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盼找到郡主的时候,郡主在看着手中的糖愣神。
“郡主?”
她轻呼一声,云微回过神来,她是礼仪行止都十分得体的小娘子,先用了手帕轻吐出口中的糖,才认真问陈盼。
“为什么有人会随身带着饴糖?”
她记得上次也是,薛琅追着她,还分给那些在马车旁的小童糖吃。
但上一世时,她做皇后遇见薛琅后,从来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那些派到朔方的暗探也从来没有传回来类似的情报。
陈盼闻言,看了一眼郡主雪白到有些许脆弱的容颜。
日光下,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感觉。
陈盼服侍郡主已经有一段时间,知道云微是那种日晒之后,越晒越白的体质。
就像是阳光照射下的冰晶,愈发璀璨华丽。
她微微一笑,“奴婢也是偶然得知,有一些人得的病十分奇怪,日常就体弱不说,还会经常忽然晕倒,于是这些人家人和随从身边常常带着糖,假如说病人体力不支,就会喂他饴糖吃,可以缓解症状。”
“给郡主饴糖的人,应该是看郡主面色白皙,担忧郡主。”
病人……?
云微心中一怔,想到了薛琅那个带到玉京的妹妹。
玉京离朔方那么远,他不远千里也要带着妹妹来,莫非是有求医的打算。
他……
“陆攸年,对我的妹妹做过,刚才我对你做过的事情。”
“那年她才七岁。”
陈盼突然看到郡主面色更苍白了一些,她握着手中拿几块饴糖,另一只手捂住了心口,像是被什么冲撞到了。
“郡主……?”
陈盼担心地看向她。
云微长睫微垂,轻声道:“陆攸年……真是恶心啊……”
陈盼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提到了陆攸年。
那个晋阳长公主与前夫的子嗣,郡主同母异父的兄长。
云微将手中剩下的糖递给她,淡淡道,“随便你怎么处理。”
陈盼听了,只好道:“那奴婢去去就来,郡主先在这里吗?”
“我出去散散心,你不用跟着我了。”云微道。
她心里压着的事情太多了。
陈盼点点头,西山这里常年供奉皇族,且如今西山处处都有人,把郡主一个人留在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陈盼走后,云微游走在西山的青石小径上,头脑中关于前世各种信息一一浮现。
皇族、谢家、镇国公府、朔方、蛮族……
她陷入沉思中,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谢英韶路过庑廊时,就见到云微孤身一人,站在一树树开的正艳丽的海棠花之下。
他微微一怔,其实现在本来是他当值的时候,但是之前谢中书与卫宣在密谈,他有意避过。
然后两人谈完,他见父亲出来时春风得意,卫宣却一脸的黯淡低落。
他知道父亲是准备扶持太子上位了。
其实像谢家这种差一丝就能够挤进顶级世家行列的家族,缺的就是这种机会。
明明他应该开心,但是莫名地,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心间。
他可以肯定卫宣到现在也不是真心实意想要娶谢蕴容,这当然无所谓,历代帝后有几个是真心实意能在一起的,但问题是,卫宣要是不喜欢其他人还好说,可他和云微是青梅竹马在一起长大的。
谢英韶心中十分忌惮云微。
按照一般情况,谢崇和太子谈完话在歇一会,就会找他来询问太子的近况。
但是谢英韶不想和谢崇说话,因为到现在为止,他还瞒着谢崇谢蕴容与陆攸年之事,谢崇一向精明,如果他看出他的不对来,在质问下去,恐怕谢蕴容那件事就藏不下去了。
所以在他当值时,他有意躲了出来,然后好巧不巧,正撞见了云微孤身一人在这里。
他站在廊下,见她亭亭立在花海间,幽丽柔艳的面容上没有那种伪装般的温柔端雅,亦或者是攻击般的冷若冰霜。
她神情有种类似忧郁的惆怅和脆弱,像是欲摧折的牡丹花。
谢英韶从没有在她身上见到这种神情过,一时之间,不由得就有些呆住了。
直到女子微冷的声音响起。
“谢詹事,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庑廊另一端,薛琅走出几步外,心头仍旧狂跳不已。
他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也去找个医工瞧瞧,这几日怎么变得更加奇怪。
又觉得自己傻,突然跑了出来,也不知郡主会怎么想。
他仿佛被魇着一般,当时看着她微微探出舌来,一向被别人认为聪明绝顶的家伙,立刻手足无措,只落得个落荒而逃的下场。
他到现在也心跳不已,可又觉得就这么放过她也很不甘。
虽然两人都在宫中,但是他也不是能时时碰到她的。
他还没问清楚她和谢英韶的关系!
想清楚这一点,薛琅又准备回去找她,没想到正好碰到一位宫娥走来。
薛琅问道:“这位娘子是在郡主身边服侍的吗?”
陈盼微微一顿,薛琅的容貌是那种让人一眼看去就难忘的深邃华丽,她记得这人好像与郡主有些关系,就点点头。
薛琅漫不经心道:“娘子是出来做什么的。”
就在这时,他目光无意间扫过她手中之物,忽然隐隐觉得不对,心中猛地被撞了一下。
陈盼施施然道:“郡主有些秽污让我处理。”
“秽污。”
薛琅神情突然很静,他重复这话的声音也很轻,像是磨牙般。
可陈盼分明觉得,一股突如其来的压抑感袭来。
薛琅笑的更灿烂了,灿烂到有些危险,“那娘子不如带我去找郡主,我倒要问问她,我送她的东西怎么就变成了秽污了。”
他隔着一层衣袖,死死扣住了陈盼的手腕,陈盼挣扎了一下,呆若木鸡。
“这是做什么?”
眼前这个郎君,他明明笑的比谁都开心,可他说话时,那种仿若从牙缝中渗出来的咬牙切齿的语气,任谁都能感觉到戾气与危险。
陈盼从来没见过这种人,更不可能带他去见郡主。
“你放开我,不然我叫人了。”
她蹙眉道。
薛琅笑了一声,轻佻极了。
“你们主仆还真是一模一样。”
陈盼不明所以,薛琅却浑不在意。
“没关系,你不带我去,我可以自己去找,不过只是一个西山而已。”
不过只是一个西山而已。
话音还没有落下,他已经掀起袍角,跳到了屋檐上,动作行云流水。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人已经快消失在陈盼的视野中。
陈盼被他声势吓到,下意识就想追过去。
但她到底还是脑中有几分冷静在的。
少年郎君表现出的那种肆意的危险与对自己身手的极度自信,让陈盼隐隐恐惧。
——他武功如此高强,自己就算过去了,能有什么用?
可是如果自己来晚了,郡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她咬了咬牙,跺跺脚,跑向了和少年相反的方向。
不管了,先去找人再说。
“谢詹事,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云微的话,让谢英韶觉得无地自容。
他不明白自己这羞惭的心情从哪里来的,但是此时,他却只是结巴道:“我、我恰好碰到的。”
云微静静看着他,那目光之下,所有隐瞒无处遁形,让谢英韶更觉得不舒服了。
他一不舒服,又恢复了之前那种黑脸,理直气壮。
“我来看你有没有勾引太子!”
云微姣若芙蕖的面容微微一顿,然后评价道:“你可真无聊。”
她从来不把卫宣放在眼中,不明白为何谢英韶老是认定了她会勾引卫宣。
两人仿佛天生气场不合,就像上一世,如果不是出了陆攸年那件事,她也绝对不想当薛琅的皇后。
但是谢英韶就像个黑蚂蚱一样,老是在朝堂上蹦跶,左一个她狐媚惑主,右一个她牝鸡司晨,屡次撺掇薛琅杀了她。
这样一个人,云微不想理他太正常了。
谢英韶听了,眉心一跳。
这句话他当然不是本意,他本来就是随意逛到这里来,而且他也知道太子不在这里,但是刚才那句话就那么猝不及防地脱口而出了。
只是话既然已经说了出来,他就不得不圆回来。
更何况,他还记得刚才见到她时,他那种仿佛被狐狸精给蛊惑一般的感觉。
这样的对手,要是入了宫,他妹妹该怎么对付?
他从廊中迈了出来,道:“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的,但蕴容那件事,确实多亏了你提醒,现在我已经让人管好了她,不会让她和陆攸年有纠缠,但是……”
他话音一顿,脸色变了。
“好像有人来了。”
云微奇怪,“有人来了,你藏起来做什么?”
“恐怕是我阿爹派来找我的,还请郡主帮我隐瞒。”说着,谢英韶跳到了草丛之中。
云微微微一怔,谢英韶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还在怔愣间,忽然就听到少年熟悉的,拖着尾音的声调。
“郡主,你在想什么呢?”
“总不会是在想男人吧。”
云微看去,少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
他唇角扬着似笑非笑的笑意,眼中却有血丝和隐隐怒意。
她心中忽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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