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珞并不是在一开始就选择了曹操。
虽然她有着穿越之前的历史滤镜加持,但是姚珞也不会真的把自己这些滤镜叠加在只有29岁、没有说出那句“竖子不可与谋”、在名字后面加上括号再附赠一个“已黑化”的济南相曹操身上。至于别人会不会用她,不用也不要紧,她照旧可以拿着醒木,夹点私货说着她的书。
然而在曹操来到济南第一件事情是彻查济南税务,同时挥刀砍了一大堆地主劣绅再将地契归还重新造册,让济南外面的县城重新开垦荒野将地契还给了百姓时,她觉得或许可以试一试。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至少现在的曹操,他的心里放着的并非是那些蝇头小利,而是真正想要为普通百姓做些事情。
很少,但已经足够了。
不管史书还是演义,它们所书写的都不过是过往云烟。自己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只有自己看到的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东西。
“就因为这个?”
“陈宫,换个方向看东西是很难的一件事。”
这个时代有名有姓的人,能够被举孝廉当官的人都不是后世印象里的“平民”。文字直到近现代汉字简化运动之后才逐渐不被上层垄断,如今汉朝还是用的隶书,楷书才刚刚有所改进,那字可真是……要不是外公是练隶书她小时候跟着学过,学认字写字都起码要学个三年。
所以陈宫他必然也是“士族”,而且听还有个“师父”的说法,甚至于可以说是东郡比较上层的士族。
“我只说一件事。”
她看着眼前还有些不解的少年,在他警惕的目光中拿起折扇,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收回去放在了袖子里,凑到他耳边轻轻开口。
“黄巾是怎么来的,你知道么?”
“那都是被蛊惑的愚民。”
“那为什么他们会被蛊惑呢?”
“自然是因为他们愚笨。”
听到他笃定的声音,姚珞都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不,不是因为他们是愚民,而是因为他们已经连饭都吃不起了。”
但是加入黄巾,他们就能吃上饭。
当残暴的统治者把你逼到走投无路时,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反抗。1
看着陈宫就像是被雷劈过的表情时姚珞也不在意,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回走的同时在心里叹息。还是太嫩啊,不过也是,现在还在一切的开端,陈宫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岁高中生的年龄,自己使劲盯着他欺负还真的有点没道理。
那自己呢?仔细算算这一世她现在十一岁应该是小学还没毕业,就这么老气……
对着自己撇了撇嘴,回到小院子时看着毫不客气坐在房间里摆弄象棋的曹操时姚珞也翻了个白眼,随便推开门看着他带来的一大批竹简差点没表演一个当场晕厥:“东家,你这是来干嘛的?”
“你不来国相府,那我就来给你送点东西。”
“……”
我谢谢你给我送了一大堆文件啊?
带着些许怨念看着那完全可以用车来拉的竹简,姚珞随手翻了两卷后扭头看了眼在摸着自己改“炮”为“弓”棋子的曹操,很是随意地开口:“那东家最近还忙么?”
“近日我要带兵前往汝南郡,继续剿灭黄巾贼。”
“哦哦,可以可以。那您是和我来讨慈哥的?没事让他跟着,我不介意。”
看着男装小姑娘看完那些竹简瞬间挥毫开始写下相关应对的模样,曹操眯了眯眼睛又侧过头:“你不想去?”
“东家”,姚珞忍下一句脏话,很是无辜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显是有些太着急了的顶头上司,声音里多了点理直气壮:“我才十一。”
“……”
被这个理由给噎了下,曹操长叹一声也不多说什么。也对,才十一岁的小姑娘,又怎么可能上战场。
“那就麻烦你帮我守着济南了。”
姚珞写字的手顿了顿,收笔完全后才抬头看向眼前似乎还在犹豫的曹操声音平缓:“济南国位置靠后,黄巾都被挡在颍川一带,此处并未有太多波及。您来济南无非也就是来走个过场,现在十天半月都过了,也必然要再度出征。”
“你倒是明白。”
“东家,您若是担心济南相会换人,那大可不必。大家都知道您才是济南相,我不过是一说话的罢了。”
“我担心谁都不会担心你。”
虽然在最开始对姚珞的企图有所警惕,可她手中无兵朝中无人还是个小姑娘,又能要什么?要济南相这个位子?
得了吧,就冲着她在全城天天在哪儿使劲瞎编什么“曹国相怒砍贪官众”,就足以看出她确实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但是这么一来问题又来了,她图什么?
反正曹操觉得她肯定不可能看上自己,毕竟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长相怎么样,如果说是脸和相处岁月,太史慈还在那儿呢。再说十一岁小姑娘,懂个什么男女之情啊。
“如果我说我所求的是百姓安居乐业,东家信么。”
“你觉得我能做到?”
“不是哪个国相都能抄了人家家里,还把地契散出去还给老百姓的。”
将手里一份竹简写完搁在旁边,姚珞微微勾起嘴角又重新拿了一份起来继续细看:“也不是有哪个人都有看自己没办法下棋,索性就把棋盘给掀了的勇气。”
那还能算勇气?
“东家,您接下来要打黄巾。”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个子不高的济南相,声音轻柔却又带着些许笃定:“您手里有兵。”
哪怕这些兵不是曹孟德的,但是名义上他手里还握着一定的军事力量,在济南具有极大的威慑力。如今黄巾已起,手里有兵的就是大爷。朝廷还等着他打黄巾呢。在济南砍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地主小官?那就砍呗,回头举一波孝廉再顶上,又不是没人用。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黄巾,哪怕曹操之前和朝中有再多的嫌隙,也得先把黄巾干掉再内斗。
“姚珞。”
“嗯?”
“你慎言。”
看着姚珞撇嘴的样子曹操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什么责怪她的话,只能重新看向了棋盘中的楚河汉界。
曹操清楚她说的没错,的确就是这个道理。济南很安稳,他接下来要去继续打黄巾,夏侯惇要一起走——
“东家放心,济南有兵。”
“我知道。”
济南国肯定是有兵的,但他可没想把这种从来没上过战场的兵带去汝南,太弱了:“不过那些兵我不可能带走。”
“那自然,带走了也是给您添乱的。一个个都不过是巡街差卫,挑出来除了逃跑,单打独斗都扭不过隔壁王大婶家的鹅。也就余纵余子越还稍微有点能耐,别的……还不如我自己来呢。”
“……”
想到隔壁那只扇着翅膀嘎嘎乱叫,一鹅拦街全员绕路的大白鹅,曹操只觉得姚珞这张嘴实在是有些太犀利:“别大意,在我前往讨伐黄巾的时候济南交给你了。”
“东家放心,济南国相府有班底也有章程,无需我多操心。只不过东家,珞斗胆求东家一事。”
“你说。”
“我有一师兄来找我,过几日大约会回东郡,可否给我几个人让我陪着他走一趟?”
东郡?那个来了济南之后来找了姚珞的少年?
想到那位少年曹操看着坦然的姚珞,很是随意地挥手答应了下来:“东郡不远,坐船五日也到了,归程顺风更是只要三日,你去吧,路上当心。”
“好嘞,多谢曹老板。”
每次听着姚珞喊自己曹老板或者是东家,曹操总有点想笑。尤其是看着她虽然稚嫩,但已然看出是明艳的外貌,嘴上说着市井俚语更是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还喊我东家?这种时候不应该喊主公么?”
“称呼而已,您喊我阿珞,我喊您东家。但要我说真的理由,怕是您不爱听。”
看出姚珞似乎还有些许忌讳,曹操哼了一声也放下手里的“弓”棋子:“说,我肚量大得很。”
“主公一词对我来说只有一个人可称,东家怕是当不得。”
看着她平静伸手往上略微一抬的模样,曹操看着眼前平静面对他的小姑娘良久才笑起来,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拍了拍手:“那便继续喊我东家,你总有那么多歪理。”
还好曹老板现在满心满眼都是匡扶汉室,对她“只有皇帝能够被称为主公”的想法表示理解不会计较,那以后——
哎呀以后事情以后算了,管那么多干嘛。
用了半个下午把曹操带过来的公务搞定再装车带走,姚珞哼着歌拿起院子里的扫帚当剑。她现在能够和太史慈过个七八回合也算不错,但也不能真的就这么到此为止。
毕竟等到曹操再回来,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将手里的扫帚棍挥出,姚珞的眼神在这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同时嘴角微微勾起,对着即将开启的大门猛然将手里的棍子直接扔了过去,一瞬间甚至于发出了破空之响。开门的太史慈也没动,听着棍子与大门相撞发出的声响把半空中的棍子捞在手里叹气:“阿珞,你又怎么了?”
“没有啊,就是想到了点高兴的事情。”
笑眯眯地玩了个太史慈绝对不可能明白的梗,姚珞收回他递回来的棍子熟练地再扎上一些枯枝重新做成扫帚,听着太史慈说着又要出兵的消息轻轻点头。
“我听说你今天旁边多了个人,那个人是谁?”
“陈宫,东郡人。简单来说……是老师的师弟的徒弟。”
说到这里姚珞微微顿住,看着太史慈若有所思的样子耸了耸肩:“所以仔细算下来,我也得叫他一声师兄。”
“人来了你没请人进来坐坐,反而把人家带去茶摊?他不生气?”
敏锐地察觉到有些不对,太史慈看着笑眯眯的小姑娘知道她心里有数,索性伸手使劲揉了揉她的头:“我明日就要随军出发,你不管是在家还是和人出门,都当心点。”
“嗯嗯,慈哥你放心,我一向稳得很。”
嘴里嗯了两声,然而在等到曹操又带着大军开拔前往汝南时姚珞先去说书的茶摊讲了篇洪荒流盘古开天鸿钧证道,成功挖了个坑后又立刻请假,瞬间弄得周围所有人都咬牙切齿。
“啧啧,我就喜欢看他们特别想要,但又没办法,只能在那里等的表情。”
带上余纵又捎上个许掌柜坐上前往东郡的船,姚珞坐在船边听着艄公的呼号,美滋滋地拿起了许掌柜店里带过来的糖糕:“陈宫,你吃不吃?”
“你为什么要跟我来东郡?”
“这个嘛。”
陈宫看着她明亮的眼睛转向自己,略带着些许笑意的眸中闪烁着些许光彩:“我可是很想知道那位好师叔骂我的原因的。”
原因?无非也就是因为她拖累那位不在朝中这类——
“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倒好,你要不顺带再猜猜我生辰是哪天?这样应该会稍微明白点。”
感觉到她的声音只在自己耳边回荡,陈宫在感受到耳边热气的同时猛然抓紧手,想要避开却又整个人僵在那里,根本就没法动弹。
姚珞见状也不再为难他,重新坐在船舱里轻轻摇晃着手中折扇表情惬意:“不提这些,回到最先问我的问题吧。陈宫,如果我说我想看看你的故乡,你会觉得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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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当残暴的统治统治者把你逼到走投无路时,不要忘记你身后还有一条路,那就是反抗,记住这并不可耻,这句话来源于马雅可夫斯基
另外……阿珞的生日不是个好生日,很多事情由此而起。她自己知道,但也并不是很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