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陛下还下了一道特殊的旨意,封荣庆王府高暮川为兵马司副指挥使,明面上是给了他护卫京畿的重要差使,但也彻底把人留在了京中。
高暮川领旨后,妹妹高暮云不干了,想再进宫去和皇上求情,凭什么她们王府本就是这桩案子中的受害者,现在还要哥哥一直留在京中,这样天下百姓怎么看待荣庆王府。
高暮川拦住了妹妹:“云儿,别去了,没用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你以为陛下下旨结了案,是相信我们王府吗?”高暮川叹了一口气,看着妹妹:“父王命我入京就已料到这个结局了。”
“可我们王府是无辜的!”高暮云执着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三司查证都未能证明她们王府有参与贪墨一案半分,陛下这道旨意却几乎是在迁怒于荣庆王府,她怎能接受。
“案子虽然结了,但事情还没完,消失的那一百万两灾银,你以为朝臣们心中没有数吗?圣上下旨结案不过是为平局势,而留我在京中也不过是为了堵自百官的口,咱们是宗室既然牵扯进这种事中,陛下就不得不做表态,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父王总说不要让妹妹过多参与朝中之事,但既生在皇家又怎能避免,高暮川和妹妹阐明其中缘由,又安慰道:“好了,父王安排哥哥入京还有另一个打算,不只是为质子更重要的是借着留在京城暗中查明到底是谁要害我们荣庆王府?”
高暮云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哥哥说的有道理,但她就是不愿受这气。
贪墨之事起于京城,幕后之人也定在京中,此事若是不查个水落石出,那他们王府也将一直遭受猜忌。
父王年事已高,自己迟早是要回淮南的,高暮川说罢拉着妹妹往门内走去:“行了,哥哥在这儿陪着你你还不乐意吗,安儿可是早上起来就巴巴的要去找姑姑陪他玩呢。”
“那事情有进展了你不许瞒着我。”
不情不愿的被哥哥拉进了王府中,高暮云不忘提条件,等真找出了人,她一定要先用鞭子狠狠抽他一顿才能解气。
“好。”高暮川笑着满口答应妹妹。
第42章 那我罪恶滔天
时至中旬,在赫岚公主生辰宴前一晚,赵观南去了大理寺找俞秉文。
刚了结一个大案,入了夜大理寺中除了轮值的人留守,大多都回了歇息。
赵观南径直推开那扇屋内亮着烛光的房门,果不其然见人又埋首在桌上一堆案牍中。
听见开门声,俞秉文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见是他没说什么,又低下头继续看着卷宗。
看他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赵观南还以为又出了什么新的案子,走近了却见他桌上放的都是端王高煌文书卷宗。
“好好的怎么看起了他的卷宗?他人在西阳难道又作妖了?”
高煌曾是先皇最宠爱的皇子,一个煌字就足以看出先帝对他的偏爱之心,出身高贵生母郑贵妃,母族郑氏更是当时显赫至极的一等高门。
曾与帝位最接近的皇子,但最终因行事狠辣,日渐跋扈而渐渐失了帝心,但这都只是他被贬去西阳为王对外的交代。
真实原因是其为争夺帝位不顾手足之情,谋害了两位皇子,而且手段极其残忍。
即便这样,先帝依旧舍不得杀他,还给他选了个富庶之地为一方之王,偏爱程度可见一斑。
俞秉文没回他,只是抽出其中一卷丢给他。
赵观南接过,才看了一会儿就已变了脸色,“曹严华进户部是郑家的关系?”
俞秉文点头,又递了一卷给他:“你再看看这个。”
“当年他的伤也和郑家有关?”赵观南看后有些不解,一边打人一边又给人安排升迁,这实属有些不对劲。
“是也不是。”俞秉文抽过他手中的卷宗,解释着:“别看这上面写的当年曹严华是和郑氏族人起了冲突,二人争执斗殴所伤,但当年真正伤他的人应该是端王。”
“曹严华受伤前,宫中曾举办过一场由世族子弟参与的蹴鞠大赛,当年端王和曹严华都曾参与过那场比赛,当时二人各为一队,我找当年记录的内官了解过,当年比赛曹严华那队人曾一度领先,直到中场休息后曹严华因与人斗殴受伤下场后,对方少了主力,端王带人后起追击最终赢得了那场比赛。”
“你的意思是,高煌为了赢一场比赛就把人打残了?出事后还让母族之人出面摸黑事实说是二人互殴所致?”
虽然听起来很荒唐,但也确实符合当年高煌张狂霸道的性格,毕竟这人杀自己亲兄弟都能做到碎尸喂狗的地步,对于当年一个普通世族曹家更是不会放在眼里,赵观南又瞥了一眼他桌上其他的卷宗文书。
“这个可能性很大,郑家安排他进户部应该也只是为了堵住他的嘴。”俞秉文看着这些卷宗,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甚。
“可这和如今的案子还能有什么牵扯吗?”赵观南十分费解,毕竟是桩成年旧事了,如今端王被朝廷的人日夜盯梢,他断无这种手段和本事远在千里之外,还能在朝中兴风作浪。
他了解俞秉文的脾性,如今圣上虽已下旨结了案子,但只要未找出真正幕后真凶,在俞秉文这儿这个案子就就永远不会结。
“所有犯人但凡犯事都会有他的动机缘由,而曹严华最后更是宁愿赴死都不肯说出真凶,可见他起初并不是为财权,爱恨嗔痴贪恶欲,这几样他必然是占了一样或者多样,否则最后不会那般坚定保护正在的幕后之人,若我所料没错,这其中最有可能便是恨了,当年他受伤不全应该一直在记恨端王,甚至是皇室,因为他受伤不全后,他家中之人甚至连去郑家讨要说法的举动都不曾有,他们惧怕郑家或者是皇权,当年蹴鞠大赛是先帝在宫中举办的,出了事陛下不可能不知,但陛下一直未曾过问,任由郑家颠倒黑白,皇权是可以凌驾一切的存在,曹家自然不敢为了一个儿子而去触怒天子,哪怕自己吃了天大的亏。”
俞秉文说到后面,渐渐叹息,也只有这样一切才能解释的通。
因为他记恨皇权,所以他才会在贪墨了两百万两灾银后自己不留半分,他自始至终要的就不名利富贵,而是想报复,也正是这样才更为可怕,一个不为权势所动心中只有恨意的人甘心被人驱使,除非那人想做的事和他目标一致。
一个对皇室有着浓浓恨意的人,一个已经起了反心藏在背后的人。
赵观南听后暗暗思忖之前自己在西南被人几度刺杀,难道也是因为自己是半个皇室中人?
俞秉文说完,又见好友半天没啃声了,这才想起来他这夜里来找自己,应该是有什么要事,自己却和他分析了半天的案子,“对了,你来找我做甚?”
赵观南被他一提醒也才想起自己来的主要目的,差点就把要事给忘了,回过神来忙道:“有人曾在南罗驿馆见过莫老。”
从齐昭那里得知她在使团进京后安列王求娶前,根本就没出过府们,压根就不存在安列王那日宫宴上所说的在街市上一见倾心的说法。
而他撒谎求娶这背后定然是有别的目的,所以赵观南让人查了南罗驿馆,没想到竟然查到莫老曾出现在南罗驿馆的消息。
才怀疑幕后之人的动机,而这个时候莫老又出现在南罗驿馆中,似乎是证实了他的猜想,俞秉文点头:“行,我明天会让人开始注意南罗使团的一举一动,”
赵观南见他就这个反应,本还以为他会借明日之机去南罗使团探探的,可现在人不去他不放心,只好又道:“你对徐世钦这个人怎么看?”
“这个人行事风格有些怪异。”
提起徐世钦,俞秉文觉得这个人的确有些奇怪,很多时候他好像能事先预料,避如曹严华会在被捕时杀妻,他最后会死在牢中。
还有当初他是怎么知道葛良方的藏尸地点的,并且能确定那具白骨就定然能和曹严华扯上关系,太多他觉得不解的地方了。
总算是说到点子上了,赵观南松了一口气,又刻意提醒:“他明日也受邀参加赫岚公主的生辰宴,你可借机去观察观察。”
俞秉文看了他半响,开始整理案牍上的卷宗,慢吞吞回他:“说了半天,这才是你最主要的目的吧,让我去帮你盯着情敌。”
亏他刚才还以为赵观南发现了徐世钦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让他注意。
被拆穿了赵观南也不否认,反而笑话俞秉文,揶揄他道:“难得啊,你这木头也能开窍?”
“我又不是瞎子,光是你看齐小姐的眼神我就可以定你的罪了。”
俞秉文说着还不停摇头,恨自家兄弟不争气,好歹也是侯府世子,追起姑娘来忒不要脸,听说在西南时还想方设法的和人女子住同一处院子。
赵观南笑了,坦荡承认:“那我罪恶滔天。”
看好友如此不要脸的样子,俞秉文瞧他一眼,也憋不住笑了。
“真决定了?你家长公主那关可不好过啊!”依照长公主的性子这个时候了还没任何风吹草动,定是被这小子给诓骗了过去。
“早就决定了,而且很多年了。”赵观南斩钉截铁的看着好友,不再隐瞒自己对齐昭的感情。
俞秉文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多年竟瞒着自己已经陷的这么深了,也没说什么,答应了明日会去帮他盯着徐世钦,正好自己也确实想了解了解这个人。
达成目的的赵观南,心情愉悦的离开了大理寺府衙。
自立秋以后,日头也变得和煦了起来,枝头硕果累累。
一大早,齐昭就被隔壁院的动静吵醒来了。
她隔壁的院子是贯珠在住,靖文公府占地广,院子也多,但人却少,是以府中之人大多都是各住一个院子。
贯珠住的院子中有一颗枣树,这几日枣儿变红,这会儿她正带着府中好些丫鬟们热热闹闹的在摘果子吃。
府中就齐昭一个主子,待人又和善,小丫头们经常跟着贯珠在府里嬉闹,气氛轻松欢快,不似别的府中一言一行皆需谨慎。
齐昭穿衣起身,洗漱过后才打开门,那边贯珠将打枣的棍子立马交给了身边的人,兴冲冲的捧了红彤彤的枣子就来了府人院中,“夫人快尝尝,这枣儿可甜了。”
看见那红滚滚的果儿,齐昭没急着拿,而是从袖子拿出帕子擦去了贯珠脸上的打枣时不小心沾上的灰,笑她:“看你好好的一个姑娘家,整日给自己弄的灰头土脸的。”
贯珠不以为意的侧着脸让夫人更好擦灰,面上笑的开心:“夫人,那颗枣树挂了好多果儿,粒大果圆还甜,您尝尝?”
收起了帕子,齐昭伸手拿了一个红艳艳的圆枣,一口咬下果然甜如蜜糖,果肉香脆汁水也饱满,难怪隔壁院中那群丫头,在那争抢。
贯珠忙问是不是好吃,见齐昭笑着点头后,一把将手中的枣子一股脑的全塞给了齐昭,“夫人,我再去隔壁多抢了些来。”
说完就一阵风似的又跑回了隔壁,去晚可就没了。
这丫头,自从般离了徐府后就越来越跳脱了,齐昭无奈捧着枣子回了房中,将果子都放进了瓷碟中给贯珠留着,这果子太甜,她其实不怎么喜吃,但贯珠这丫头就老是找些这种甜甜的吃食经常给她。
吃完早膳,齐昭叫来了管家,准备今晚要去南罗驿馆赴宴的事。
白日眨眼过,夕阳西垂。
赵观南早早的等候在了靖文公府外面,时辰到了接上了人就去了南罗驿馆。
如今二人在外人眼里已是未婚夫妻,不需再过多避嫌。
本想着请了俞秉文今日能帮自己拖住徐世钦,今日最好不让姐姐再看见他的。
可谁知道他们到时俞秉文还没来,倒是在门口等人时竟还恰好就撞上了徐世钦。
这个时候俞秉文也刚好赶到了。
赵观南站在齐昭身边,徐世钦望过来他们这边时,他攥紧了手正想去牵齐昭的手,手中突然一暖齐昭竟主动拉住了他,像是完全没看见对面的人,只是笑着对他说:“时辰不早了,我们先进去吧。”
赵观南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好。”脚步已经先他的脑子顺从的跟着人走了。
说完又朝迟到的俞秉文使了个眼神。
俞秉文一脸无奈的走到齐昭另一边,挡住了徐世钦的目光,想他好歹也是堂堂大理寺少卿,竟被赵观南当成个摆件了。
进了南罗驿馆,宴席还未开始,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待着,见二人坐下,俞秉文识趣了主动去了另一边坐,免得打扰了二人。
上次安列王求娶齐昭的原因还未查清楚,到了这南罗驿馆中赵观南更是谨慎,有人来相邀也都推辞了,一直陪在齐昭旁边。
但有人却偏偏不如他的愿,没过多久,南罗使团中有人过来,说安列王请他过去有要事相商。
众目睽睽下,赵观南也不好下安列王的面子,不得已起身跟着人去了,好在俞秉文还在,这毕竟还是在南罗的驿馆中,想来他们也不敢乱来。
赵观南走后,俞秉文走了过来。
刚才在门口遇见徐世钦时,心中那怪异的感觉更甚,本想直接问问这个齐小姐,了解一些徐世钦的事,毕竟她作为徐世钦的前妻二人又是青梅竹马,对于徐世钦的事定是都了如指掌,问她也省去自己再去调查。
可转念一想,赵观南那小子对这人的看重,难得通了一回人情世故,这个时候还在她面前问她前夫的事也有些不厚道,只好又忍着一直没问。
二人不怎么熟悉,都只是静坐着。
俞秉文满脑子是案子,而齐昭也一直在出神默默不语。
徐世钦好不容易在驿馆中寻见了齐昭,本想上前和她说话的,他自西南一案了结后,曾上门去找了齐昭好几次,可一直被拒之门外。
这次就是听说了她会来赴宴,自己才特意托人要来了一张赫岚公主的生辰宴邀贴,就是想见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