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人来?”
姜宁念叨着看向手里的小纸条,那是方才有人送到她手中的菜品提议。
自那次会议后,时间已然过了三日,嘴上说着不愿意的大厨们纷纷给她递了纸条。
纸条上全都是他们最得意的拿手菜。
以往不论谁当选,发号施令的那位必然是想使出浑身解数来出出风头,其他人只能憋着。
之前姜宁那话,乍一听很是没规矩,可这些人回去细想后便品出来了。
这分明是要让他们自己上菜来做。
这可是不多得的好机会。
“不错不错,照这个趋势下去,这菜都能凑齐了。”
这样的大型宴席本就不可能一个人做完全程,一人做一道,最后再中和下味道,这宴席就不会差。
姜宁满意地点点头,转身进内厨准备今天要卖的吃食。
她打开那个用来做章鱼小丸子的小锅,往里刷油时,外间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有人吗?”
这声音纤细,听起来有种熟悉的柔弱。
姜宁立刻合上锅,盖上棉布,转身打开了厨房的门。
门外,穿着常服的周淑妃正带着一个宫女站在门口,手上拿着东西,背着光,看起来有些腼腆。
姜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她。
“周……”
周淑妃摆摆手,让她不要叫出那个称呼:“叫我阿玉就好。”
她转眼看着周围的布置,粉白的墙面,四张干净的红漆木桌,一个半腰高的柜台,店面不大,看起来却很舒服。
她看向姜宁,真心实意地道:“你好厉害。”
周淑妃是工部尚书的女儿,是当年选秀入的宫。
入宫前,她依附家族而活,入宫后,她是人前人后被伺候的淑妃娘娘。
至少在她周围,她从没有见过姜宁这样自强的女子。
“多谢。”姜宁这次没有谦虚:“您怎么出宫了?”
“我之前偷偷去折月殿找你,但你不在,我便向姬恪请示出宫了。”
周淑妃坐在凳子上,一脸新奇地打量着周围。
她突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赶忙把手中的东西放到桌上。
那是一块大概两尺长的粉白色绸缎,上面用针线绣了山水花鸟图,中间是正楷字样的开业大吉四个字。
“之前听你说你要开店,我便在宫里绣了这个。”
她纤细的眉略略扬起,给她向来弱气的模样带来了几分活力。
周淑妃有些不好意思,涂了丹蔻的手指有些紧张地拉着那块绸缎:“琴棋书画我不精通,只会这个。”
姜宁愣愣地看着这幅绸缎,眼里满是惊喜。
说来她的踏仙楼开业以来,除了姬恪送的一座铜制貔貅镇店之外,就再没有其他礼物了。
这绸缎绣得极好,表面光滑,针脚细密,绣的图案也栩栩如生。
“谢谢谢谢,我很喜欢!”
姜宁笑得见牙不见眼,从她这神态就能看出她有多喜欢。
毕竟是用心的礼物,没有人会讨厌。
“你想吃什么?给你做。”姜宁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艺,只能用一顿美食来回报了。
周淑妃身后的小宫女四处看了下,她也有些馋了,便开玩笑道。
“我家娘娘吃了许久的甜品,今日想吃辣的。”
“别听她胡说。”周淑妃掩唇笑了下:“你做的甜品很好吃,之前送来的玫瑰冻我现下都已经吃完了。”
姜宁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指着门外的告示牌说道。
“今天要做的是章鱼小丸子和冷吃兔,阿玉,你看看是想要哪一种?”
一听名字,周淑妃和她身后的小宫女同时捂嘴惊呼。
“章鱼和兔子?”
这章鱼她们以前见过,是有一年外邦进献时呈上的,那东西长得骇人得紧,八只脚在缸里乱爬,当时可吓坏了不少人。
这章鱼倒是有些不敢吃,不过兔子——
周淑妃蹙着眉头,提着帕子捂着唇角,怕自己的口涎滴下来:“是要烤还是炸?”
从小身边人就和她说不可以吃兔子,她看着这东西的可爱模样,也不忍心。
可直到有一次偷偷吃了烤的野兔肉,那味道她便忘不了了。
说起来,这兔子还是皇上带她烤的。
姜宁把绸缎收好,哈哈大笑一声:“不烤不炸,我们用来炒。”
她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算算时间,也该到那些人来吃东西的时候了。
“娘娘,到时候会有人来这里吃东西,如果你觉得有些不自在,可以进厨房去吃。”
周淑妃摆摆手,拉着身旁的小宫女坐到身边,神情有些期待。
“不碍事的,我们就坐这里。”
“好,那你们先坐,我去准备了。”姜宁也没有再多劝,笑着转身去厨房做吃的。
周淑妃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这不大的店面一眼,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总感觉有说不出的开阔和轻松。
没过多久,踏仙楼前的人突然多了起来。
小宫女立刻敏感地坐到周淑妃身边,眼神略带戒备的看着涌入的食客。
而周淑妃却是看得津津有味。
客人们进来还得争先抢后,不局限于年轻男人,还有不少妙龄少女和老幼妇孺。
他们进来时都面带笑容,当然,偶尔有几个看起来愁苦的。
不过他们愁的是今天的菜色——
“姜老板,今日没有小圆子吗?”
自从上次吃了芋圆奶茶后,他便深深的爱上了这口,心情郁闷时喝上一盅,开怀的效果比酒好。
“有的有的。”姜宁从厨房的小窗口探出头来:“以往的菜都还可以再点。”
“那来一份,再要一份那个冷吃兔。”
“好嘞。”姜宁双手搭在窗口,笑着看向诸位食客:“怎么没人点章鱼小丸子?”
“害。”一个眼熟的老者摆摆手:“正经人谁吃那个。”
顿时引得满堂哄笑。
周淑妃也有些忍俊不禁,但抬眼看去时不免惊了一下。
那不是顾太傅吗?
顾太傅显然也看到了她,他摸摸胡子对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说出去。
姜宁扬起唇,笑得自信:“这样。今日算我做东,大家点的第一份小丸子都由我来请,不吃便罢,好吃再买。”
“那咱们居然算是来着了,即便是开业那日姜老板也没有大酬宾呢。”
有人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姜宁也不在意,她看着众人,语气轻松极了。
“这只是餐馆的开张,可不算我真的开业,等哪天我真的起了酒楼,那一日餐费我全包。”
这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他们会觉得是夸夸其词。
可这话是姜宁说出来的,众人不由得信了八分,就这手艺,开酒楼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让我等便坐等姜老板的大餐了。”
姜宁笑着摆摆手,将各位的需求写在单子上后,便回厨房做了。
她在里面做饭,大家便在在外喝着柠檬茶,谈天说地。
而在餐馆外面,有一人正拂袖而去。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头上簪着碧玉簪,身穿绘有铜钱的黑袍,腰很粗,离开时眉头紧皱。
路上卖吃食的小摊贩都认识他,这人正是鹊桥仙的老板,秦安。
他之前便偶尔听别人说起踏仙楼的名字,但一直以为是个不出名的作坊,想着没过多久就得开不下去,也就没管。
那承想这竟是半路杀出的程咬金。
分了不少客源不说,还悄无声息地把百花宴的风头给抢了过去。
他今天本来打算去看一看,却没想到在那里看到了不少眼熟的贵客。
尤其是那顾太傅,他已经连续数日没见到他了,原来是到这小餐馆来了。
他回去的步伐越走越快,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那姜宁,不,姜诗雨,按理说她继承的应该是天香酒楼的手艺,却怎么做的尽是怪菜。
他咬咬牙,冷哼一声后踏进了鹊桥仙,面色倏而变幻,高傲和冷漠顿时扭曲成谄媚。
“小民见过九千岁!”
顾太傅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贵客。
姬恪脚步一顿,静静地看着他,清亮的眼里映着他变幻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