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带着六振一起出阵的刀剑从本能寺的漫天火光中回到本丸的时候, 夜还很深,空中稀稀落落挂着几颗星星。
这时候的本丸,一片寂静, 刀剑们都尚在沉睡之中。
宁宁回头看了看几振至少是中伤状态, 甚至有接近重伤状态的刃, 总觉得他们看她的目光有种说不出的意味,强压下翻白眼的冲动,“先跟我去手入室吧。”
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到为什么这些刀剑们看她的目光那么奇怪, 还不是因为她当着他们的面给他们的前主来了一记断子绝孙腿的关系。
没见不动行光都吓傻掉,把自己的本体刀都掉地上了吗?
但是谁叫那个深井冰一样的魔王到最后关头还那么不怀好意,之前的事她都没打算计较了, 结果那一刻察觉到对方意图的时候就一时冲动。
不过,宁宁也不后悔这次冲动就是了,踢都踢了, 大不了被刀剑们用异样的目光看上几天,总不能因为她踢了他们前主就砍了她吧,看几眼又不会死人, 反正她自己爽翻了啊。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连最后也没输, 她再也不用想着养条叫肉桂的柴犬,然后每天吃饭睡觉打肉桂了, 多好。
宁宁的话音刚路, 就见时间转换器金色的光芒闪过, 正好有长途远征的刃回来了, 看到自家主人出阵平安回归, 立刻就是一阵喧哗。
只是宁宁的样子实在有些惊悚, 衣衫不整头发散乱, 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血迹也不知道是谁的。
“主人,您没事吧?”带队远征回来的是蜂须贺虎彻,看着宁宁的状况就皱起眉头。
“没事,都是别人的血,不用担心。”宁宁对着夜晚也是分外闪亮的真品虎彻笑了笑,“还有,我回来了。”
随着这句话,队伍里的小短刀们一下就欢呼了起来,笑声叫声就像打破什么魔咒,整个本丸从沉睡中被惊醒。
“主殿回来了?”作为近侍,一期一振的动作非常迅速,在宁宁带着受伤的刀剑们刚到手入室门口的时候,已经整理好衣服赶来了。
在看到宁宁的状态之后,一期一振也是微微皱眉,“您受伤了吗?”虽然主人看上去精神尚好,但衣服上层层叠叠的血迹,怎么都让刃不能放心。
“没有受伤,”宁宁摇了摇头,她在本能寺运气不错,跑来跑去都没受什么伤,“只是刚在战场上溅到血了而已。”
一期一振这才放下心来,握拳放在胸前,水色头发的太刀微露笑意,“欢迎回来,主殿。”主人平安归来,当然是值得庆幸的事。
宁宁朝半夜爬起来礼仪同样完美的近侍点了点头,回了对方一个笑容,“我回来了。”在战国呆得久了,回本丸就越发的有回家的感觉了。
不过看到一期一振,宁宁也想起自己本丸里的那些公文,就在手入之后先去休息再起来工作,和先工作之后再去补觉之间犹豫了半秒钟就有了决定。
算了,反正都闹了大半夜神经也很兴奋也不太容易睡着了,不用纠结了,先把工作收尾再放心的去睡吧,“我先去手入,麻烦你先帮我准备早饭,之后和我汇报这段时间的工作。”
“是的,主殿。”水色头发的付丧神姿容优雅仪态优雅,行礼之后就转身离去。嗯,做饭。
宁宁一般都是按照伤的轻重来进行手入,伤得越严重越先修复,所以进入手入室,拿起打粉棒之后她根本就没有犹豫,“不动行光。”
接近重伤状态的小短刀别别扭扭的凑过来在宁宁面前跪坐下,偷眼看她一下又飞速的低下头去,完全不复之前的熊样,不知道是不是被现主对前主的会心一击吓到了。
看不动行光的样子宁宁简直是又好气又好笑,“你做这个样子干嘛?”作为她的初锻刀,简直脸都被你丢光了小酒鬼!
听到宁宁的话,不动行光抬头,张了张嘴准备说什么,却到底没说出口。她,她,她可是连信长大人都敢打啊!
宁宁可从来没见过这熊孩子这种样子,她手里的打粉棒熟练的扑过小短刀的伤口,“想说什么?”
顺利完成了这次特别任务,又终于可以和那个魔王说拜拜了,临走时还反击了下,其实宁宁心情还算不错,“刚扯着嗓子对我喊的胆子呢?”
之前的事,她都还没找不动行光算账,这家伙竟然盯着她来了个欲言又止?
说起来,她这个审神者可是踹了他最重要的前主啊,以小酒鬼冲动的个性,不是应该早就对她大喊大叫起来了吗?
和宁宁想的完全不同,不动行光却是犹豫了片刻才开口,“你……”还顿了顿,“你是不是很讨厌信长大人?”
“讨厌?”因为修复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所以宁宁还可以分点心来回答不动行光的问题,“并不讨厌。”
真要说起来,织田信长其实是个非常有魅力的人。只是从她和织田信长从开始就不甚愉快的见面起,她就没办法喜欢对方。
谁会喜欢一个只把自己当成有趣的东西的人啊,她又不是自虐。更何况,拥有生杀予夺权利的人的那种自然而然的高高在上,绝对不是习惯了现世自由平等的人能够接受良好的。
只是,宁宁虽然之前在安土城也不是没有在心底打过织田信长小人,但现在她都已经报复回来了,也没必要再把那些事记挂在心上膈应自己了。
能想得开,算是宁宁觉得自己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不然在之前的本丸,还要魔王在的安土城,她是怎么苟下来的?
宁宁的回答有些出乎不动行光的预料,小短刀有些急的蹭了起来,“那你还……还……”还了半天,到底没有把宁宁之前的动作形容出来。
“坐好,别动,”宁宁瞪了不动行光一眼,看小短刀重新乖乖的坐好,才继续修复的动作,“如果你是问刚才的话,因为那是一场不能输的战役。”
虽然织田信长看似被逼迫到了这般的境况,但如果能赢了她,让她对着魔王俯首称臣的话,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另辟蹊径,织田信长也是赢了个干净利落。
不动行光完全不明白宁宁在说什么,“你在说什么啊,什么不能输的战役?”
看着小短刀迷茫的神色,宁宁微微翘起唇角,“你们在我身后,所以我半步不能退。”
说白一点,在织田信长已经得知你们是他的刀的那一刻,作为主人作为审神者,若她退了,刀剑们都得跟着她颜面扫地,尊严无存。
就是因为看透了这一点,宁宁才果断的出手的,不过也算了报了之前的仇了。
黑发的审神者回答小短刀的话音并不重,甚至因为还在重复着修复的动作而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但在手入室的其他几振刀剑,都将她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一时之间,几振刀剑们脸色各异,到底心里想了些什么,大概只有自己知道。
而这边宁宁修复不动行光已经快要结束,她看了看虽然她回答了,但不动行光仍旧有些懵懂的样子,摇了摇头。
拿起灵纸擦过,将小短刀修复一新,宁宁顺手撸一把他的毛,“行了,换宗三来。”
“哦。”答应着,不动行光站起身。
宁宁却是想起什么似的,手指抵在下巴上悠然道,“对了,我会安排下去,你一个星期的马当番外加一个星期的佃当番。”
之前那个在幕末搞出事的坏孩子安定,她就是这么处罚的。看,她是一个多么一视同仁的审神者。
不动行光就算没做过内番也见识过,小短刀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什么?”要他去喂马种地??
宁宁朝不动行光笑得不怀好意,还好意思问她什么,想想你自己去到本能寺都做了什么吧,真以为回来不会受罚吗?
她可不是只会在口头上说说而已,没罚一个月她已经觉得自己是个很宽宏大量的审神者了。
比起喋喋不休的不动行光,宗三左文字在宁宁修复的时候几乎称得上是安静了。
一双异色的眼睛被他微微掩在长长的睫毛下,看不清神色。只是在宁宁看着其中有些深的伤口微微蹙眉的时候,还有余裕出言安慰,“这算不上什么,您不用担心。”
“嗯。”宁宁答应着,手里的动作更温柔了些,宗三左文字几不可见的微微扬唇。
接下来是药研藤四郎,黑色短发的小短刀就算是手入的时候也是神色冷静,剔透的紫色眼睛安然的平视着前方的审神者。
然后,在宁宁嫌自己头发有些碍事,腾出一只手往后一撩头发的时候察觉出了异样。
“大将,你的脖子上是怎么回事?”短刀侦查力惊人,药研藤四郎的观察力更是不差,这么近的距离,只是浅浅的疤痕也能看到。
“你说那个印记?”宁宁倒是淡定得很,“之前才到安土城的时候被织田信长给划的,伤口不深,本来早就该好了的,结果后来有点发炎才又拖了几天。”
那个时候可把她吓得够呛,要知道破伤风可是要死人的,好在只是轻微的并不严重。现在早就只剩下浅浅的印子了,如果药研藤四郎不提,她自己都快忘记了。
“怎么会被……”药研藤四郎话说了半句,就皱眉不说了,他当然了解他那个前主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就算是这样也不值得他惊讶。
看药研藤四郎的样子,宁宁又顺口安慰道,“没事,早就好了。你知道我可是胆小得很,如果真有什么事,我早就回本丸了。”
她本来就是个胆小怕死的人,可完全没有英勇就义的打算啊。
可是,你不但没有回本丸,而且在面对织田信长的时候,半步不退的把我们挡在身后。药研藤四郎看着宁宁,紫眸中犹如星辰闪动。
再然后是压切长谷部,灰色头发的付丧神往宁宁面前一跪,神色就有些激动,“主!”
宁宁拿着打粉棒被长谷部的神色吓了一跳,“那个,有什么话等修复之后再说?”或许对于一个信长黑来说,长谷部其实挺高兴她来这么一脚?
但是本来就衣衫不整的刀剑再配上这幅表情,莫名的有种想让他闭嘴的感觉啊。
压切长谷部强压下激动,“谨尊主命。”
压切长谷部之后的烛台切光忠看起来还算正常,跪坐下来的时候对宁宁笑了笑这种已经不算什么了。
而鹤丸国永原本并不是什么安静的刀,看宁宁修复到最后已经累得打呵欠了,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人的金色眼睛的眼底流转着些许笑意。
刚刚那一下,可真是吓到鹤了呢。果然,人生还是需要惊吓的,什么事都能预想得到的话,心会比身先死的。
等终于连鹤丸国永也修复完毕,宁宁把打粉棒放回盒子,转了转有些酸的手腕,“大家出阵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然而一时之间,六振刀包括不动行光,谁也没动。连不动行光都脚蹭着地,不时抬眼看向宁宁。
宁宁有些莫名其妙的看过去,最先动的是压切长谷部,他上前一步,神情是宁宁从未见过的热忱,“主,还有什么需要吩咐我去做的吗?不管是手刃家臣还是火烧寺庙,我都会替您完成。”
于是宁宁也没忍住用一种可称为侧目的视线看向对方,这是吃错药了还是她手入的时候出问题了?
虽然长谷部经常担任她的近侍,做事也是从无差错,但要论多主动嘛,可真是谈不上。
压切长谷部,别看他那么主厨的样子,但他完成的只是‘主’命而已,这其实是振很高傲的刀,不然,也不会对织田信长将他随意送人而耿耿于怀。
当然,长谷部现在对待她的态度其中也有她自己乱说话的原因,所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等宁宁开口说她既不需要手刃家臣,更不需要火烧寺庙,药研藤四郎就接着压切长谷部开口了,比起长谷部怎么都有些可怕的话,他说话就带着小短刀特有的体贴,“大将,你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吧,这样染血的衣服穿起来也不舒服。”
烛台切光忠接下药研藤四郎的话,“主人先去换衣服,我来为主人准备早饭吧。”
宁宁从来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不过虽然不太明白这些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用了,一期一振已经去帮我准备吃的了,我也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事,你们去休息吧。”
难道是他们都觉得她踹织田信长那一脚踹得很好?早知道一记断子绝孙腿能有这种功效,她应该早点去本能寺,按照一天三顿的踹啊。
好吧,她也知道以她战五渣的武力值这种事只能是妄想,能踹这么一下都是捡了织田信长稳操胜券,毫无防备心理的便宜了。
宁宁正说着,一期一振已经端着东西出现在了手入室门口,看到手入室里已经焕然一新的刀剑们,一期一振知道宁宁的手入已经结束了。
“主殿,”水色头发的付丧神在门口轻声提醒自己的存在后,优雅不失礼仪的开口,“东西已经为您准备好了。”
于是瞬间,屋内包括宁宁在内的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望了过去,一期一振莫名其妙接受了各种目光的洗礼,如果不是因为他实在是稳得住的性格,大概都要被这样炯炯有神的目光看得退上一步了。他……只是给自家主人端来早饭,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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