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天下乱成这样不是她的错,她不谋逆,自然有人谋逆。若不是她带兵剿灭了各地的节度使,这片大地上早已战火四起。
现在的安宁是她用命博来的。
贾海平湿了眼睛,可他却笑着道:“阿月,我不会再拖你后腿的,你放心前去,后方有我。”
厉北月抬起了脸,抬手在贾海平的胸前捣了一拳,道:“还记着小时候我打你的事呢?”
“记着,一辈子不忘。”
厉北月笑了笑,道:“另找个媳妇,我……你就别惦记了。”
“这辈子不惦记了,下辈子行不行?”
他在期待她的答案。
明明可以撒谎的,反正有没有下辈子这事还不一定呢。
可厉北月不愿撒谎。
她看向了沙盘,道:“咱们才二十多岁,说什么下辈子的事,你这是咒我英年早逝。”
贾海平抬手摸摸鼻子,道:“是我言错。”他顿了顿,笑着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厉北月打量着沙盘,盘算着行军路线,没了话。
贾海平安静站在她身旁,看着沙盘,也用余光瞧她。
他不敢肖想太多,只是看看她,就足够了。
阳光透过窗格,两人的身影被拉长。
贾海平悄悄挪了步子,他们的影子靠在了一起。
*
不过两个时辰,江佑安就写出一篇《讨贼檄文》,厉北月看后,接连叫好,命令誊抄无数,发放各地。
*
王炅答应复国后割西北六州给西辰,西辰囯君欣然接受,派三皇子李贡布带兵六十万援王炅。霍虎兵败后,退守原城。
厉北月率大军到时,原城已被围三日。
夜幕下,原城城墙之上,火光冲天。
厉北月道:“将朕的帅旗插边山野,随朕冲杀!”
“杀!”
原城城墙之上的士兵看见写着厉字的军旗,兴奋大喊:“是陛下到了,大军到了,陛下,是陛下。”
滔天的喊声,鼓擂了起来,士气高涨。
月光下,厉北月面覆银色兽面,胯/下夜影飞快,人未至,手中劲弓已经射杀数人,冲杀至前,陌刀回旋,敌兵被立斩马下。
攻城的士兵被冲散,满山遍野都是火把,到处是厉北月的帅旗,他们心中惶恐。
王炅骑在马上,高声道:“是疑兵,定是疑兵,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厉北月是帝王,她怎么可能会亲自冲锋。三皇子,我们从延州即刻调兵,今夜拿下原城。”
三皇子李贡布看向满山遍野,道:“定是疑兵……陈多吉听令,斩杀此贼!”
“诺。”
陈多吉带兵正面迎了上去,喝道:“贼将拿命来。”
陈多吉长相悍勇,手中一只玄铁戟,铁戟沉重,可他耍起来十分轻快,两招过后,厉北月勾起了嘴角,她俯身而下,夜影飞奔,陌刀扫过,陈多吉□□的马被砍去了双蹄,陈多吉一时不稳,厉北月起身,陌刀甩过,陈多吉被砍了头。
士兵往后撤,将旗倒地。
王炅身旁的将士满脸惶恐,轻声道:“是厉北月到了,我们后撤吧。”
王炅寒了脸,将士抿紧了唇。
“可恶!末将这就去取贼将首级。”陈多吉的弟弟带兵往前冲,手中长/枪将后退的士兵戳了个对穿,喝道:“退者,斩!”
陈多庆快到厉北月的身前,厉北月跃身而起,陈多庆挥枪直刺,厉北月的脚尖踩过长/枪,陌刀回旋,陈多庆脖颈上鲜血喷出,厉北月落回了马上,马蹄扬起,她取下了背上的长弓,寒箭飞出。
三皇子马前的小兵倒地了。
众人惶恐。
王炅正要开口,三皇子李贡布高喝道:“撤!”
“尚书大人,我们也撤吧。”王炅身旁的将随厉北月打过仗,他无法抑制心中的恐惧,开口,声音都是颤抖的。
王炅看向了山野,道:“定是疑兵,定是疑兵。”
他气极,可也只能道:“撤!”
他的兵马不多,禁不起折损。
大军后撤,厉北月勒了马,道:“传令下去,高喊,降者,既往不咎。”
士兵齐声高喝:“降者,既往不咎!”
是夜,厉北月带兵进了原城。
翌日,西辰军和王炅知道夜里来的只有厉北月后,气的跺脚,可再想攻城,已是难上加难,因为,只一夜,王炅手下有一半的兵将叛逃。
厉北月固守原城,三日后,李恒带兵与厉北月合兵。
与此同时,北寒出兵了,肃其羽守锦州,孤立无援。
厉北月接到战报后,安静了片刻后,写下圣旨,只有一句,“吾夫肃郎,务必坚守北关一月。”
王炅以为厉北月必会分兵去驰援肃其羽,倾巢而出,落入厉北月的重重包围,西辰六十万大军兵败,死伤过半。
王炅见西辰兵败,带兵绕行,越过峪关,直奔上京。
厉北月带兵追袭西辰军,西辰大将损失殆尽,三皇子率二十万兵归降。厉北月下令,将降兵全部坑杀,将三皇子的人头挂在了西凉关口。
“朕守江山,寸土必争,尔等若敢再犯,诛!”
三十名年少者被放回去报信,厉北月留下十万兵守关后,这才带兵折返。
西辰囯本就人少,失去六十万少壮男丁,十年内无力再战。
*
贾海平带兵守上京,亟待驰援。
肃其羽坚守北关,只剩五万大军,北寒军十倍于他,他危在旦夕。
厉北月心里明镜似的,北关守不住了,她必须赶往上京,若能在北寒人攻到上京前,大败王炅,才能逆转局势。
厉北月再次写下圣旨给肃其羽,依旧只有一句,“吾夫肃郎,逃。”
兵力悬殊,肃其羽想要活下来,只能弃了北关,逃。
他熟悉北地,寻一山头也好,寻一城池也罢,北寒军的目的是取上京,只要肃其羽带兵逃了,不扰北寒大军的行军路,他们定不会追。
*
上京的冬月喜雪,一入冬月,雪就落了,此刻已到月末,到处银装素裹。
王炅带兵强攻了十三日,士兵轮番上,片刻未歇,只要拿下上京,等到北寒兵攻破北关,他们合兵,他就能有立身之地。
贾海平的铁甲沾满了鲜血,他已三日不眠不休,大雪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遮挡了他的视线,他闭了眼,抬手掸掉了雪花后,继续向远处眺望。
上京不缺粮草,可士兵快要死完了。
他快要守不住了。
魏舒抬剑挡开了射向贾海平的流矢,道:“贾兄,我在这里顶着,你去歇歇。”
“你小心。”
“好。”
贾海平走到了城墙拐角处,正要下行。墙角驻守的士兵提起了剑,刺向了他的后背。贾海平虽以困乏至极,可身子依旧灵活,他侧身躲闪,避开了致命一击,可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
贾海平挥动手中赤焰戟,刺向那人,他细细瞧了一眼,此人竟是敦睦公主的贴身侍卫江海。公主自缢身亡后,江海不知所踪。
魏舒发现生变,急忙抬手,袖箭飞出,江海侧身躲过。
贾海平脸色瞬间苍白,魏舒的剑上有毒。他咬紧牙关,跃身而起,一戟刺穿了江海。
江海栽下了城墙,击落了两个正在往前爬的敌军。
魏舒要扶贾海平,贾海平抬手道:“不必。”
此刻,军心不能乱,他是他们的将,他必须傲立人前。
他咬紧牙关,昂首挺胸,步步生威。
城墙下支了营帐,贾海平进去后,帘子放下,他就踉跄了身子,刚到塌边,他双腿一软,就滑了下去。
魏舒吩咐周诚换防后,亲自去将正在给伤兵诊治的刘恬带了过来。
两人一进帐,看见跪倒的贾海平后,皆是一脸惊慌。聪聪跑上前,围着贾海平打转,用头去抵他。
贾海平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映在眼窝里,他扯开干裂的嘴唇,轻声道:“无事。”
魏舒上前扶他靠着软塌坐着,刘恬迅速给他喂了药,剑上淬毒,只能割肉刮骨。
伤口很快被处理好,分明受疼的是贾海平,可哭的却是魏舒和刘恬。
贾海平笑着道:“好了,我还没死呢,守好城,我歇一个时辰,到时候叫醒我。”
魏舒跪地行将礼,朗声道:“是!”
魏舒扶他上了榻,聪聪跃上了榻,窝在了他的身旁,毛茸茸地很是暖和,贾海平很快睡着了。
他睁开眼时,天已大黑了,他睡了整整半日。
他急忙坐起,聪聪跳下了榻,往外跑去了。
贾海平穿好战甲,拎起赤焰戟出了大帐,刚到城墙下,士兵匆匆来禀。
“北门破了。”
贾海平一颗心沉了下去,他道:“传我将令,命周诚速率八千兵,赶往北门与我汇合。”
“是!”
贾海平翻身上马,道:“安护府军,随我迎战!”
大雪纷扬,贾海平纵马驰骋,大氅翻飞。
北门,杀声一片。
贾海平连砍数人,迎战来将,他笑着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倾国倾城的燕姑娘,你若是为我舞一曲,我饶你不死。”
燕昭笑着道:“平弟弟,投降吧,哥哥会好好待你的。”
贾海平挑挑眉,道:“出招吧。”
燕昭抛了个媚眼,道“接招。”
贾海平看着满脸络腮胡子的燕昭对自己抛媚眼,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燕昭的父亲燕烨喝道:“世侄,对不住了。”
父子两一同上前与贾海平打了起来。
贾海平的胳膊上的伤很快被燕烨发现了。
燕烨喝道:“儿,他左胳膊有伤。”
燕昭道:“对不住了。”
贾海平渐渐不敌,胳膊上渗了血。
燕昭的重刀落下,贾海平避无可避。
可燕昭的重刀没有落在贾海平的胳膊上,而是被重鞭卷走了。贾海平趁机挥出赤焰戟,打在了燕昭的背上。
燕烨用重刀替儿子挡开了赤焰戟。
燕昭大骂道:“阉狗,休得猖狂,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