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下骷髅旗后,铁处女号终于扬帆启程。
“再见!”
三角帆船出了海口以后,瓦兰才收回他在海岛上流连的眼神。
“你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来了。”罗伊说。
瓦兰耸肩:“也许。但我会想念它的。”
“这次的经历确实很难忘,”罗伊靠着侧栏。
“克里斯曼人绝不会想到,我们的瓦兰王子这半年究竟去了哪里。”
瓦兰想到这件事就心烦:“王后肯定认为我已经死在海难里了,我相信。”
“可能吧,”罗伊接话,“王后确实不是个大度的女人。”
“抱歉。”
身后传来传教士那标志性的温和声音。
“我不是有意偷听的。”诺曼再次强调,“但是我注意到你们在说王后,是克里斯曼的赫柏王后吗?”
“就是她,怎么了?”瓦兰问。
诺曼却似乎很难说出口,他张了张嘴又闭上了,然后用难过的眼神望着瓦兰。
“她怎么了?”这次是罗伊在问。
诺曼好像终于组织好语言,他说:“我离开伊迪之前,听院长说克里斯曼王后的两位王子都被暗杀了。”
话毕他立刻紧张地注视瓦兰。
然而瓦兰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他们一家人对于他来说只是同姓的陌生人,是非常不欢迎他甚至迫害他的陌生人。
两个弟弟仅仅与他说过一次话,没有什么深刻感情。
只是再次感叹世界为什么总是对小孩子这么残忍。
但同时瓦兰还是震惊的,他皱眉反问道:“你确定是两个都死了?”
罗伊也说:“我们离开克里斯曼之前只有小王子亚伦被毒杀,而且听说是因为喝下了原本献给王储的红酒。”
诺曼是阿米莉亚人,他的消息也是听来的,哪里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他只能做出些许猜测:“……也许正因为王储卡洛斯没有喝下那杯酒,才招来了第二次谋杀。”
瓦兰与罗伊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都没想到的情况。
所有克里斯曼人都知道赫柏王后有多在意她的孩子们。
她自己虽然是个讨人厌的疯女人,当然也很美,但是三个孩子都被教育得非常出众。
尤其是两位王子,都是品行端庄的好孩子。
现在就剩下阿加莎一个。
这个凶手要么有着远超护卫长的力量,要么就有着赫柏也无法企及的势力背景。
然而这样的人会有什么理由去杀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
就连瓦兰都开始怀疑,凶手真的是阿加莎吗?
“我的嫌疑好像越来越大了。”瓦兰面无表情得出结论。
“不,”罗伊反驳,“我说过的,除了王后,没人会认为是你做的。”
“我可以作证。”
诺曼微笑表态,“瓦兰勋爵可是身在外海。”
他继而好奇猜测:“那会是谁?克里斯曼的长公主殿下?我曾听说在克里斯曼女性有与男性相同的继承权。”
“但她是私生子,从一开始就被排除在继承权之外。”瓦兰提醒道,见罗伊看过来他又补充道,“好吧,现在我也是。”
赫柏王后虽然成功赶走了伊莎贝拉,成为斯坦利三世唯一的王后,但这无法改变阿加莎是在他们婚礼之前出生的孩子。
甚至如果不是他的父亲行动迅速地离婚再结婚,可能二弟卡洛斯也会变成私生子。
然而现在卡洛斯和亚伦都不在了,接着能够继位的就只有——
“奥兹亲王。”罗伊说。
瓦兰立马大声反驳:“我投反对票。”
“你为什么这么相信他?要知道他可是唯一的既得利益者。”罗伊反问。
“他是个好人……”
瓦兰还没说完就听到罗伊的一声轻“嗤”。
他不得不看着罗伊的眼睛认真说:“你可以不相信他,毕竟你们不熟,但你得相信我。而且,如果不是叔父还有艾德蒙,我早就被王后送上绞刑架了。”
“那也可能只是因为你没有威胁。”
“我坚决维护叔父的名誉!”
诺曼作为一个阿米莉亚人,没有能力对两人的争论作出评判。
因为比起罗伊,他和那位奥兹亲王更加不熟悉。
于是他只能微笑着说,“现在是祷告的时间,请允许我回在下的房间”,然后在瓦兰点头应允后缓缓退场。
他们先花了几天时间,到达伊迪海岸的宁静小渔村。
停靠了半日光景,购买了一些船上补给。
诺曼留了一封给伊迪修道院院长的信,并付出两个银币的高昂报酬,给渔村里愿意为他跑腿的帕特里克。
期间小镇的船坞终于修整完毕,瓦兰也有了第一艘船。
当然,这艘船看起来更像是一艘中型渔筏,与铁处女号差太远了。
然而有了船也并没有什么用,唯一的目的地“深海”处于锁定状态,一旦点开查看,就跳出消息通知瓦兰需要补充能量。
“罗伊,灵力用光的龙骨我能拿去填补船坞吗?”瓦兰问。
“可以。”
罗伊之前的龙趾骨早就没了灵气。
而在小岛上获得的龙骨体量很大,刚好骨架是散开的,两个人每天都替换一小部分出来供修炼用。
基本上趾骨大小的一块也只够一天的灵气供给。
一天之后灵气消散,剩下的纯骨头也没了别的用处,拿去给小镇使用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惊喜。
虽然瓦兰仍旧觉得这是个坑。
铁处女号继续远航。
船上的生活是在枯燥乏味,与明丽绚烂交杂间反复交杂的。
枯燥的是日复一日,呆在晃动的甲板或者逼仄狭窄的船舱中。
乏味的是没什么变化却还要算计着总量小心分配的食物。
而明丽绚烂的,自然是淡粉的清晨,橙红的落日,碧蓝的茫茫海洋,还有偶尔穿过三角船帆低空飞过的白鸥,以及追随船尾痕迹跃出海面的微笑海豚。
他们并没有在奴隶主们的“自由港”哈德罗停留,远远绕开,直接驶向加斯港。
比原计划的多用了几天,67个日夜之后终于进入了繁华的加斯海港。
这里停靠的大小船只非常密集。
与蕾西的港口宽广的码头不同,这里不是整块规划的平整大码头,而是利用天然的地理优势,仅仅在港湾内设置了一座巡逻、指挥用的灯塔。
灯塔上的卫兵有着鹰一样的锐利眼神,来回扫视着准备入港的所有船只。
缓缓绕过白色灯塔之后才算是正式入港。
岸口的房屋错落连绵,一间挤靠着一间。
红顶和灰顶高高矮矮地拼凑在一起,站在船头看得非常明显。
下船后,瓦兰果然像他当初承诺的那样,每个船员都有一个金币的报酬,海盗们也是。
因为他们靠港的同时就失业了。
而有了这一个金币,已经能够保证一辈子不会饿肚子。
之后无论是继续在港口找另外一份船上的工作,还是想要回到家乡开垦更多的耕地做富足的自由民都可以。
这些人陆续离开后,诺曼也来向他们辞行。
“这一次的旅途很难忘,感谢你们反抗海盗的勇敢,也感谢你们捎带我顺利到达加斯。”
诺曼的神官袍整洁干净,他的褐色眼睛就像他的人一样温和。
“接下来的方向就不一样了,所以,再见!瓦兰勋爵,罗伊勋爵,盖亚祝福你们。”话毕他掏出十字挂坠轻吻。
这是瓦兰第一次看见他的礼器。
“一路安好,盖亚也祝福你!”瓦兰回礼。
为了龙骨,瓦兰和罗伊也是需要去学院的,但不是现在,他们得先去洛克菲洛的多伊堡。
瓦兰的舅舅在那儿,无论如何都要走一趟。
接下来留给两人的还有一个问题——铁处女号该怎么办。
“卖了它。”这是罗伊,相当直接。
“可我想把它收起来。”瓦兰说,“仓库可以装下它。”
“你要这么大一艘船做什么?”罗伊不太同意。
“先不说你可能不会在出海,即便要出海我想你也是直接坐其他船长的船,而不是自己招一个船队。”
罗伊的说法没能阻止瓦兰,甚至还启发了他的一个新想法。
“你说得对——我可以有自己的船队,然后就可以航行世界,也许我还能写下另一本《瓦兰·普尔曼航海记》。”
“你饶了我吧!”罗伊无奈道。
“你要怎么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下直接让一艘船消失?”
“你不怕被这里的治安官当做男巫推上绞刑架吗?鞭刑,火型,或者直接割掉你的脑袋,然后在城垛上挂到腐烂、风干。”
听到他的恐吓,瓦兰不为所动。
“我们可以晚上来,只要我伸手摸一下,瞬间就能解决。”
“晚上也没用。”罗伊说。
“你忘了灯塔上的卫兵吗?”
“那可是射程500目的卫兵,只要他觉得不对劲,可以直接一箭射死你。你知道的,他有豁免权,就算你舅舅是列奥波德大公也不管用。”
“哦——”这下瓦兰也觉得为难,但他还是放不下这艘船。
“罗伊你帮帮我,我真的想要它。”
“你看,这本就是属于我们的战利品,不偷不抢——好吧是从海盗那儿抢来的——但在法律上它现在属于我们,这并不侵犯别人的利益。”
“行吧,”罗伊放弃似的说,“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我帮你想办法拿到它。”
瓦兰一下子欢呼起来,他一把拍上罗伊的脊背同时赞道:“好兄弟!”
罗伊秉持绅士的礼节不会对他翻白眼,但也不理会瓦兰作怪。
直到看见一间还算干净的酒馆,抬脚就走了进去,把瓦兰甩在身后,并对那句“等等我”充耳不闻。
瓦兰当然只能跟上。
酒馆真的只能说,还算“干净”。
桌案条凳被各种油污熏染得乌黑发亮。
这时候人已经很多了。
一眼扫过去,在昏黄的灯光下,是各种吵闹的,叫酒的,甚至还有调笑的人。
他们大部分是靠港的商船上下来歇息的水手。
少数几个带着侍从的商人在卡座那边,再没有其他有身份的人。
像诺曼那样的,在加斯中转的旅人会直接雇车离开,然后在临近的城镇或者农家借宿。
加斯毕竟太乱了,并不是个落脚的好地方。
※※※※※※※※※※※※※※※※※※※※
阿符的预收文《冰箱的主人在此长眠》,是沈秋安的故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