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与舟这人可能是高位坐久了,这些年越发刻板老气,就连吃个饭也一堆的讲究。
余书衔瞅了眼他擦拭餐具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这人毛病这么多,你老婆是怎么忍受你的?”
程与舟挑挑眉:“我这些毛病可都是我家夫人养出来的,见了她你就知道了,她比我还讲究。”
余书衔笑了。
秉持着饭桌上不谈工作的原则,两人聊的话题基本都是家常。
“你那车不是在国内买的吧?”酒过三巡程与舟的脸微微有点红,想起了余书衔停在外边儿的车随口问道。
“嗯。前几天才从英国运过来,光是运费就这个数。”说着余书衔比了两根手指头,“肉疼。”
“五百多万的车你都买了,还差那八十来万的运费?”
“那我也肉疼。”
程与舟不由得失笑:“你说你这人吧也真是奇怪。五百多万的车买了不心疼,心疼那点儿运费。”
“这就是网购包邮和不包邮的区别,心理作用。”
“你是真懂得享受啊。”
“那当然了。人生在世就这几十年,当然得抓紧享受了。”
“话说做你们室内设计的都这么赚钱吗?这么比起来我们这些做实体生意的还得担着成本风险,你们完全就是靠才华和脑子,你小子过得比我潇洒多了!”
余书衔跟程与舟碰了个杯:“做设计哪能赚那么多钱?跑前跑后辛苦不说还没几个子儿。”
“那你哪来的钱一辆一辆的换车?”
余书衔低笑一声:“这些年我投资了不少产业,靠着分红我也饿不死自己。”
程与舟一愣,继而大笑:“怪不得你不爱接活儿!感情坐家里钱就能从天而降了!没想到你还挺有经济头脑啊!”
两人说笑着的时候程与舟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余书衔下意识瞥了一眼。备注很奇怪,没有文字,就是个橙子的小表情。程与舟看了眼笑了,说了句“我弟”就把电话接起来了。
没说几句程与舟电话就挂了。
“臭小子偷摸回国了,求我庇佑呢!”
余书衔挑了挑眉:“美国读书那个弟?”
程与舟点点头:“老爷子前阵子痛风住院,臭小子明明早就毕业了就是不肯回来,说什么做了个短视频平台没工夫,气得我爸一个电话过去破口大骂,这小子灰溜溜地滚回来了。估计是怕我爸揍他,求我罩着他呢!”
余书衔笑了下:“你们兄弟俩感情还真不错。”
“我记得你不是也有个弟弟来着?”
“都不是一个爹生的,跟你们可比不了。”
程与舟面色一顿,笑了笑便没再问。
因为程与舟的弟弟来找他,后续还有不少麻烦事儿,所以最后两人也没怎么喝尽兴就散了。程与舟直说下次有机会再约。
余书衔笑着应了,但其实两人都知道,机会渺茫。他们俩都挺忙,想再聚确实难。
程与舟给余书衔叫了个代驾,还亲自给送到车上,搞得余书衔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平日里程与舟虽也是一副温和的样子,但绝不会与人如此亲近,大约是今晚喝得确实多了。不过余书衔酒量很好,除了眼神微微迷蒙了些,思维是很清楚的。
“行了,你可别送我了。你不是说一会儿你弟来接你吗?赶紧回去吧。”余书衔跟程与舟道别。
“那余兄,路上注意安全啊。”
“好,知道了。”
余书衔好不容易摆脱程与舟,坐进车后座扬长而去。程与舟就顶着一张被酒精熏红的脸,目送着余书衔离去,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大概这样持续了两三分钟他才回过神,刚准备回身进瀚清阁,忽而感觉到路对面有一道目光打在自己身上。他敏感地看过去,愣了下,然后笑了:“橙子!”
晏橙也扬起一抹真心的笑容:“哥!”
其实晏橙早就到了,但车刚停稳就看见了在路边跟人拉拉扯扯的老哥和另外一个让人过目不忘的男人。
起先他是注意到了那辆让他眼前一亮的豪车,进而才看见人。却不想那人让他眼睛更亮了。
一开始他还以为自己老哥也弯了,跟个男人拉拉扯扯。后来仔细一看才知道八成是喝多了。只是他的目光自从看向那个清俊男人后便再也移不开了。
那身段,那腰,那腿,还有那张脸,简直处处戳晏橙的喜好。不可否认,那一刻他心跳都乱了一拍。
香车和美人,绝配!
晏橙喜欢男人这件事不算稀奇,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晏橙只偏爱成熟儒雅那一款,尤其喜欢比自己大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有着说不出来的令人着迷的魅力。
而那个跟自己哥哥说笑的男人,无疑是他这些年来见过的最优!
晏橙彼时也跟自己老哥一样面带笑容地目送着车屁股,眼睛不自觉眯了眯。
***
在外面晃了一圈再回到包间程与舟酒醒了不少。看了眼狼吞虎咽的弟弟,无奈道:“你这是去美国逃荒了啊?”
程与舟给弟弟新点了好几个菜,没想到这小子就跟个收纳机一样,风云残卷全送肚子里了。
“飞机餐巨难吃,一落地我就跑来找你,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程与舟撇撇嘴:“我还以为你是想多吃点儿攒些体力好应对咱爸的怒火呢。”
晏橙脸色一僵,顿时觉得面前的美味佳肴也变得索然无味。
“害怕了?”程与舟忍笑。
晏橙看了自家老哥一眼:“咱能说点儿开心的不?”
程与舟摇头失笑。这个小他一轮的弟弟,大多时候他都是把他当儿子看的。见他那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忍不住发笑。
“行吧,那就说点儿开心的。你想说什么?”
晏橙挑了下眉,抽了张纸擦了擦嘴角的油渍,一双湛黑的桃花眼弯了弯:“哥,刚才跟你在饭店外头说话的那个大帅哥是谁啊?你朋友吗?”
“嗯。”程与舟不疑有他,淡声道,“新楼盘不是开盘了吗?我高价请来的室内设计师。你小子要是不来搅局,我们还能喝一会儿。”
晏橙轻挑眉尾,装作不经意问道:“叫啥名?”
“余书衔。”
“余书衔……”晏橙细细咀嚼着这三个字儿,眼角泄出一丝精光。
程与舟忽然面色一紧,看着弟弟眯了眯眼:“等一下,你小子肚子里装的什么坏水儿?打听人家干什么?”
晏橙耸耸肩:“就随口问问。”
程与舟上下审视着晏橙,最后哼了一声:“我可事先跟你说好了,书衔是我朋友,比你大着十岁,你别瞎胡来。”
晏橙撇撇嘴:“我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跟我一样的人。再说了,年龄不是差距。”
程与舟怔了下,抿唇不语。他跟余书衔的关系顶多比普通朋友更近一点,太过隐私的事儿也不是很了解。不过一想到余书衔跟自己弟弟搞到一起,他还是会浑身别扭。于是瞪了眼弟弟。
“你少来!再多一句嘴我现在就给你扔咱爸面前!”
晏橙脊背一僵,赶忙讨好地笑:“你看看你……怎么还认真了?我开玩笑的……”
程与舟撇撇嘴,目光跟探照灯似的又上下看了眼自己弟弟,最后哼了一声。
“就你这样儿的,人家还不一定能看上你呢。”
晏橙脸一绿:“我有很差劲吗?哥,你啥眼光啊?拜托,我在国外很抢手的好不好?”
程与舟十分不客气地扯了扯弟弟腿上的破洞裤,眼睛瞥了下他不黄不棕的头发,摇了摇头。就这张狂的打扮,小霸王一样桀骜不驯的性格,就算余书衔喜欢男人他也实在难以想象那样一个风光霁月的人会看上这么个玩意儿。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哥哥脸上毫不掩饰的鄙夷神情,晏橙嘴角抽搐:“哥,我有感觉到被冒犯。”
***
即使再不愿面对最后晏橙还是被自己老哥带去见了老爷子。
程康远一早就知道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小儿子今天偷摸回来了,本来都活动好身子蓄势待发准备第一眼见着先踹他一脚,却不想这个混小子早早拉了大儿子当靠山,他反倒不好发作了。
晏橙也是个能屈能伸的主儿,笑眯眯地说了几句好话,然后又拉着一向宠自己的老姐和老妈当挡箭牌,嘻嘻哈哈地也算是过了自己父亲那一关。
晚些时候程夫人还想留孩子在家住一宿,却不想晏橙瞥了眼面色依然沉肃的父亲,说了句“跟朋友有约”便脚底一抹油溜了。
“臭小子!”程康远气呼呼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夫人晏兰青忍不住白了自己丈夫一眼:“孩子难得回来,你看被你吓得。我瞧着你这痛风是好了。”
程老爷子很是无奈地看了眼自己夫人,小声道:“孩子早晚得被你惯坏……”
从程家老宅跑出来之后晏橙便开着车去了addy酒吧,吹着小口哨别提多自在了。五毛早早就到了,这一路上打了两个电话催他赶紧到。
addy酒吧虽是名副其实的gay吧,但里面女性顾客也是很多的,打眼一看就跟普通的酒吧没什么区别。也就是他们这些圈里人才知道其中的弯弯道道。
五毛约了几个他出国前就关系不错的朋友,大家聚在一起玩玩闹闹倒也挺开心的。晏橙去美国读书这一去就是六年,期间就回来过一次,好多人他都快记不得了。不过这并不妨碍他跟他们玩到一起去。以前在美国的时候他就喜欢参加各种派对,这种场合他应付起来很是得心应手。
关于当年晏橙出国的原因圈子里知道的没几个,五毛的嘴很紧。要不是三年前回国那次图新鲜来addy酒吧转了一圈碰上了以前的朋友,估计他喜欢男人这事儿也能藏得很好。不过在这个圈子这并不是件稀奇事儿,大家都是平常心接受,议论了几天也就没什么了。
“大橙,给你介绍个朋友。”五毛特意拉了一个皮肤略黑但五官很是硬朗帅气的男人,“徐司,我哥们儿,也是开酒吧的。就泰东路那家布鲁斯。”
晏橙笑着跟对方握了握手。叫徐司的男人性格爽朗大方,晏橙跟他倒还挺聊得来的。而且五毛虽然朋友多,真正被他看作哥们儿的可没几个,所以晏橙态度虽不算热络但也不敷衍。
聊天中知道这个徐司三十岁的年纪,谈吐大方还很幽默,要是皮肤再白一点儿或许晏橙会考虑点儿别的。不过后来从五毛口中知道这个徐司是个直的也就更歇了那些本就没生过的想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