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太傅抬眼看去,不由得愣了下来。
姬恪此时看着桌角一动不动,唯有那睫羽微颤,他的声音极轻。
“老师,别说了。”
顾太傅心下不忍,但更不愿见他以后远离尘世、独身一人,若是那姜姑娘另有所爱,他岂不是又要自我了结?
“不让我也要说,那姜姑娘看似和善,对谁都好,但不是个随便的人,你能坐到这里,她未必对你无意。
棋局上你最爱置之死地而后生,以攻为守,怎么到这里就瞻前顾后?”
姬恪没有开口。
置之死地不过是不怕死罢了,可他怕姜宁有危险,也怕她从此以后恨他,于是不敢多走一步。
她和宦官相爱,指指点点是免不了的,流言可畏,只要生活在宫外就避不开,而他也不可能把她留在宫里。
而且从政多年,他树敌不少,姜宁难免不会受伤。
他人又是这么无趣……这个昨晚她倒是推翻了。
……
一个问题被推翻,另一个问题又会接踵而至,姬恪能想到无数个配不上她的理由。
“你。”顾太傅想要开口,却还是忍住了,姬恪有多固执他是知道的。
“不说其他的,只希望你哪天能够真的随心而动,不再压抑自己。”
厨房里,姜宁只知道有位贵客要见她,但具体是谁唐户陆也说不出来。
做好菜后,姜宁便跟着他们一起端出去,顺道去见那位贵客。
“大人,你们认识?”
见姬恪和这人坐在一起,她有些惊讶。
顾太傅面色不愉,又有些悲伤,他甩袖起身,悲愤地说出两个字。
“打包。”
姜宁:……打包有这么伤心吗。
姬恪这边也有些低气压,姜宁蹲下身看他,没敢多碰,只伸手戳戳他的腿。
“大人,你怎么了?饿不饿?”
姬恪没有开口,只是让她站起来,不要把腿蹲麻了。
姜宁看向周围人,小声问他们怎么了。
阿笙把她拉到一旁,也小声地回答:“刚才我们没敢靠近,但老板娘好像被骂了一顿。”
“谁敢骂他……”姜宁眨眨眼:“你叫他什么?”
“老板娘啊。”阿笙回味了一下:“不对吗?”
“对对对。”姜宁笑得见牙不见眼:“这个称呼很好,以后我们这么偷偷叫他。”
她又走到姬恪身前:“大人,待会儿我们就回宫了,我带你去打桂花,好不好?”
姬恪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问了她一句:“你喜欢宫里吗?”
“还好吧,宫里景色挺漂亮的,人也好玩。”
那便是一般了,她不会想待在宫里的。
姬恪站起身:“走罢,回宫。”
姜宁点点头,她对着店里的人摆摆手,和姬恪一同往外走去。
临出店门,姬恪顿了脚步,转身看向众人,微微颔首:“今日多谢照顾,再会。”
唐户陆反应最大,立刻摆手:“不谢不谢!”
姜宁笑了几声,和姬恪一起离开了,看样子还在和他打趣什么。
姬恪状态不对,但也只是一会儿,出了店门他就恢复到原来的模样了。
他向来是个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人。
姜宁说了不少店里的趣事,能看出他情绪高了一些,但还是有些奇怪。
姬恪虽然偶有笑意,但大多时候还是静静看着她,不知在想些什么。
说着说着,就到了折月殿。
“督主,你怎么现在回来了,也不早些给我们打个招呼!”
殿里的人自然早就接到他受伤的消息,但不知他今日回来,寿公公一行人顿时有些手忙脚乱,他们带着姬恪这里忙那里忙,复诊、换衣、炖骨汤,忙了许久才让姬恪回房。
等他回去时,那个一路上都在尽力让他开心的人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今晚月亮虽然有了一小个缺口,却依旧明亮,照得他屋里满是清辉。
按理说,到时辰了,他该让她回去睡的。
可今日心绪起伏不定,一时间并没有直接叫醒她。
姬恪走到桌边,身上衣袍微散,拖曳而下的袍角落到她裙摆上,行动间衣角摩擦,却仍未分开。
他立在清辉中看着她的睡颜,羽睫轻垂,平白带了些圣洁,那模样就像是月下仙人,可他眼中色彩却并没有那么脱俗。
那是在夜色里丝丝滋长的欲望,被他一直掩盖其中的渴求。
“随心而动,不再压抑自己。”太傅的话在他耳边响起。
姬恪俯下身,衣襟微开,露出其中的锁骨与其下缠着的纱布,淡淡的药味和茶香从中散开,有种奇异的香味。
梦中的姜宁动动鼻子,似是吸了一口,唇角便立刻扬了起来。
看着她那无害的睡颜,那唇也近在咫尺,姬恪依旧是那副清冷的面容,可眸中却染上了其他颜色。
慢慢地,他吻了下去。
人的自制力究竟有多强,他以往知道,但现在却模糊了。
她垂落的裙角被他完全遮盖,缓缓摩擦,安静的房内响起一点细不可察的水声。
尽管如此,他的手依旧放在椅背上,整个人只虚虚笼着她,除了唇,没再敢碰她分毫。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姬恪抬头看去,只见小太子站在门前,神色怔然。
姬恪竖指在那微微湿润的唇上,声音略哑。
“噤声。”
作者有话要说:
呼,偷亲了。
第75章 惆怅
“噤声。”
两人对视着,谁都没有开口。
屋里本就安静,却又好像涌动着一些不可明说的东西。
姬恪放下手,微微抿唇,将唇上的水光含进,眼睛是静静看着他,搭在桌上的手却遮住了那人的睡颜。
他明明是姬恪,却又好像不是平常的他,清冷面容之下隐藏了一些危险的东西。
小太子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姬恪。
他自然是知道姬恪此时目光的含义,他是在让他关门离开。
脚步踌躇一会儿,小太子还是关了门走到院中等他。
木门将他和他们隔成两个世界,院里月光清幽,没了屋里那种黏腻潮闷的感觉,舒服多了,但他心里却有些不愉。
在小太子的记忆里,姬恪很少有这种明显将他支开的意图,他更多的是跟在自己身后。
……也从没有这种对他遮掩的感觉。
他那只落下的手像是在遮挡什么不想让他看见的宝物。是怕他看到姜宁吗?
他们已经这么亲密了吗?
小太子抬头看向空中挂着的月亮,心中有些酸涩和委屈。
他骤然想起之前姜宁的问话,姬恪会不会不想留在宫中,那时他的回答是不可能。
可是真的吗?
他一定更愿意和姜宁待在一起吧,她人这么好,又这么有意思,做饭也香……
“殿下。”
一声轻呼唤回了他飘远的思绪。
小太子回头望向门前的人,看到了他露出的一些纱布,一时有些犹豫。
“你伤好些了吗?”
“看起来严重,但只是些擦伤罢了。”
姬恪站在台阶上,声音还带着一些不知名的哑音,但神情已经恢复成往日的模样。
小太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姬恪好没好,谁知道会撞见这样的事。
“那就好,孤先回去了。”
“殿下,这事还请不要告诉她,就当奴才是犯了癔病,忘掉就好。”
姬恪的影子投到身前,更显清瘦。
小太子忽然又想起昨日姬恪不见的那份恐慌,手不禁把衣袍攥在手中,眉头皱起。
“姬恪,你想离开皇宫吗?”
姬恪垂眸看着他,眼里没有半点星光,他还是一如既往地说出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