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凭什么收钱?”
那个院监四处看了看,走上前来停在三步远的地方,低声斥责。
“雍朝明律,当街打人可是要入牢的。”
姜宁抬头看他:“以官家的名义收费也是要入牢的。”
她平时爱笑,眼眸总是弯弯的,但此时冷着脸,看起来倒有几分气势和压迫。
正在此时,那小厮似是不甘受此屈辱,使劲扑腾起身,姜宁要动手压住他,两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那院监瞪大眼睛,嘴里念着违法违法,步子却是后退的。
周围卖吃食的小贩们不敢上前劝阻,但那卖糖葫芦的小哥看得热血上涌。
“我也来!”
他撸着袖子正要上前,混乱间被姜宁打到鼻子,眼泪顿时便下来了。
姜宁:……
不小心痛击了队友。
姜宁从小便不是个安分的人,虽然不会打架,但凭着这腔怒火和小厮的瘦弱,竟也稍稍占了上风。
“监长,报官,她当街揍人!”
打不过的小厮呐喊出这句话。
但还没等院监离开,街口处便有几名捕快跨刀而来。
京畿监管很严,小摊都有自己的位置,书院这条街原本是不允许摆摊的,但他们算是特例,只能待两刻钟,现下时间已过,不能再待了。
摊贩们纷纷收拾东西离开,有人来、有人走,事情似乎就在这混乱中结束。
“王大人,这葱油鸡虽好吃,但我之前还吃过更美味的。”
顾太傅放下筷子,颇有些炫耀意味地开口。
在他对面的是礼部的王侍郎,两人都好吃,所以时常会分享一些搜罗到的美食。
“不会不会。”王侍郎摆摆手,指着盘子里只剩一些残骨的葱油鸡:“这是我找了好久的,绝没有比它更好吃的了。”
两人各执己见,一同看向坐在另一方的姬恪。
“你怎么看?”
“我吃什么都可。”姬恪拢住衣袖给二人倒了茶水:“不过的确是太傅吃的那鸡肉技高一筹。”
王大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能让姬恪这么说的可不是一般人。
“敢问大人,是哪家的师傅?鹊桥仙新来的?”
”王大人消息不灵通啊。”顾太傅指指姬恪:“这事都传遍了,有位名厨进宫给姬大人做菜,技压群雄,可了不得。”
王侍郎看了姬恪一眼,舔舔唇:“这宫里的事,下官可不清楚。”
姬恪也没开口,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沏茶。
顾太傅笑着摸摸胡子,略过这个话题,谈起了那道惊为天人的手撕鸡。
“这鸡肉嫩滑不说,麻香恰到好处,辣味十足,再加上那特殊的酸味——”
回忆起这个滋味,他不禁咽了下口水:“王兄啊,你吃了便知道,若是让这小姑娘来做,这葱油鸡绝对更好吃!”
“小姑娘?”王侍郎喝口茶,似乎也感受到了那种好吃的滋味:“听起来倒是很了不得?”
两位饕客还没开始深入交流,喜公公便敲响了门。
“进。”
姬恪没有停手,正往茶壶里加着茶叶,准备醒茶。
“督主。”喜公公面露难色:“方才小安说,姜宁进监牢了。”
姬恪没有半分停顿,只是在点茶,点好之后才开口:“是何罪名。”
喜公公嘴张了一下,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
“当街斗殴,在乘风书院那条街。”
水声没停,他盖好茶壶,抬眸看向略微呆愣的两位饕客,眼里微微有些笑意。
“这才真的是了不得。”
顾太傅:……
没想到你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
王侍郎只知道有这么个厨子,倒是不知道这厨子就是姜宁,他还以为是姬恪的哪个心腹。
“大人,要不要下官去看看?”
“不必。”
姬恪沏好茶后才慢慢起身,他抚平衣袍的褶皱,对这二人略一点头。
“既然事情已经谈妥,我也不便再待宫外,告辞。”
王侍郎立刻起身回礼:“大人慢走。”
姬恪点点头,转身离开了这小餐馆。
王侍郎轻呼口气,不知为何,每次和姬恪谈话都会让他很紧张。
“大人走得好突然。”
顾太傅看他一眼,倒了一杯姬恪沏好的茶:“他捞人去了。快,我再和你说说那手撕鸡……”
“是她当街打人,为何我也要被关?!”
小厮拉着牢门,鼻下还留着几道血痕,生气地指着待在另一个牢房的姜宁。
她被关在那处,正坐在地上看着窗口发呆,完全没听见小厮说了什么。
姜宁从小就是外公外婆养大的,她性格开朗爱笑,得了不少食客的喜欢。
还记得那时她上初中,外婆外公在小店里卖烧烤,他们手艺好,不少人都慕名而来,但也因此引来了不少混子。
老人和小孩向来是最好欺负的。
姜宁的外公外婆为人正直,自然是不愿意给的,这些人便开始砸摊子了。
老人阻拦,食客们也在报警,年纪尚小的她躲在墙角,随后场面越发混乱,不知是谁尖叫一声,下一刻,姜宁便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外公。
这无妄之灾成了她一直以来最为厌恶的事。
锁链声响起,官差打开大门,姜宁转头看去,只觉得这人是来找那小厮的。
当街斗殴若是情节不严重,在牢里关三日就能出去,当然,若是有人来担保,立刻就能出去。
其实要说后悔也不至于,就是觉得自己有些冲动了,该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姜宁长长叹了口气,准备给自己堆个软和点的草堆。
恰好休沐日也有三天,宫里人估计都不会发现她失踪了,没人来接她的,不如让自己舒服点。
她正要坐下,那官差却走到她身旁开了锁。
“有人担保,出去吧。”
姜宁啊了一声,起身到一半便又停住了:“担保我的是不是长相很刻薄的一个男人?”
这要是姜诗雨的哥哥或者父亲,还不如待在监牢里。
“不是,是个老头,他还在登记。”
姜宁很是疑惑,她在雍朝好像不认识哪个老者。
“大人,她打人,凭什么能保走?”
那小厮很是不甘,他不信现在来保人的居然不是院监!
“是互殴,我们到的时候你也抓着她头发呢。”那官差撇撇嘴,自己带着姜宁往外走。
走出后方监牢到前面大厅花了不少时间,等姜宁他们到的时候,保她的人已经做好了登记。
喜公公?
姜宁差点喊出声,她突然想到之前在那条街看到过他。
难道是他正好路过看到了这事?
那官差看向做登记的人,可他却像是愣住了一般,直勾勾地看着那领人的老头。
看什么呢?
官差提高声音问了一声:“登记好了吗?”
登记的人这才如梦初醒,立刻站起身像是要说什么,口里却只是连连说着登好了。
“走吧。”官差对姜宁点点头。
他已经了解过原委了,这姑娘没什么错的。
姜宁点点头,跟在喜公公身后离开了这里,她现在还在有些不相信。
没想到喜公公是这样乐于助人的好人?
想是这么想,但姜宁其实心底有些感动,原来还有人记得她。
那官差好奇地走过去看了一眼:“什么人让你这么惊……”
记录簿上略微颤抖地写着姬恪二字。
“……”他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
“或许是同名……”这官差这么安慰自己。
“不是,我见到名帖和身份牌了。”那做登记的官差坐回凳子:“这是保书啊。”
这说明以后他们若是再抓到这人,是需要等姬恪本人批复后再行处置的。
“快快快,趁我还记得住,把她样貌画下来。”
因为感动,姜宁已经开始琢磨自己该怎么答谢喜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