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确认姜宁不在这里后,姬恪立即向后退去,津津也飞到了空中。
但明显两个刺客更快,他们起刀劈下,姬恪立刻拔出大腿处绑着的匕首抵挡。
虽然清瘦,但他悟性高,技巧灵活,倒也能抵挡住一段时间。
眼见迟迟下不了手,那些围攻的人又随时会出现,两人对视一眼,咬牙合力把姬恪抵到了山路边。
这里也算半个山崖,但并不算高,一路又诸多绿植,推下去最多骨折,要不了人命,但他们总要给雇主一个说法。
“姬恪姬恪。”
津津像个小炮弹一般冲到那个蒙面人脸上,却没什么用,被人挥手打开。
两人用力将姬恪推了下去,津津见状也立刻扑腾着翅膀往下飞。
“姬大人!”赶来的二公子大喊一声,却已经来不及。
两个蒙面人立即服毒自杀,等他们赶到时,山路下已不见姬恪的身影。
“快下山找!”
二公子当机立断开口,他收起嬉笑的神色,看了魏王一眼。
“王爷,有些事若是做绝了,吃苦的只会是自己。”
雨势渐大,已由方才的雨雾变为淅淅沥沥的声响,树叶在林间颤抖,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
山崖上有什么动静姬恪不知道,他只知道要抓紧手中的藤蔓。
这是崖上生长的枯藤,极其粗糙刺手,他手心已经红了小片,但他不能放开。
已经到了崖中间,他只好拉着藤蔓一点点下滑。
津津飞在他身边,不停地叫着他的名字。
他看向这只小粉团,抿唇笑了一下,顿时拉扯到颈上一道被叶片割伤的细小伤口,泛起微微的疼痛。
“叫什么,我又没死。”
他向来习惯绝境逢生,以往的算命先生都说他命硬,轻易死不了,现在看来确是这样。
人一旦有生的欲望,不论什么环境都能活下去。
他一点点往下移,凭着周围的枯藤和树枝拉扯身体,让自己不会不受控地下滑。
雨滴落下,打湿他的额发和睫羽,混着那些细小的伤口,有着说不出的狼狈,就像被蹂躏过的花。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到了离地不算远的地方,可这枯藤也已经到尾巴了,再不能放长。
估算好距离后,姬恪没有半点犹豫,松手滑了下去。
崖边的叶片都有锯齿,划过衣袍的倒没什么,划过肌肤的倒是都割出了细小伤痕。
身子落地,除了痛一些,倒没哪处骨头伤到,或许是不幸中的万幸。
津津一直跟着它,眼见他落地后便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无事。”姬恪还是这句话。
他过往受过的苦不比今天少,但谁来问他都只会得到一个回答,无事。
独行久了的人,再难回应别人的慰问。
他站起身,掩着唇猛烈咳嗽起来,衣袍皆湿,只觉得寒气入骨。
或许比起身上的伤,他现在更重要的是找个地方避雨生火。
姬恪一路上一边咳嗽,一边捡幸存的干柴火,找了个不大的山洞便进去了。
他用火折子点着柴火,咳嗽许久的声音沙哑,他看向津津,抬手做了手势。
“去找人。”
这是他当初训练很久的反应,也是津津真真能看懂的话。
津津叫了几声,转身飞出了山洞。
天边仍旧含着一丝光亮,津津摇摇头甩掉水珠,往京畿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津津是一只鹦鹉,找人都是去找熟悉的人,所以往京畿去了。
第69章 寻找
窗外雨落,正淅淅沥沥地打在菩提树上,门前经过的脚步声也有些杂乱。
小太子打着呵欠起身,看向守在一旁的侯府二公子彭玉,又仔细扫视周围。
“姬恪呢?”
随行跟着的喜公公眼皮一跳,笑着上前宽慰。
“殿下,大人现在有事缠身,所以没能守在此处,他让奴才告诉您不必等他,先去宝殿跟着主持念佛。”
小太子心里疑惑,但见周围没什么异样,便只好自行穿上外袍,准备去大雄宝殿继续祈福。
他穿着鞋子,口中嘟囔:“不会是去见我那皇叔了吧?”
不论是悼念还是祈福,姬恪可以不在,但他不能不去,更不能让那个皇叔小瞧。
小太子带着人出了屋,他这才见到门前有不少僧人带着禁卫军往山下去了。
一时好奇,他抬手叫下其中一个僧人:“你们这是去做什么,怎的看起来慌慌张张的?”
彭玉看了他一眼,随后笑道:“去山下寻人了。”
那僧人双手合十念了佛号,他心里清楚彭玉的意思,但作为出家人也不能胡说。
“有人落到了山崖下,我等熟悉地势,便带路去寻人。”
小太子有些吃惊:“竟发生了这样的事,那你们快去吧,雨湿路滑,小心一些。”
那僧人又念了句佛号后便赶紧下山去了。
姬恪落下的地方在普陀寺的背面,要想去下面寻人还得从前山绕过去,这一来二去要花费不少时间。
彭玉本来也想跟着去的,但他得留下来保护小太子,更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发现端倪。
如果小太子知道姬恪掉崖的事,情绪可能会难以平静下来,若他去找魏王,局面会更乱。
一声悠扬的钟鸣荡出普陀寺,激起许多飞鸟,大雄宝殿内传来空明的诵经声。
可这悲悯的经声传不到山洞中,这里只有干柴炸开的噼啪响。
外面依旧下着雨,山洞里倒是被这着火烧得温暖干燥。
姬恪本就体质寒凉,根本受不住这凉雨的浸润,此时烤着火倒是好了很多,就连着咳嗽声都停了下来。
他把早已湿透的外袍脱下烤着,用簪子挽起的长发也披散开,只留一件带着微微湿意的中衣。
此时姬恪正坐在火堆旁清点身上没掉的东西,他神色安静,橘红色的火光将他的脸也暖出些微颜色。
他这模样不像是坐山洞,倒像是在宫中软榻上。
他带的东西向来不多,腰牌、银钱两样足矣,腰牌还在,不过这装银子的荷包倒是丢了。
姬恪静静看着地上那略粉的荷包,神情稍显无奈。
他的荷包丢了,但姜宁之前送他的这个倒是还在,还好还在。
他眼底倒映着橘色的火光,蕴含其间的笑意似乎也被这颜色暖化,浓得快要溢出来。
他掩唇轻咳,抬手拿起这个荷包,有些重量。
这荷包是姜宁用来装散碎银子的,那日她原模原样地给了他,什么都没拿出来。
姬恪看着这荷包,心中暗想,该求道平安符放进去的。
不过也不是很有必要,毕竟那块木牌都已经挂到了菩提树顶,想来应该比这平安符更灵验。
魏王一定是想破头也想不到,那木牌上的内容和姬恪没有半点关系,只是一句祝愿的话。
——愿姜宁一生平安顺遂,年年如今日无忧,岁岁如今朝喜乐。
姬恪现在即便独处山洞中,但有了这荷包的陪伴,却也比坐在宫中的漆木椅上更自在。
他突然想起诚帝少年时和他说过的一句话。
当你心中有了人,你只会想她,行也想来坐也想,就算是孤身一人,心中也不会有半点寂寥。
然后……姬恪仔细想了想,然后当年还是个普通皇子的诚帝就把那木牌扔过围墙,扔到了辅礼亭中。
“这是我和萱萱去普陀寺求姻缘时顺带给你拿的,灵验着呢。
不只是姻缘,健康、财富、权势,想要什么求什么,若是挂到树上了,就说明这诸天神佛应允你了。”
年轻气盛的皇子扔下这块牌子后便又出宫了,他和萱萱还约好了今日去放风筝。
彼时站在宫墙内的姬恪捡起那块牌子,他看了眼脚踝间连着的锁链,静默许久。
他从来不信神佛,只信自己,心中略带讽刺地在木牌上写下笼中之鸟四字。
无论他怎么扇动翅膀也飞不出这深宫高墙。
但穷途末路的人总会把希望寄托到其他地方,停顿一会儿后,他在木牌的背面写上了那句话。
——祈愿上天,赐光明,得自由。
他看着那明亮的日光,怀着前所未有的虔诚把牌子往上扔。
他原本是想扔到辅礼亭外的那棵大树上,但这木牌的穗子却被那棵略显干巴的桂树勾了去,深深挂在桂枝间。
虽不是想要的那棵,但也挂到树上了,应该会实现吧。
他那时还怀有希冀,甚至还在树下梦到了有人在桂花树上向他伸出了手,将他拉到了另一方天地。
但那件事后,他便知道一切都是妄想。
心中愁苦无处发泄,生生吐了一口血后便把这牌子上的那句话用浓墨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