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江云谨紧皱着眉头, 眼底藏匿着几分焦躁和不耐。可当他一抬头对上白洛笙目光时，心里的焦躁情绪又在这一刻奇迹般地被抚平。
拒绝的话在唇边绕了两圈，最后江云谨什么都没说, 默许了。
听说两人要去警察局, 林嘉熙见江云谨脸色比来之前还要难看, 猜测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儿，但他也没有多问，反而主动开口说开车送两人过去。
一路无言。
到了警局后, 白洛笙打开车门率先下车。
江云谨跟在后面，就在他准备往警察局里走的时候，白洛笙伸手拦住了他。
迎上江云谨不解的视线, 白洛笙拿出了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存个电话。”
“嗯？”江云谨纳闷。
“我不方便进去，在外面等你，有事情给我打电话就好。”白洛笙解释。
江云谨表情明显一愣。
在来的路上, 江云谨已经做好了一切都被另一个外人知晓的准备，他怎么都没料到，在能近距离窥探到他人的秘密时, 会有人选择主动站在门外。
偏偏这个人, 还是一直莫名其妙缠着他的白洛笙。
这种感觉很奇妙, 江云谨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是他上辈子一辈子都没有感受到的滋味。
白洛笙没有在意江云谨的脸色，自然而然地从江云谨手里拿过他的手机, 男生指尖微凉, 细腻的触感从手背划过, 带起一丝酥麻。
江云谨手指没忍住蜷缩了一下, 松开了手机。
拿到手机, 白洛笙视线落在江云谨虎口的小痣上, 眼角弯了一下, 拿着手机对着江云谨的脸晃了一下，成功解开了屏锁，在联系人那里输了自己的手机号，又特意在名字前面加了一个字母“a”。
“喏。”做完这一切，白洛笙把手机递了回去。
江云谨垂眸，伸手接过。这次他有注意，小心地避开了男生的手指。
“处理完了给我打电话，我就在这附近等你。”白洛笙道，“稍微晚点再带你去个地方。”
江云谨握着手机的手微微紧了下，没忍住问：“去哪儿？”
白洛笙抿唇笑了下，阳光下的笑容有些耀眼：“暂时保密。”
江云谨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先进去了。
目送着人进了警局，白洛笙这才收回了视线。
林嘉熙从车上下来，眼神复杂地看了眼好友：“所以这是什么情况？我记得你今天该上课吧，逃课来我这又陪人打游戏，陪玩卖笑还带人去玩？”
白洛笙只是轻挑了一下眉，脸上神色轻松惬意，难得让好友嘴上占占便宜。
*
江云谨半只脚刚踏入警局，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道粗狂又愤怒的男声：“他就是老子的种，什么叫做是他们的儿子？老子没有买儿子！”
脚步顿了一瞬，江云谨眼里带上了些厌恶。
也在这一瞬间，江云谨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
反正他迟早都是要摆脱江家的，如果能够趁这次机会彻底和江龙军赵兰撇开关系，也算是一件好事。
唯一有些麻烦的是顾家，但事已至此，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跟警察说明了来意，警察带着江云谨往里面走去。
审讯室里，江龙军和赵兰已经被控制住了，旁边站着顾枫和阮瑶。
在看见江云谨的一瞬间，两人脸上明显闪过一丝惊喜，不过转瞬又被他们压下。
“云谨，你来了。”阮瑶率先开口，冲他露出一个笑。
江云谨避开了阮瑶的视线，没说话。
阮瑶心里一阵心酸。他们今天做的这个决定太鲁莽，一点都不明智。她现在很是担心，要是因此江云谨真的怨恨他们，他们又要怎么办？
顾枫伸手在阮瑶背后轻拍了两下，神情同样凝重，没有说话。
和夫妻俩不同，江龙军看见江云谨到来脸色瞬间就变了。他甚至都有点不敢看江云谨，心里开始盘算着自己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也是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被顾盼摆了一道。
那个臭小子，嘴里说着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是他不在意，还要给他们钱。
结果呢？
转眼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顾家，顾家竟然直接报警了！
他们就不怕这么做，他们的亲生儿子恨他们一辈子？
警察却不给江龙军思考的机会，对江龙军和赵兰道：“我再问最后一遍，你们确定面前这个孩子是你们的亲生儿子？”
在被押送上警车的那一刻，赵兰就觉得完蛋了。
事情脱离掌控，一切都变得不可控起来。
她的双手被戴上了手铐，一进警察局就是警察的审讯。
赵兰就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又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她心里早就开始慌了，频频转头看向旁边的江龙军，妄图求助。
可江龙军又不是神仙，他还能解开手上的手铐带着她逃跑吗？
赵兰只听到江龙军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在狡辩，说的全是重复又没有营养的话。
听到警察这句话，赵兰第一次抬起了头，看向面前的几人。
江云谨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就站在警察旁边，神情漠然地注视着他们，就像是在注视什么可怜的蝼蚁一般，充满怜悯。
一股无名火瞬间在赵兰心头燃起，她想骂这个不孝子，看见他们都成了这样，也不知道跟警察说两句好听的。
可话还没到嘴边，赵兰又看见了旁边的顾枫和阮瑶。
江云谨和两人有多像？
赵兰只觉得心惊。
之前没看见他们站在一起，她还没有发现。
此时此刻，赵兰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恐怕不能靠着江龙军几句狡辩就能了事。
浑身的血液凉了一半，赵兰脸色惨白。
江龙军怒瞪了眼江云谨，继续咬牙狡辩：“他当然是我的儿子！不信警察你问问他自己，他是不是我的儿子？劳资都养了他十多年了，还能不是我的儿子？街坊邻居都是可以给我作证的！”
赵兰脸色更是难看，她突然又抬眼看向了旁边的警察。
一名警察眼神闪了一下，对着旁边的那位警察点了点头，警察会意，看向赵兰：“你们要想好。毕竟咱们这个日后判刑，你们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呈堂证据。当然，要是你们配合态度好，愿意交代，这些我们也会全部告知法官。要是能减刑，肯定是会给你们减的。”
警察的声音带着诱导，娓娓道来。
赵兰的心剧烈颤动了一下。
“这是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否则等到亲子鉴定结构出来，届时就算你们交代……”
“还要做亲子鉴定？”江龙军瞬间叫了起来。
警察点头。
从外貌看这个孩子的确和顾家的人很像，但这一点并不能作为判断标准。
只有在生物学上判定他们存在确实的血缘关系，江云谨才能被判定为顾家的亲生儿子。
江龙军眼神闪躲了一下，他突然开始慌了。
赵兰眼神一暗，咬牙道：“我说！警察我说！”
江龙军忽然挣扎起来，怒瞪着旁边的赵兰：“臭婆娘你说什么呢？你想说什么！”
赵兰却看也不看江龙军，她像是看着救命稻草一般看着面前的警察：“我要是坦白的话，是不是到时候判刑就能给我减少一点啊？”
警察点了点头。
赵兰笑了起来。
江龙军只觉得一股寒意顺着脊背一路攀爬至头顶，霹雳哗啦地在耳边绽开。一股巨大的恐惧瞬间笼罩了江龙军，他彻底慌了神。
“你想说什么？臭婆娘老子警告你，给我闭上你的臭嘴！你……”
“安静点！”一名警察制住了江龙军，没有再让他说话。
另一名警察上前，解开了赵兰的审讯椅，带着她往另一间审讯室走去。
赵兰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放松，甚至她嘴角都带上了些许笑意。
对啊，她怎么早没想到。
只要把这件事情全部甩锅在江龙军身上，把自己摘出来，这惩罚又怎么会落在她身上？
得到这个认知，赵兰越来越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审讯室的门还没有完全关闭，从门缝中，赵兰听到了江龙军的怒吼。但此刻的她半点都不怕了，她又有什么好怕的？
审讯室的大门关上，赵兰开始向众人诉说这一段尘封了十七年的秘密往事。
而江云谨等人，也被请到了监控室。
这已经不是江云谨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身世了，上一次，还是在他临死前夕。
上辈子江云谨本来可以在轮椅上混沌度日，可偏偏他不小心听到了赵兰和江龙军谈话的只言片语。
争吵中，江龙军一个生气，直接把江云谨的轮椅顺着楼梯给推了下去。
江云谨整个人都被甩了出去，在空中转了两圈后，头着地。
大脑一片晕眩，随后从天而降的轮椅又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黑暗在那一瞬间袭来，似是有猩红在他眼前绽开，漫天盖地的血腥味将他吞没包裹。
江云谨自己浑身疼痛难忍，在这样一段漫长的过程中，他的世界很是安静。
没有人上前查看他的情况。
没有人上前扶起他。
没有人拨打120。
血液慢慢流逝，温度也随之流走。
只有漫无边际又冰冷的黑暗，永远地陪伴着他。
直到最后的那一刻，江云谨才恍惚觉得自己眼前似乎有那么一点光，是两道模糊的身影。
“就……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了？”赵兰的声音不似之前，满是恐惧。
江云谨那时候很是疑惑，为何赵兰会这么害怕，她在害怕什么？
下一刻，江龙军冷漠的声音响起：“反正是偷来的，又不是自己的种，管他做什么？”
赵兰没说话。
又过了许久，像是一个世纪一般，江云谨又听到了声音。
江龙军说：“你不要想太多了，我们按照顾盼说的已经做得很好了。反正他迟早都是要死的，现在不正好吗？等到时候警察调查，我们就能说是他自己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了，家里也没人，谁能发现。”
“他一个瘸子，也不能呼救，没有邻居听到。失血而亡，多好，我们还省去了一件麻烦事儿……”
江龙军的话，像是恶魔的低喃，用最为平静的语气，说着最冷酷无情的话语。萦绕在江云谨的耳边，不断蚕食着他仅剩不多的清明。
下一刻，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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