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里路, 对西行众人来说实不算事, 片刻即到。
陆聆儿看过城头,不由感叹, 原来这城头上有祥光喜气,虽听人言国王无道杀僧, 却未失王气, 仍是个真命天子。
“真是有趣,这国王果是未失王气,”陆聆儿和纱悟静携手相搀,近近观瞧, “纱纱, 你若当真大开杀戒, 也许佛中有益,却是道门不容啦。”
纱悟静垂首道:“圣仙说的是。”
猪八戒却催促道:“管他是不是真王呢,趁着还未入更,城门未闭, 赶紧进城才是。”
话音刚落, 就听更夫的打更声起, 猪八戒内心焦虑, 往内就闯。
却不想此处是个太平境界,入更时分,城门尚未关, 猪八戒直跑入城, 呼哧带喘半天, 陆聆儿等人才慢慢悠悠进入城内。
唐三藏埋怨道:“徒儿,你忒也急躁,若是叫人撞破,那便惹祸上身,可如何是好?”
“陈老板,你这么说话,也很容易被识破啊,”陆聆儿在一旁纠正道,“他现在是长工,直接叫老猪就行了。”
猪八戒和唐三藏喏喏称是,各自缄口不言,往前去过不就,却是一排小店,什么王小二店,赵寡妇店,起名也没什么创意。
随便选了家还未收灯笼的,黄眉近门叫道:“店家,可有空房安歇?”
那里边便有个妇人答应道:“有,有,有,请客官们上楼。”
不多时,便有一个汉子出来牵马,那货车内装的可都是猪八戒朝夕相处的行李,因此上猪八戒认真吩咐道:“俺这里的货物,你可看管好了,把卖了都赔不起!”
那汉子小心去了,黄眉则引着唐三藏,从灯影儿后面径上楼门。
若论伪装,其他人都无破绽,就只担心唐三藏一人罢了,他头上有戒疤,又只能戴头巾,因此需要加倍小心。
因此上那点灯小二,奉茶丫环,都是黄眉接住转手,他在弥勒佛处司磬,少不得还要端茶倒水,这些门路本就清楚,自然伺候得全无破绽。
不多时,走上一个妇人来,约有五十七八岁的模样,想来便是老板娘了,站着旁边问道:“列位客官从何来的?有甚宝货?”
黄眉答道:“我等打北边,也无甚宝物,只是些粗布简绸,略卖个三五千两罢了。”
那老板娘忙道:“客官切莫露富,招来贼人,只是前来贩布,何以带着小姐?”
“我家小姐好奇心重,正巧此行不远,便就带她出来玩玩,”要知这客店老板,哪个不是能说会道,再说一会儿,只怕便露了馅儿来,黄眉便摆上一锭金子道,“店家,马要上好草料,三间上房,其他菜蔬,果品,美酒只管上来,不必多问。”
那妇人满心欢喜,收起金子,即下楼去,叫道:“看好茶来,厨下快整治东西,宰鸡宰鹅,杀猪杀羊,煮腌下饭。”
唐三藏听到了,不由急道:“我等都是长斋,他要宰鸡鹅,杀猪羊,这却如何吃得?”
黄眉随即起身道:“我去叫他只上素菜。”
“这是什么话,”陆聆儿伸手扯住黄眉道,“我们乃是俗客,跟老板娘说吃斋怎么合适,只怕露出破绽。”
“小姐,那你说怎么办?”
“尽管上菜呗,”陆聆儿吧嗒了一下嘴,嘻嘻笑道,“我可是要开开荤了。”
不多时,菜品上齐,乃是蒸鹅烧鸡,煎炒的猪肉,慢炖的鱼汤,孜然的羊排,素菜却只有一些园中新采的青菜以及一碟拍黄瓜。
好在面饼白饭管够呛至少不用担心掏了钱还吃不饱。
陆聆儿挽起袖子,也不管什么大小姐风度,自顾自地大快朵颐起来。
唐三藏倒是还好,青菜下饭也能吃得,猪八戒可是不成,他是吃人出身,当年也是常沾荤腥的。
若在往常,将就一下也非不行,奈何有陆聆儿大块吃肉,爽饮美酒,把猪八戒馋得口水直流。
一时间嫉妒心起,猪八戒开始琢磨起坏主意来:“须得让聆儿操劳一番,也好让俺出出气。”
思量后,猪八戒便开口道:“师父……”
两字一出口,立马便挨了陆聆儿一筷子,虽然是防他嘴误,却也更加坚定了猪八戒出坏主意的心思。
唐三藏就警醒得多了,问道:“老猪,你有何事?”
“没啥,俺就是很好奇,”猪八戒一口一张白面饼,却也不觉解馋,“这国王为什么要杀和尚啊?”
陆聆儿也没搭下茬儿,只顾咂着鱼汤,细挑鱼刺。
猪八戒见她如此,便冲着唐三藏道:“陈老板,这你是行家啊,给咱们分析一下啦。”
“这……这个,”唐三藏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是道,“莫要多问,明日快走便是。”
猪八戒撺掇道:“这怎么行呢,说不定此也是一劫,您一个大善人,不得去开导开导那国王?”
“老猪你别乱说,”纱悟静瞪了他一眼道,“要是陈老板有个好歹,你这些年的工钱还想不想要了?”
“工钱当然是要的,”猪八戒摇头晃脑道,“但遇上这事儿,又怎能不管,毕竟都是同行,再者说了,咱们还有通关文牒呢。”
他这一番话,说得唐僧都有点心里痒痒,不时偷瞄一下陆聆儿。
陆聆儿放下筷箸,抿唇微笑道:“好啊,老猪难得这么积极,不如就你去打探一番吧。”
“哎呀,俺老猪没知识没文化还没本事,干不了这事儿,”猪八戒瞅着陆聆儿道,“须得一个文武双全之人,方才办得。”
你没文化这么自豪吗,陆聆儿轻哼一声,不打算作答,黄眉则跃跃欲试,期待地看着唐三藏。
唐三藏也道:“老猪说得极是,非是本领出众者,不能担此大任。”
黄眉胸膛挺得更高了,很明显,取经团队里除了编外的陆聆儿,就数自己本事最大了,唐三藏却道:“小黄,你去催催饭,这事儿还得托付到聆儿身上。”
一听这话,黄眉立刻便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儿蔫儿地去了。
陆聆儿挠了挠头道:“没这个必要吧……”
此时的唐三藏没法合十,只能拱手作揖道:“事关万余性命,功德无量,还望聆儿不辞辛劳才是。”
陆聆儿无奈道:“唉,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便走一趟吧。”
是夜,灯烛吹熄,各自安寝之后,陆聆儿飞出客栈,只往皇宫而去。
皇宫之中,御书房内仍亮着灯,两个小太监侍立两侧,已经是打起了瞌睡。
那国王年纪不大,约有二十三四,生得剑眉朗目,英气勃勃,正在那里批改奏章,显是勤于政事,有一代明君之相。
孙悟空啧啧道:“看这国王,倒有明君之相,便是不敬沙门,又有什么关系。”
“诶,猴哥,你咋蹦出来了?”陆聆儿吓了一跳,这旁边可都是侍卫啊。
“怎么,我出来你不开心?”孙悟空已经变回人形,把那侍卫尽皆用定身法定住,没奈何,陆聆儿只得撇开虫形,化作人身。
陆聆儿吐了吐舌道:“没有啦,只是你常也不开口说话,怪不习惯的。”
孙悟空撇了撇嘴道:“还不是你说要避开那和尚的耳目,俺也不想的。”
“现在还不是时候嘛……”
陆聆儿话未说完,只听御书房内穿出一声呵斥:“什么人!”
紧接着,一把宝剑破窗而出,直刺陆聆儿,孙悟空眼疾手快,一手勾住陆聆儿腰肢,把她往身侧一带,另一只手往那剑尖伸指一弹,只听叮当一声,紧接着便有人扑坐在地。
眼看已经被发现了,干脆也不隐藏,孙悟空和陆聆儿推墙而入,只见那国王摔倒在地,宝剑已经断成数截。
“有刺……”
那俩小太监话还没喊完,便被孙悟空伸指一点,尽数被定,呆若木鸡,张口不言。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陆聆儿感觉自己就是个混子,意识差得太多。
那国王眼见陆聆儿和孙悟空穿墙而入,两个小太监也被定身,不由大惊。
本来嘛,作为一个国王,杂耍什么的见识过,奢华富贵也见识过,这仙法可是真没见识过的。
“你……你们是什么人?”这话自是脱口而出的,但话音一落,那国王登时变了脸色,“朕知道了,你们定是灵山的伽蓝,因朕剿灭佛事,特来取朕性命。”
陆聆儿和孙悟空对视一眼,开口问道:“你既知剿灭佛事,会遭此报,又为何一意孤行?”
那国王面色一沉,已是毫不畏死之状,站起身来,背手而立,颇有王者风范,冷冷道:“为了国泰民安。”
“这你说了不算。”陆聆儿虽是一怔,却倒也挺佩服这国王的,径至到那龙书案前,翻阅起桌上的奏章来。
原来这国所谓灭法,乃是毁废寺庙,不管本土国外僧尼,皆令强制还俗,因为僧尼还俗,和尚的身份便不存在了,是以谓之杀僧。
各地拆废寺院和铜像,钟磬,所得金,银,铜一律交付盐铁使铸钱,铁则交付本州铸为农器。
还俗僧侣各自放归本籍,仍需纳税,剃度的罪犯重新审理,外国人则送还本处收管。
“原来这就是所谓灭佛,”孙悟空嘿嘿笑道,“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