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蔓音赶忙走出去,紧接着白知言就听到白蔓音含笑的说话声:“小行,回来得正好,还没吃饭吧,今天知言回来,我做了几个菜,快来吃饭吧。”
季止行将身上的纯黑大衣脱下来递给王阿姨:“正巧,没吃饭。”
白蔓音笑了笑,季止行跟她到了饭厅,先去洗手台洗了手,然后坐到白知言的对面。
白蔓音想让白知言叫声“哥”,但想到白知言对季止行的态度,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季元宁从报纸上抬起头看了季止行一眼,然后放下报纸,道:“怎么回来都不提前打声招呼?幸好你回来得正是时候,否则岂不是赶不上吃饭?”
“只是回来拿点东西。”季止行淡声道。
他睨了眼坐在他对面,至他进来后就一直未抬头的白知言,眸色有点深。
白蔓音笑道:“快吃饭吧,待会儿凉了就不好吃了。”说着,给白知言夹了几块红烧小排骨和几块麻辣鸡翅,“知言,快吃,都是你爱吃的。”
白知言闷不吭声地拿起筷子扒饭。
白蔓音关切地问她:“学校学业是不是很重?我瞧着你好像瘦了点。”
“学的东西多,是比较忙,”红烧小排骨色香味俱全,白知言一边吃一边回答白蔓音的话,“我有空,自己会过来的,您不用特意给我打电话。”
“好。”白蔓音的笑容淡了些。
白知言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大合适,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夹了一个鸡翅到白蔓音的碗里,温温地笑了笑:“您也吃。”
白蔓音脸上的笑容重新明朗起来。
季止行将她们母女的互动看在眼里,状若什么也没看见似的低头吃饭,他的动作不紧不慢,但吃饭的速度其实很快。
季元宁问起他公司的事情:“成风的收购计划顺利吗?”
“很顺利,合同已经签了,”季止行若有似无地又望了眼白知言,端得是面无表情,“前几日在公司好像碰见了一个熟人,成风的,阿姨有认识的人在成风工作吗?”
白知言捏紧了筷子。
白蔓音摇头:“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我认错了。”他这话落下,发现对面的姑娘捏紧筷子的手松了松,然后继续吃饭,一副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样子。
果然瞒着。
白知言和季止行虽然经常不在嘉林公馆住,但是这里的房间始终都给他们留着,而且定期有人打扫,季元宁和白蔓音的房间在二楼,她和季止行的房间在三楼。
晚饭后,白知言回了房间,她房间有单独的卫生间,洗漱很方便,她洗了澡,洗了头,躺在床上的时候却始终睡不着。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来这里,她都很难睡好。
白知言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她有点心烦意乱,干脆不逼着自己睡觉了,从衣柜里找了一套运动服穿上,打算去外面跑几圈。
白知言下到一楼,拉开大门,冷冽的寒风迎面刮来,脸上一阵刺骨地疼,她还未出门,却感觉自己的脸已经被冻僵了,她反手郁闷地将门重新合上。
外出跑步是不可能了,但是运动装都穿上了,不动一动岂不是白折腾一番,白知言不想白折腾,转身去了健身房。
健身房里只开着一盏小灯,灯光是暖黄色的,不至于刺眼,也不至于看不清楚。
白知言走到跑步机上,她的双腿跟着跑步机缓缓动起来,速度从走到快走再到慢跑,然后一直处在慢跑的速度上。
她跑了半个小时,身上出了点汗,伸手关掉跑步机,到饮水机旁接水。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白知言眉头一皱,猛地回头,暖黄色的灯光下,男子一身纯黑的运动装,就站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凝眉看着她。
他身高腿长,五官生得极为好看,被暖黄的灯光一照,更添了几分冷感和漠然。
然而,虽然对方冷若冰霜,白知言害怕的紧张感却顿时消散,可惜,不过片刻,心头忽地又升起另一种莫名的紧张情绪,以至于她忽略了,她身后的饮水机还在出水。
季止行几步跨到白知言身边,长臂一伸,按下出水键,水流戛然而止。
出水口下面的水杯刚好接满水,可惜水太烫,暂时还不能喝。
“你紧张什么?”暗夜里,他的嗓音有点哑。
他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让白知言感觉自己被笼罩在强大的气场里,她嗓子有点干,回答道:“大晚上的,你突然出现,吓到我了。”
季止行面无表情道:“我一直都在,只是你没发现。”
健身房很大,他刚刚躺在那边的角落里休息,白知言进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不想出声,也没有出声。
“那是我打扰你了,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这里。”白知言去端水杯,滚烫的开水被她倒了半杯出来,她又接了点冷水中和,轻轻晃了下,把水杯放在唇边抿了口水。
她继续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回来,否则,我不会过来。”
四年前她和白蔓音搬进来的当天,她就知道,她不受他的欢迎。
或者,说不受他的欢迎过于含蓄了,更准确地说,应该是厌恶,他讨厌她,即便她从未曾想过要伤害他,但是她住了进来,就是对他的一种伤害。
她们母女,未经他的同意,擅自闯入了他的领地。
可这不是白知言能够决定的,如果她能够决定,她绝不愿意多在这里停留哪怕一刻。
“叔叔说得对,你既然不经常住在这里,回来之前还是应该打声招呼的,至少这样,你就不用在这里看见我,或许,心里会舒服一点。”白知言道。
“谁跟你说的?”季止行问。
“什么?”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他语气淡漠,听不出情绪。
白知言:“???”
似乎猜到她听不懂,他难得开金口解释:“你在哪里,做什么,生或者死,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在意。你以为你是谁,能引起我的注意?”
所以,是她理解错了?
“当初你出国,难道不就是因为不想看见我?”白知言自动忽略他语气里的冷漠,竭力做最后的确认,虽然结果对她而言,也并不怎么重要。
他低头睨视她,她刚做完运动,身上有股很淡的汗味,很奇怪,别人流汗他觉得味道很难闻,她却不同,至少他并没有闻到难闻的味道。
不过,他道:“你想多了。”
敢情这些年都是她误会了?
“哦,那也挺好的,希望你真的能和我妈妈和平共处。”白知言难得还能从一堆奚落的话语中找出自己想要的信息。
她说的是希望他和她妈妈和平共处,她将她自己摒除在外了,季止行明白她的意思,能不能与她和平共处,对她而言不重要。
他想起白知言演戏的事:“你不好好读书,跑去演戏?是辍学了?”
“这是我的事情,似乎跟季总没什么关系,”白知言语调平缓,“只要季总不跟叔叔和我妈提我演戏的事情,我会感谢您的。”
您?
这个称呼让季止行莫名不大舒服。
“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白知言抬脚朝外走,一副恨不得赶紧离开的样子。
“等等,”季止行绕到她的前面,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你怕我?”
白知言仰起头。
她很瘦,脸只有巴掌大,睫毛很长,在灯光的映照下,于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层阴影,五官有点儿艳,抬眸望向他的时候,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他的轮廓。
“您看见孔雀了吗?”她轻声问。
“什么?”
“孔雀,它开屏了。”白知言温温道。
季止行:“……”
白知言回到房间,她关上门,在门背上靠了会儿,不多时,她听到走廊上响起脚步声,然后是开门声,很快是关门声,紧接着脚步声又响起来,从逐渐拉近,到越来越远。
季止行离开了。
明早不用面面相对,白知言松了口气。
她重新洗了澡,再次躺到床上的时候打开微信,往姐妹群里丢了一条消息:【运气不大好,回家吃饭遇见了不速之客。】
然后把手机一丢,裹上被子睡觉了。
君悦华章的包间里,音乐声开得很大,包间里男男女女都有,桌上摆了很多酒,红的、白的、啤的,还有不少水果和干果,有人拿着话筒正在唱歌,气氛炒得很高。
季止行推开门的时候,正在吼高音的容离表情有些意外,他在意外中嗓音不受控制地拐了个弯儿,完美破音。
薛东阳冲他丢了个干果壳:“靠,容离,你谋杀我耳朵啊?!”
容离一偏头,堪堪躲开。
嘈杂的音乐声让季止行的眉头不动声色地拧了拧,他忽视那股不适,在几个女人惊艳的目光下坐到柔软的沙发上,脊背懒散地靠上靠枕。
“啊,行哥?我七点多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不是说你不来吗?”薛东阳朝季止行凑过去,见季止行面色不耐,知道他有点嫌吵,怕他还没坐舒服立刻就要走,朝屋里的几个女人做了个出去的动作,“你们下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们了。”
几个女人好难得看见季止行这么个模样精致到无可挑剔、气质高贵得不容侵犯的极品,却当即就被挥退,都有些不甘心,半晌没动。
“怎么?听不懂人话?”季东阳最烦不听话的女人,怒吼道:“还不滚?”
小姐妹们被吓得浑身一抖,纷纷退散,几个保洁的进来打扫,包间里很快焕然一新,变得干净又整洁,空气里还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容离换了首慢歌。
“路过这里,上来看看。”季止行慢半拍地回答薛东阳的话。
“那可真是稀奇,”薛东阳端起红酒喝了口,用胳膊肘顶了顶季止行的手臂,一脸八卦,“行哥,老实说你是不是深更半夜空虚寂寞冷,所以才想起我们哥几个?”
他倒了杯酒递给季止行。
季止行端着酒杯,却并不喝,他轻轻摇晃着酒杯里深红色的液体,不知想起什么,眸色越发地深。
半晌后,他鬼使神差地应了句:“是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