艹!
谢景简直觉得这不能忍,这年头小偷未免胆子也太大了吧?都偷到市局支队家里面去了?该说这是艺高人胆大,还是想死不好意思说?
谢景给白夜打电话,边等电梯。
间隙白夜接了他电话问道,“怎么了啊?”
“队长!我给你说,家里面进贼了,我刚刚在门口听到动静。我现在就上去把那小偷扭到就近派出所去。”
“你去家里了?”白夜声音听起来像是有点想笑,但是又硬生生忍住一样。
“是啊,你不是说你们出去了吗?”
白夜终于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那是我爸,他手机落家里了,所以才回去拿的,既然你不想见他们面的话,你还是先躲一下,再上去吧。”
“……”
白夜隔着手机都能想到谢景傻眼的样子,顿时笑容更盛了,“听话啊,要是你想提前见公公也不是不可以。”
“…………”谢景现在庆幸的是幸好自己先打电话给白夜报备,因为他想的是,要是自己上去了,那小偷已经走了,好让白夜打电话给小区调监控什么的。要是刚刚他二话不说就冲进去打一架,那还得了。嘶……天了,一想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好,我知道了。那我还是先在外面逛一下吧。”
“叮!”电梯到底门开的声音响起。
谢景正好顺手挂了电话,一抬头,刚想踏进电梯,蓦然撞上那个要从电梯里出来的人的眼睛。
两人看着对方,一时竟然心头都莫名升起一种荒谬的感觉。谢景眉心微蹙,快步低头让到一边等那人出来,然后才走进电梯。
谢景按下楼层退到电梯角落,尽管他已经尽量避免了对视,但是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在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那人看了他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谢景突然觉得心很慌,无数声响乱哄哄交织在他的脑海里。他摇摇头,使劲甩掉脑海中怪异的念头,更为关键的是,他都不知道这个念头从何而起。
一出了楼层大门,还没有到小区门口,一群人熙熙攘攘地议论和惊叹声嗡嗡弥漫四方。
谢景皱眉,等他走得近了一点,顿时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心脏在胸腔中急促颤动,像是被抽去了声音,动作也都僵住了。
——撞在小区车道尽头侧门的那辆车分明就是白夜的黑色辉腾!
事故发生当时惨烈的撞击声好像是穿破了时光一样,直接再次重重地炸在了谢景的脑髓里面。
“白……白夜……”谢景手脚像是坠入了冰窖,他眼底满是难以置信,向周围的路人嘶声吼道,“打120,快打120啊!”
他几乎是一把拨开人群,然后去查看车的情况。
车门由于强行掼在水泥固体上,直接都被撞得凹陷了,谢景脸色铁青,猛一把将车门强行打开,只见男子浑身满头都是血,被压在气囊之中,完全看不出是死是活,方向盘仪表盘被砸碎,无数碎玻璃片洒落驾驶室。
谢景只觉得眼前一阵迷蒙——不是白夜?车里面的不是白夜,是刚刚他在电梯里面遇到的那个人?
那是——白夜的父亲?!
而这个人现在被埋在气囊下,毫无反应。
远处急救车飞驰而至,谢景猛然抬头,满眼都是来不及掩饰的错愕和震惊。
犹如闪电划破天空,谢景猛地反应过来,立刻退到一边,打算给白夜打电话。
但是紧接着,他按下通讯录联系人的动作被硬生生扼住了。
为什么会出车祸,是车的问题,还是人?
为什么偏偏会这么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
远处几个路人议论纷纷,不敢靠近,不行,他不能待在这里。谢景眼底映出远处疾驰而来的救护车,一咬牙迅速往旁边的出口跑出去了。
·
急救室。
铁床架轮滑咕噜噜滚过地面,冲进急救室玻璃门,少倾,抢救中的红灯亮了起来,走廊上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白夜带着祝丹丹走进急诊室。
“需要紧急输血,联系家属,准备签字动手术……”
祝丹丹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同意书,立马填写资料递还过去。
护士接过飞快跑走了。
祝丹丹女士手一直发抖,“怎么办?会不会很严重?”
白夜双手抱住头, 十指用力地插进头, 片刻后终于抬起脸沙哑道,“妈,你放心,老爸不会有事的。”
远处明明十分喧杂,急救室外却安静得令人窒息。
突然走廊有人疾步而来,一把抓住白夜的肩膀,“你跟我过来一趟。”
白夜应声回头,来人正是沈震。
他们两人的目光在抢救室外的半空中交汇,白夜敏感地察觉到沈震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要跟自己交代,并且还是和自己父亲突然出车祸这件事有关。
白夜毫无血色的脸格外森寒,冷冷注视着那红灯。半晌才安慰了祝丹丹几句,然后跟着沈震走了出去。
沈震带着他走到走廊尽头,神情格外肃杀,“你父亲这件事可能不是意外。”
白夜眼底带着震惊,“什么?”
“就在之前,他给我打了个电话。”
一小时前。
正在泡自己的养生茶的沈震沈厅突然接到了老同学的电话,顿时大喜过望,立马接通,“呀,天龙啊,怎么想着联系我了?”
结果电话那端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惊疑,“老震,你记不记得七年前我们安插在津安的卧底曾经传回一张关于任歌的面部3d模拟图?”
“这事?”沈震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整个人也变得戒严起来,“怎么?之前不是已经确认这人的身份死亡了吗?即使有了重建3d图也未必有什么用啊?”
“你也知道只是他这个身份,不是他这个人啊,万一他还活着呢?”
“这事情上报了得惊动多少人?再说了,你好好的干嘛提起这件事?”
“我跟你说,我刚刚在我儿子小区,撞见一个人,长得太像了,真的太像。我没有开玩笑,你必须赶紧派人过来彻查,这件事宁可错杀,不能放——”“轰——”接着就是刺耳巨大的撞击声!
“天龙?白天龙?!”
沈震伸手重重点在空气中,“你赶紧去,我给你下权限,马上去你们小区征调监控,尤其是当时和你爸撞见过的人。他这个人我认识这么多年,不可能会这么不谨慎一出门就出事,绝对是有人动了手脚。这件事必须要彻查,你快去。”
白夜如雕塑般静默着,背对着走廊尽头渗进来的微光,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一个多小时前谢景和自己的那通电话。那个时候他是在小区附近的。
他闭上眼睛,一个不愿意相信的事实渐渐在脑海中成形,几秒钟后终于沉声道,“沈叔叔,关于这个任歌的重建3d模拟图可以传阅一份相关的材料给我吗?”
沈震眼皮一抖,先是觉得奇怪,而后又想到,白夜这样可能也是为了方便找嫌疑人,遂说道,“行,你赶紧去查,这里我帮你看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通知你,你要相信,你爸爸命大皮厚,不会有事的。赶紧去,别耽误时间。”
·
白夜久久沉默着,冰冷的空气就像冰窖一般,笼罩在狭小的驾驶室内。
几分钟后白夜手机震动,沈震传输过来的系统内网数据库关于津安特大重刑犯的重建模拟图名单列表。
白夜的咽喉仿佛被无形的手攫住了,呼吸憋在胸腔里,连手都有点发抖。等他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点开了那份属于任歌的电子存档文件。
——任歌,攘岐之乱发起人之一,多出现于津安,此身份确认死亡,真实信息不详。
白夜瞳孔骤然缩紧,脑子里轰地一下。
此刻手机屏幕上的男子3d模拟图好像一下子活过来了一样,正带着眉目清隽地笑意,一点一点地朝他投来注视。
谢景!
父亲那时遇到的人是谢景!
巨大的落地窗帘并没有拉开,因此即使是白天,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也显得四周暗淡模糊。
谢景坐在沙发上,既没有开电视,也没有玩手机,就这么茫然地盯着前方,直到大门,“咔哒!”一声,他才像是被触碰到了某种开关一样,立马站起身,往玄关处看过去。
谢景心脏砰砰狂跳,略微垂着头,“队长,你没事吧?”
白夜脸孔冰冷森白,“你——”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谢景轻轻疾步上前,把白夜拢在怀里,拍着他的背脊,“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我刚刚本来想要打电话给你的,但是……”
他未说完的话被白夜猛然打断,他一把钳住谢景的肩膀,将他扳开,冷冷注视着他的眼睛,“那你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谢景对他的森寒目光视而不见,“队长,我跟你说,你父亲出车祸的这件事请不对劲,可能是有人对车的制动系统做了手脚,当时这个车拿去维修的时候经手人应该调查一下。不过如果是定时触发,这个显而不太可能,我的想法是可能是当时有人潜藏着,伺机下手的,其实这种只有稍微懂点电工的,很快就能搞定,可以去调查一下车库的监控一类的。”
沉默良久,谢景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他抬手按在白夜的肩膀上,轻声问着,“队长?你有在听我说吗?”
白夜脸色有些古怪地站在原地,好似正透过谢景那双闪着微光的瞳孔看进他的脑髓里。他就是这样,眼神冰冷,一字一顿缓缓道,“你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怀歌?”
谢景霎时瞳孔紧缩。
他知道白夜知道他这个算得上曾用名的称号,但是他从来没有在自己的面前说过。谢景也从来不曾想过这两个字从白夜口中说出来,和别人带来的感觉居然天差地别。
谢景收回自己的手,下意识想要往后退,但是紧接着就被白夜攥着手腕拉到面前,“说话啊!”
他茫然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白夜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谢景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震荡不平的胸腔,用力把自己的手挣脱出来,“如果你是怀疑你父亲的这件事和我有关,那没关系,你可以走正当程序把我逮捕。案发现场所有有关涉案人员都可以被传唤,我没有意见,也会积极配合。”
白夜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昏暗不明的阴影挡不住他清晰深刻的侧颊线条,他像是在嘲讽一般,“我居然会信你?早在你去医院打算带走石娅的时候,我就应该把你抓起来的,我为什么会信你?”
这句话出口后周遭一片静默,过了整整大半分钟,谢景才轻轻说道,“这个你要问你自己。”
谢景走到沙发旁,坐在扶手上,他们两人就这么一站一坐,都没有再开口。
明明只有几步距离,却像是无形的沟堑开始轰然分崩断裂,一下子横亘在了他们之间。
“白夜。”谢景抬起头望着他,眼底似乎闪烁着隐隐约约地难以看清却不可磨灭的细碎光点,他说道,“我确实不知道我的父亲是谁,但是我知道为什么他们会叫我怀歌。”
冥冥中仿佛终于有什么东西被一锤定音,谢景深吸一口气仰起头,“他说这是为了缅怀人生所有值得纪念的过往才这样叫的。”
“我连我怎么长大的都不知道,随便他们怎么说了。名字有什么意义?哪怕那时候给我起个什么阿猫阿狗我都无所谓。关于这一点我确实没有骗你,如果你是查到了所谓关于我父亲的信息,那可能我还得感谢你,帮我找到了所谓的父亲。”
长时间被欺瞒地愤怒瞬间撞上心口,但是还没有发作就已经无声弱化下来。白夜紧盯着他, 胸膛起伏喘息,摇头苦笑,“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会相信你?”他那张平时冷肃严厉的脸孔,此刻眼神锐利,勃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张力。
谢景发着抖深吸一口气,“无论你是否相信我,但是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那就是我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一个和你有关的人,就算我罪大恶极、心狠手辣,我也不会这样做。”
白夜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现在已经没有筹码让我相信你了。”
谢景站起身子,“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相信我从来不是因为我有什么可以让你相信的筹码。”他看着白夜,开口时声音低哑轻柔,“你相信我只是因为你相信我,我身上有很多事情,确实不能告诉你。但是白夜——”他走到白夜身边,就这么抚上自己恋人那通红的眼梢,一遍一遍地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你可以去查,去查任何你想要了解的事情。我不会阻止你,我会看着你慢慢找出那些隐藏在阴沟暗渠中不可告人的令人龃龉的过往。”
谢景的表情有一点奇怪,似乎真的是那种想要将所有都告知的,但是又硬生生被某种禁止压制住的无法浮于表象的困苦之情。
刹那间时光在静默的光点中裹挟着浓重的血污席卷而来,场景一下子溯回到十多年前,那座阴冷布满血腥的地底城市。
“叫什么名字?”
“……”
男人穿着整齐的西服,戴着手套,杵着顶端镶嵌珠宝的铁杖,独有的绅士气息区别于周围的所有人。他露出一种既有趣又充斥血腥的笑意,瞳孔微微压紧,再次重复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有人叫嚣着,“喂,臭小子,没有听到我们老板问你话?你哑巴了是不是?”
“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男人笑容更盛了,“我看你身手不错,要不然以后就跟着我了,就叫你怀歌怎么样?我给你取的名字,你要记好了。”
“听见没有啊,还不赶紧谢谢我们老板!”说话的人重重地推了他一把。
“咔擦!”他抓住那人的手腕反手一拧,骨节错位的声音响彻起来,那人顿时大声嚎叫起来。
“哈哈哈……”男人爽朗的大笑起来,摆摆手示意那名忿忿不平想要冲上去的手下退到自己的身后,朗声道,“怎么,你是不喜欢这个名字?还是不想跟着我?”
待在这个地下拳场可能随时随地都要面临被打死的风险,但是如果是跟了一个有权有势的大老板,那就完全区别于现状。不仅可以吃饱穿暖,混得好的,说不定有一天老板心情好了,还能分一杯羹。做什么选择简直都不需要多想。
“没有。”少年微微摇头,“是很好听的名字。”
“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少年还是摇头,但是瞳孔深出慢慢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得不一样了。那是对于男人很熟悉的,觉得自己可以够到权势的无法掩抑的得意之色。
“你身手不错,男人想要的东西不是靠智谋就要靠拳头,对于人生所有值得缅怀的过往,即使日后回想起来,还是可以像战歌一样轰轰烈烈响彻天地。”
少年眉梢一扬,朗声道,“谢谢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