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周可的哥嫂也陆续接到通知回来了,但一听要花钱治病,一个二个的全都装孬,直推说自己没钱。
周可气得眼眶发红,但又无可奈何,那段时间就一直哭,一直哭,家里面每天都是愁云惨雾的。后来还是他们村里的长辈看不下去,连着几个有分量的老辈亲戚一块出来讲话,周可家的两个兄弟才不情不愿的掏了点钱。
但那些钱对于已经转为肝硬化的老人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周可纵使再孝顺,可手里没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人病情恶化。老人眼见着没了希望,身体很快就垮了,只能一天一天的熬着日子。
抹杀了一个人生存的意志,生命也很快就走到了尽头。冬至刚过,冷冽的寒冬迎来第一场雪,周可她爸却在夜里传来了噩耗。
那天夜里,周可凄厉的哭喊了一声便昏了过去,她爸的身后事都是李文江跟着操前操后办完的。她那俩个兄弟有还不如没有,除了盯着吊纸钱,别的全不管,赵美娥提起那俩人就直摇头。
丧事办完,李文江胡子拉碴的回了家里,赵美娥心疼的把人接进来,递了杯热水给他,“都弄好了?人下葬了”
李文江啜了口茶,两手握着杯子道:“都办好了,就埋在自家地里。她那俩个兄弟只吃不拉,把钱搂的死死地,连个墓碑都不给阿老丈人竖。我这要不是可可把钱都拿去给他爸吃药了,怎么讲我也要给他弄一个,好歹生可可一场,平常对我、对孩子都还不错。”
说罢,又叹了一口气,“哎,这人一辈子真假,讲没有就没有了。本来我还打算跟可可俩兄弟算账的,毕竟花了两三千来,但我又一想,万一闹岔了,可可心里更难过,我就什么都没讲就回来了。”
赵美娥端茶壶又给小儿子续了一杯茶,叹道:“作孽呀……这事你就不要跟你老婆讲了,免得她气急了又昏过去,本来就带着病来,万一要跟她爸一样就坏事了。这给她爸办事花的钱,以后就不要提了,就当是替她尽孝了,毕竟人家过来任劳任怨跟你过日子,又给你生了孩子,没功劳也有苦劳。往后就算是你俩个吵架,也不许拿这事讲话,可听到?”
李文江点点头,放下杯子,“阿妈,那瑶瑶你就再帮我多带几天,等可可精神好点我再让她带,可造?”
“还用你讲?瑶瑶搁这好着来,圆圆天天带她玩,带她写字,比你自家带的好多了。”赵美娥努努嘴,抬下巴指了指里屋凑一块看书的姊妹俩。
李文江望了一眼,心里头酸酸胀胀的,“哎,多亏你们了。这段日子不好过,我跟可可心里都跟泡苦水的样,幸好你们还能拉拔我一下……”他语气哽咽,抬手抹了下脸,“阿妈,等往后我挣到钱了,一定好生孝敬!”
“嗐,我还能差你这两个钱?不要多想,赶紧回去看看你老婆吧,回头多劝劝她,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想想孩子就什么都看得开了。”
李文江红着眼眶微微点下头,然后站起身披上衣裳,冒着漫天的飞雪转身往后院走去。
过完元旦,李圆圆抱着装满热水的盐水瓶,缩着脖子往学校走去。
“李梓圆,作业快给我抄抄!”刚到教室,赵龙龙就慌得问她要作业抄。
“你放假干嘛来?”李圆圆瞅他一眼,随手把作业本递给他,“下次你要自己写,要不然我就回家告你妈,听到没?”
“听到了,听到了!快给我吧,姑奶奶!一时老师就要来了。”赵龙龙连声告饶,拿起作业本就狂抄。
李圆圆无奈的摇摇头,放好书包后,翻开课本准备上台领读。
“圆圆,你爸你妈可回来了?”晨读的时候,蒋雯雯用书盖着脸,凑过来小声问道。
李圆圆一愣,懵懵的回道 :“还早吧?往年好像都是快过年了才回来。”
蒋雯雯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凑到李圆圆耳边讲,“阿舅昨个回来了,讲南边正撵人来,没有暂住证的全都要被撵回来,还要罚钱。阿舅怕罚钱,就是偷偷扒火车跑回来的,你爸你妈不也是搁那边来吗?你可要打个电话问问?”
李圆圆心里一紧,“你讲真的?”
“那还能有假?阿舅人就搁家睡觉来,不行我带你去看看?”
见她这么信誓旦旦,李圆圆心一沉,眉一敛,不由得揪心起来。
回到家,李圆圆就把这事跟爷奶讲了,“阿奶,阿们可要去街上打个电话问问?”
“要问呀!当然要问。走走走,赶紧带钱去小四家。”赵美娥一把扯下围裙,从钱罐里掏了张五毛的票子就拉着李圆圆往街上去。
“你带着的钱可够?没打通就多打两遍!”李传胜看着风风火火就跑走的奶俩,不放心的跟在后边喊道。
奶俩个走得快,没听到,一心直奔着小四家去。到了门口,见屋里头有人用电话,急得一脑门子汗。
“小四,你家怎么不多安两部电话,这人一多根本就不够用!”
小四歉意一笑:“阿老太,真对不住,前两天电话刚拿去修,你就稍微等一时吧。”
打电话那人,许是看旁边李圆圆奶俩等着着急,匆匆说了几句便挂了电话。“你们用吧。”
“好好好,谢谢谢谢!”赵美娥接过电话,连声道谢,然后招手让李圆圆上前。
“圆圆,快,来打电话!”
“哦哦。”李圆圆点头上前,拿过赵美娥手中写着电话的纸条,加了区号拨出电话。
“嘟——嘟——”话筒里一声又一声的拨号声,重重的砸在奶俩的心上,唯恐电话那头没了音讯。
“喂?”
电话一接通,李圆圆立马抓紧电话贴着耳边问道:“你好,请问李文海和孙茜在吗?”
“他们呀,好几天没来上班啦,你要是认识他们,就跟他们讲,再不过来上班我这边就要扣工资了。”
“那,嘟嘟嘟……”耳边一阵忙音,那边把电话挂断了。
李圆圆微楞,片刻后转身同赵美娥说:“那边讲阿爸阿妈好几天都没去上班了,还讲再不去就要扣工资。”
“该不能真出事了吧?”赵美娥急得直搓手,又问:“那她可讲人搁哪来?”
“没讲。我本来想问的,但那边讲完就把电话挂掉了。”
“这怎么弄?真是急死人,这俩个傻的也不知道打个电话,哎,这暂到哪找人呀?”
“阿奶,先不要急,阿们去东头找下大刘吧。他亲戚不是干客运的吗?说不定阿爸阿妈已经下火车,坐上客运了,阿们去找他问问。”李圆圆拉着急得团团转的赵美娥安抚道。
“对对对,还是你脑袋瓜子好用。”赵美娥一喜,忙拉着李圆圆就往外走。“哦不对,钱还没给来。”两人刚抬脚,又转回头给钱,然后才急急忙忙往东头去。
路上,李圆圆真是万分想念有手机的未来,哪怕只是小灵通、诺基亚,只要能联系上就好。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四处抓瞎。
到了东头跟大刘一说,人就打电话联系了他那亲戚,但打听了一圈,都没有李圆圆爸妈的消息。
“阿婶,你放心,要是有文海消息,我立马通知你。”
赵美娥勉强挤出一抹笑,答谢道:“好,谢谢了,那我先回去了。”
看着奶奶有些佝偻的背影,李圆圆心里头滋味难言,她嘎哽这头默默跟在后边,暗自祈祷道,爸妈你们在哪儿,快点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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