
双灵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道。
卫臻听了顿时哭笑不得,她如今才几岁,要说嫁人,那至少是十年以后的事儿了,不过嘴上却奶声奶气道:“我才不嫁人,我要一辈子留在卫家,陪在祖母身边。”
又道:“便是要嫁人也是大姐姐先嫁人,正好送给她,给她添一桩嫁妆。”
卫臻巧言令色。
双灵听了一噎。
这时,映虹正好走了来,闻言,只乐不可支道:“娘子可真不知羞,一口一个嫁人嫁人的,叫旁人听了该笑话死了。”
映虹说着用帕子掩了掩嘴,又笑着提点道:“娘子这话今日可不兴当着众人的面说,回头大娘子听了该羞得无地自容了。”
卫臻坐在梳妆台前,晃着两条小短腿,一脸古灵精怪道:“我知道,一会儿人多,子翼哥哥也在,臻儿自然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说的,要说,也是私底下与大姐姐说才是。”
说着,卫臻吐了吐舌头。
映虹笑着摇了摇头,冲双灵道:“既然是娘子对姐姐的心意,那你便依着主子痛快给了罢。”
双灵无法,只得咬着嘴依依不舍的将那簪子小心翼翼的拿出来包装好了。
却说收拾完毕后,卫臻打发双灵将礼物提前给大姐姐送了去,趁着映虹出去忙活了,卫臻便将冬儿唤到跟前,两人偷偷摸摸溜进卧房里侧,小声问道:“都准备妥当了吗?”
冬儿有些紧张,偷偷从卫臻寝榻上的被子里摸出了一个黑色的包裹,卫臻将包裹打开,只见里头包着一件淡紫色的对襟儒裙,并一双大号的白底如意图案的绣花鞋及两只简单的银簪子,冬儿压低了声音道:“原本是想要偷映虹姐姐的衣裳的,可是映虹姐姐屋子里的衣裳全都搁到了箱子里落了锁,冬儿打不开,便将紫屏姐姐的给偷出来了。”
卫臻思索一阵,道:“映虹姐姐太招眼了,尤其今儿个这玉漱楼人来人往的,大半都认识映虹姐姐,反而显眼,不如紫屏姐姐保险,毕竟紫屏姐姐入府没几日,认识她的人不全,倒是稳妥些。”
说着,卫臻点了点下巴道:“就这身吧,一会儿咱们走后,你留下给那人换上,待咱们从祖母那里回来去大姐姐屋子里祝贺时,趁着人多口杂,你便寻个时机将人领到五哥哥那里,那里表哥跟前的随从闰裕会候着,你便将人交给他,他自会将人送出府的,切记莫要走侧门,走侧门反而惹眼,届时,我打发人多回来几趟,又打发人去姨娘院子走走,来来回回,人进人出,你便领着人多浑水摸鱼,应该能够躲过暗中的坏人。”
卫臻逮着冬儿细细叮嘱着。
这些便是她这三日来的筹谋,她脑子并不活泛,上辈子蠢得掉渣,即便如今重活一世,智商依然有限,不过是六岁的身体里多了十多年的阳寿,跟眼前的这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喽啰相比,自然多了几分优势。
这是她能够想得到的最周全的法子了。
有些冒险,却是唯一的法子了。
卫臻说完,却见冬儿皱着小脸,一脸紧张的瞅着卫臻道:“娘子,冬儿紧张。”
顿了顿,又一脸为难道:“再者,里头藏着的那人凶巴巴的,冬儿不敢过去。”
又道:“更不敢给他换上这一身。”
她伸着小胖手往包袱里那身淡紫色儒服上一指。
卫臻却微微蹙眉,心道扮作女子怎么了,是逃命要紧,还是尊严要紧,这般想着,只转身来到案桌前,提起笔随手往纸上写了几个歪歪唧唧的大字道:“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随即,将纸条一并塞进包袱里头,交给冬儿道:“你便这样与他说:爱穿不穿!”
他便是再不情不愿,也会乖乖就范的。
冬儿满脸压力,这几日过得太过紧张,小嘴旁都冒了一圈泡了,卫臻瞧着有些心疼,只伸手捏了捏她的消瘦的胖脸道:“待那瘟神走了,咱们就能过太平日子了,届时,我托五哥哥跟前的元福从府外带好多好多好吃的点心回来,咱俩大饱一顿如何?”
冬儿一听到吃的,立马咽了咽口水,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过了好半晌,一脸勉强的回道:“娘子说话可要算数,可不许再哄骗冬儿了。”
卫臻笑眯眯道:“我哪里哄骗过你。”
正说着,映虹进来,二人交换了一个神色,冬儿忙将包袱往卫臻被子里塞了塞,映虹一脸狐疑的瞅着她俩,只觉得这对主仆近日神神叨叨的,也不知再打些什么主意,正要过来瞅瞅,这时,紫色屏忽然来了,冲卫臻道:“娘子,姨娘打发她院子里的彩晴来了,彩晴说姨娘想您了,想来瞧瞧您,姨娘有话与娘子说。”
卫臻听了微微一愣,阮氏往日里想卫臻了,只隔三差五的托人给她送东西来,要么送吃食,要么送亲手做的衣裳帕子,她日日挂念着卫臻,却从不敢踏入荣安堂一步,她对老夫人憷得厉害,无老夫人召唤,是万万不敢过来的。
今儿个说要来?
卫臻心里头有些诧异,诧异的同时,心中琢磨着,莫不是发生什么事儿,只抬眼问向紫屏道:“你这两日往姨娘屋子里去得多,姨娘身子可还好?可有何异常?”
紫屏想了想,道:“姨娘身子无甚大碍,胃口也跟往日无异,就是许是夏天快要来了,有些困乏,日日睡得多,浑身有些无力,奴婢昨儿个去时姨娘正好歇着,雯烟姐姐说姨娘这些日子皆有休息的习惯。”
卫臻听了微微蹙眉,她记得阮氏并不是个嗜睡之人,前世秋水筑清贫,阮氏绣工好,夜以继日的赶工将绣品托人送出府去换些体己银子,她非但没有嗜睡的习惯,有时就连夜里也是要忙活到极晚,如今虽无须为生计发愁,却也在庄子上养成了亲力亲为的性子,压根停不下来,卫臻从未听说过她有嗜睡的习惯。
心里有些担心,可眼下,今儿个非同寻常,她怕是有些脱不开身,琢磨良久,卫臻便冲紫屏道:“紫屏姐姐,一会儿你待我去瞧瞧姨娘,与她说,待大姐姐生辰宴忙完了,我亲自去看她。”
紫屏福了福身子,领命而去。
不知道是不是卫臻的错觉,总觉得这日眼皮子跳得厉害,心里头颇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