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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O18文学 > 现言 > 似爱而非第一版 > 肖恒 第五章
  等到夕阳的光辉让整个屋子都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洛予辰突然回过神来,又开始在箱子里找些什么。
  然后他找到了,是我的皮夹。
  他把里面的证件往外一张张翻。从护照、驾驶证、信用卡到原来家里隔壁超市的会员卡、图书馆的借阅证。
  等证件全摆在那里了,我和他一样都在寻找的东西不在——身份证。
  如果我的身份证在这里,他就可以确定我是要回来这里的。可是不在。现在他只能通过护照判断我还在国内。
  而身份证去了哪里,我想来想去只能是方写忆拿了。我不是很清楚这方面的法律,但是我想人死了,身份证大概被国家上缴去了,因为留着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别人拿去做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天已经快黑了,洛予辰大概也觉得我可能不在这里,只好有点失魂落魄地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拿走了我的那枚戒指。
  一路开车回家洛予辰都相当沉默,让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等到回到家里开了灯,我才发现不好。
  他整张脸都是一种可怖的煞白,嘴唇的颜色也很吓人,我突然想起来他从早到晚什么东西都没吃。
  他天生胃不好,自己又不懂得调养,年少的时候就经常胃痛。后来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我每天无微不至地伺候着,一顿不停地逼他正常地吃饭调养,他才好了一点,结果今天又犯了。
  更不要命的是,他居然开了冰箱拿出一罐冰啤酒就开始自己灌。
  少爷,胃痛耶,是冰镇能镇住的吗?
  我很气愤,他是过度缺乏常识,还是没事找自虐?
  果然,喝到一半,胃开始跟他抗议了,他疼得突然抽了一下,啤酒也掉在了地上。
  他弯着腰,右手抵着胃部,冷汗开始从额头往下掉。
  我下意识地想要去扶他,穿过了他的身体,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可笑。
  他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跌倒在沙发上,立刻就蜷缩在了一角,双手紧紧捂住胃部开始无法克制地□□。
  他昂着头,仿佛溺水一般试图大口呼吸,汗水涔涔,脖子上青筋直凸。身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肉,胃部的抽搐可以明显地从身体外面看出,他死死抱着肚子,完全是在经历一场酷刑。
  我急疯了,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夏明修远在l.a,我又碰不到任何东西,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洛予辰自己打电话叫医生,但是洛予辰纵使疼得厉害,却完全没有打电话求救的概念。
  我这边正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那边洛予辰居然从沙发上面掉了下来,在地上痛苦地左右翻滚。我从来没看过他疼得那么惨烈,急得眼泪都要留下来,然后他开始周身痉挛,干呕了几口,却吐不出来什么。他脸色已经白得骇人,我想抱他,我喊他,都没有用,我只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折腾,看着他受罪。
  他就这么一直疼一直疼,疼到他嗓子喊哑了,力气用尽了,整个人迷迷糊糊地倒在地板上。中间吐了几口酸水,弄脏了脸和衣服,他也没有心思管了。但是还是疼,他就这么半昏半醒之间,抱着胃直抽。
  我喊他,我叫他不能睡,我担心他这么睡下去会有危险。
  他不回应我,我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是因为听不到我才没回应我,我只当他彻底失去意识了,害怕得要命,忍不住拼命拍他的脸,然后把他抱起来。
  等我惊恐地发现我刚刚干了什么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抱到了沙发上。
  我已经死了,我怎么能碰得到他的?
  我以为我是在梦游,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从地板上到了沙发上,而且是我亲手抱过去的。
  我抬手摸自己,竟然像活着一样,摸到了自己的脸。
  没有温度,但是有质感。
  然后我摸了沙发、茶几,摸得到!
  我真的不知道躲在哪里的死神或者什么别的东西又想和我开什么玩笑,但是此时此刻我只能对他们感激涕零。
  不管怎样,先救洛予辰。
  我立刻拨通医院的急救电话,对方刚接通,我就急急忙忙冲着对方吼了我们这边的情况。
  然而对面传来的,是值班护士小姐甜美而疑惑的声音:“您好,这里是s市中央医院,请说话。”
  “你听不到我说话?”我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在吼。
  “您好,请说话……”
  我拿着电话无措了,怎么办,医院里活着的人没有办法听到我说话。我立刻挂了电话立刻起身,准备出去叫人,但是我被一股看不到的力量拉住的时候才想起来,我的移动范围只有洛予辰身边三米左右。
  所以,即使我突然能够奇迹般地碰到东西,情况仍然很严峻。
  他脸色微青,不停抽搐发抖。
  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有用我一贯照顾他胃疼的方法,我找了一下,幸好之前备的药还在,然后立刻开了热水,热了些牛奶,然后捣了些老姜煮红糖水。
  等我拿着药和热牛奶过来,他正好醒了,却还是痛得神志不清。
  “冷……”他哑着嗓子说。
  我现在是感觉不到气温的,但是按照记忆,冬天这个屋子的供暖是只会热不会冷的,但是洛予辰应该是消耗太多,竟然会冷。
  我心疼得不得了,暗骂自己失误,连忙抓过旁边厚厚的毯子把他裹上,小心翼翼地把他扶着半躺在我怀里,哄着说:“来,吃点药就不疼了。”
  他昏昏沉沉的,没有理我,只是径自说着:“肖恒,我冷……”
  他只叫了一声我的名字,而对我来讲,就好像什么东西在我耳边爆炸了。
  他只是低低叫了一声我的名字,只是这样而已,我却刹那间完全臣服,缴械投降。
  我无法控制地紧紧抱住他,明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再也不能给他一丝温暖了,还是要抱住他,好像这样他能够暖一些。
  他在我怀里,虽然苍白,却一如既往地英逸潇洒、俊美动人。
  “肖恒,肖恒,我冷……”他还是絮絮叨叨地说着,有点像个迷路的小孩见到了妈妈,突然就很委屈地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他疼,我知道他冷,我哄他:“那,喝点牛奶就不冷了。”
  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不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是还是成功地把药和牛奶都给他灌了下去。
  我知道我的手是凉的,就用热水温了毛巾,从衣服下面给他捂着疼的地方,轻轻揉着。
  他靠在我怀里,眉头没有之前那么纠结。
  我要去换毛巾的时候,他拉着我,喊我的名字。
  他说:“肖恒,别走……”
  我说:“我不走。”
  他说:“别走。”然后竟然又哭了。
  我看着他,心疼难忍,忍不住又想好好抱抱他。但是我没有。
  我拿了急救箱,一边帮他捂着胃,一边处理额头上的擦伤。
  他之前在地上翻滚的时候,头撞在了桌脚上也不知道。
  后来我又喂他喝了姜糖水,等到他终于睡得比较安稳了的时候,我才开始帮他收拾他痛得厉害的时候弄得屋里的一片狼藉。等我全部都弄完,抬头一看钟已经凌晨三点多了,才又站起来给他煮粥。反正我不用休息。
  给他早上吃的,再不好好吃饭又会痛。
  我煮好了东西,回到厅里,帮洛予辰盖好被子,然后坐在他旁边看他的睡脸。
  终于脸色不再是那么煞白,嘴唇也恢复了一些颜色,我伸手,帮他把一缕掉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
  有几丝不听话,又掉了下来,我笑了,也倔强地又去拨。
  没想到就再也拨不上去了。
  我当即就没办法保持挂在脸上的那一丝笑意了。
  我摸摸自己,摸不到,摸摸沙发,摸摸洛予辰,全部摸不到。
  我之前莫名其妙地可以碰到的东西,又统统碰不到了。
  因为早已经认清了自己已死的事实,我也很快就接受了再次碰不到任何东西的现实。不过,此时此刻我才发现,我有多么留恋这个能碰触到洛予辰的世界。
  如果时光回到我搬出洛予辰家的那天,我肯定不会再自作聪明地往自己动脉上割一刀,就算活着的希望多么渺茫,我也不该放弃,我也不该以为长痛不如短痛。
  如果能有再一次重生的机会,我宁愿只是一个远远的小粉丝,每天听他的专辑贴他的海报去听他的演唱会,这样说不定签名握手会的时候,还能有再一次碰触他的机会。
  我开始明白,大概就是这么强的执念,才让我一直停留在这里。
  我本来还担心他醒来的时候没人照顾怎么办,不过很快我就不担心了,因为快到中午了,洛予辰还没有醒来,而钥匙声在门口响起,夏明修回来了。
  家里已经被我收拾干净了,所以夏明修只是以为洛予辰像平常一样睡懒觉而已,于是轻手轻脚去厨房,等他发现我煮的粥之后大概以为是洛予辰煮的,有点意外却很高兴,因为我煮了很多,他就先呈起一碗吃了起来。
  我倒不是舍不得这一碗粥,但是看到这一幕,自然还是心里滋味复杂。
  等他回到厅里在洛予辰身边坐下,洛予辰也醒了,他看着夏明修,表情有些疑惑,然后,沙哑着嗓子问了一句:“……是你?”
  “不是我还是谁?”夏明修笑了。
  “我以为……是……”洛予辰环视了四周,表情渐渐从疑惑转成了些许暗淡。
  我立刻想起了一个故事。故事的内容是小美人鱼救了王子,王子醒来第一个看见的是别的国家的公主,于是以为是公主救了他,所以王子放弃了小美人鱼而娶了公主,小美人鱼就化成泡沫消失了。
  在我的情况不同之处就是,王子还没醒的时候我就已经化成泡沫消失了。
  “你头怎么了?”夏明修突然看到洛予辰头上贴的纱布。
  洛予辰伸手摸了摸,自己也愣了回神,不记得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站起来,摸摸胃,好像还是有点难受,但肯定不是昨天那么疼了。
  他走到镜子前面看着自己头上贴的纱布,又开始又一丝疑惑的表情,哑着嗓子说:“我昨天……好像做了个梦……”
  他昨天疼得那么厉害,完全是半死不活的状态,什么都不记得倒也理所当然。
  他可能也忘了,他叫了我的名字,还哭了。
  我不知道他是因为看见我才叫我还是因为心里想的是我才叫我,但是他没冲着我叫夏明修,我谢谢他。
  洛予辰又看了看镜子里仍然有点憔悴的自己,突然转头问夏明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啊。”夏明修一个懒腰,躺到了洛予辰之前躺的地方:“坐飞机做得快疯了,困死我了……你自便,我要躺一下。我后天还要飞米兰……”
  洛予辰听夏明修这么说,又有些疑惑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他越过夏明修打开里面几间屋子一一看了一下。
  真是的,我又不可能躲在那里吧。
  他应该还是记得昨晚的我的,只是又不是很能分清是不是做梦,然后他鬼使神差地进了厨房,之前的牛奶和姜糖水之类的我都已经刷过被子物归原位了,但是那里还留有另外一个证据——我的粥。
  他看到粥,先是出来问夏明修:“夏明修,你……”
  但是夏明修太累了,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走回厨房,看着锅里的东西,呈上来了一小碗。
  他只尝了一口,眼眶突然湿了,然后却笑了。
  我不明白他这样的表现是什么意思,我更惊异的事情还在后面。
  他把脖子上挂的一条链子从衣襟里面抽了出来,这个我昨天帮他用毛巾暖胃的时候已经看到了,银色的链子下面吊着一块镶翡翠的黑曜石,相当高雅。他把链子解开,黑曜石坠子移下来,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他从我那里拿走的戒指,把那枚普普通通的戒指当坠子穿过去戴在了脖子上。
  我愣住了,有一种很不好很不好的预感。这要是我活着的时候该是怎样一件让我得意地死去活来可以捶着床板大笑三天的事情,可是现在这并不是我想要看到的事情,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这样做。
  在我死后开始想起我的好,除了会造成伤害,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第二天就是十二月三十一了,一年的最后一天,总是节日气氛很浓的合家团聚日子。然而其实这一天警察要工作、医生护士要工作、消防队员要工作……同样,偶像明星们也别想休息。
  都是人,在这种时候还要工作难免要抱怨两句,况且除夕夜还要开晚会。加上新年当天还要飞米兰,连脾气极好的夏明修都忍不住要哼哼两句。然而除夕日当天补拍新专辑宣传写真的洛予辰大明星心情却难得high地不得了,一改几日之前的阴霾,笑容灿烂春光无限,晃得摄影师眼花缭乱,直怀疑洛予辰今天是不是吃错了什么药。
  而且不仅心情超好,洛予辰能量也明显过剩,平日里能赖在床上就赖在床上的人今天不仅工作了一天还容光焕发,甚至主动去找主管说要在新cd上加一首歌,自编自写。
  反正离发行还有两个半月,况且洛予辰大明星说话也不好驳回,主管也就由他去了,只是看着洛予辰兴高采烈地离开的背影,不仅还是有些困惑。
  晚会的休息室里洛予辰和夏明修又遇到了,都是身经百战也不会像小明星一样在上场前连大气都不敢喘,倒是随意地聊起天来。
  夏明修说:“大家都说你今天好像特别高兴,都来问我发生什么好事了呢。”
  “没有啊,”洛予辰说,不过在夏明修的审视下,很快竟然笑了出来。
  这个和我寻常认识的洛予辰差很多,我在一旁看了觉得相当诡异。
  先不说他和我在一起十年如一日地面瘫,就是笑,也一般是嘴角一勾,冷冷一哼,让人不知道他是在笑还是在嘲笑;就是他和夏明修在一起的我看着的一个月,也最多是微笑,温情地微笑,和蔼地微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有点合不拢嘴的开心。
  “笑什么,说啦~~”夏明修被他一笑也笑了,就开始巴着他晃。
  结果这个笨蛋真的说了,那个绝世冷酷绝世无情的洛予辰,居然带着一幅有点腼腆的、欲语还羞的让人看着无比别扭的可爱神情说:“肖恒来过了。”
  我要是夏明修,看到情人以这样的表情来了这样一句,不发飙才怪。
  结果夏明修再一次置身事外,愣了一下,接着居然殷切地问:“然后呢?”
  没有吃醋,没有妒忌,没有发飙,他就像那种巷口的小喇叭型老太婆准备听当事人自曝八卦一般认真地等待着下一步的细节描述。我要是没亲眼看过两人上床,都要以为他们俩是纯洁的朋友关系了。
  我死之前,有几件事情很明确。我一厢情愿地喜欢洛予辰,洛予辰无视我而很认真地喜欢夏明修,夏明修也很认真地喜欢洛予辰。
  我放不开洛予辰,让他和夏明修都不得幸福。于是我决定牺牲小我拯救大我。但是我实在受不了放手的痛苦,于是我在看着病历上对我剩余人生长度的推测之后,决定长痛不如短痛。
  而我死后到现在的一系列奇怪的现象,让我开始不能确定夏明修和洛予辰的关系,开始不能确定洛予辰对我的感觉,甚至开始强烈怀疑我自杀的正确性。
  “然后……我好像胃病犯了,他照顾我一整夜……”洛予辰说着,脸颊开始绯红,让我及其不能适应。
  “哦,所以我那天早上喝的粥,是肖恒做给你的。”夏明修不愧是夏明修,心思缜密一猜就中:“那,肖恒人呢?”
  “我不知道……我醒过来的时候你就在那里了……他应该是走了。” 洛予辰的语气听着像有一些遗憾。
  “走了?你知道他去哪了?”
  “不知道。”洛予辰说道这,又突然有点颓然了。
  “你怎么能不知道?”夏明修有点愤愤然,可是也没办法,只好又问:“他怎么样?”
  “好像还好……”
  一想到我有病的事情,两个人陷入了沉重的气氛。
  “能照顾你一夜,应该也没什么事情,”夏明修还是先振作起来,不着痕迹地安慰道:“反正适配的骨髓也有了,肖恒肯定没事的。”
  “嗯。”
  又是一阵比较尴尬的沉默。
  洛予辰和夏明修好像越走越脱离轨道,我现在看着他们,看不出一点和“爱情”有关的东西,反而好像铁哥们,其中一个还对另一个的感情生活非常有兴趣,极力地在煽风点火。
  现在这样搞得我活着之前两人的认真劲儿都是一场很久远的梦一样,那个时候,两个人一起合伙排挤我可带劲了,怎么我才死了不到一个月,他们之间的温度也变质了。
  是不是感情太顺了反而走不下去了?本来波澜坎坷的情路缺了我这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之后,鸟语花香的光明大道突然失了趣味性?
  还是说七年之痒或者以他们的状况——十年之痒到了?
  我不明白,我不甘心。
  我可以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知道,但我不能在一切都完蛋了之后知道我功败垂成,只要再坚持一个月好多东西都天翻地覆了。
  我好不容易放了手就是为他们铺了路,我觉得我死了之后他们一定会特别幸福才这样做的。
  结果我死了,发现两个人十年来的真真切切在一个月之间蜕变成友谊了。
  那我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你决定怎么办?”夏明修突然很严肃地问。
  我头皮立刻发麻了,这一句出来,好像突然就跳到了“说清楚”的阶段,也就是俗称的分手摊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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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勤……奋……
  我……累……疯……了……
  一天两更,一万三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