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瓜圆目一瞪,“说什么呢?这可是杀戮禅子的信物,怎能随意对付,定要用右手的小指头,非得祭上一百零八只鸡!”
  阿猛惊住,“说得这么厉害,人骨头到鸡骨头,落差就够大了。”
  若鹿皱眉道:“右手的小指?可是鸡爪是鸡的脚啊。”
  话音刚落,冬瓜和南瓜震惊地瞪大眼睛,一把抛开手里的鸡肉,“这么说,我们白吃了。”
  两人痛嚎一阵,又问若鹿什么动物的右手有五根指头。
  若鹿道:“猴子?”
  因为这句话,莽山的猴子倒了死霉。
  话说另一处很偏僻很偏僻的湖畔,四界弟子都不会涉足的角落。
  清冷的月辉映在平静的湖面,洒在和光仰起的脸庞。
  “还没好么?”她不耐烦想睁开眼睛,眼皮罩上一只大手,什么都看不见。
  “合上眼睛。”西瓜的语气带着笑意。
  和光不太记得清自己的脸庞,对着湖面捏了好几次都不太满意。西瓜师叔恰好路过,居然好心到提出帮她捏。
  深山月色的幽寒里,衬得他的手指越发的暖。抚摸过眉间、唇角,暖意随之浮上脸颊。
  他突然笑出声,温热的气息盖过月光洒下来。她不明原由得颤了一下。
  “别动!”滚烫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带着点强硬的意味,“马上好了。”
  黑暗的视野下,其他感觉分外清晰,温热的气息越来越近,衣袍交缠的窸窣声,衣襟深处透出的沉香味......
  一道凄厉的嚎鸣打破幽静的氛围,“呜哇——呜哇——”
  和光不用睁眼都知是菜瓜,听语气似乎有些委屈,也不知怎么被人欺负了。
  “好了。”
  西瓜师叔一松开,她便转头去看菜瓜,刚想随口安慰两句,就见菜瓜的神色从委屈转为惊骇,变化之迅速、情绪之准确,她都怀疑他是不是终于开窍了。
  “鬼啊——”菜瓜大嚎一声,转身拔腿就跑。
  “脑子又坏了?”和光摸不着头脑,回身发现西瓜师叔也不见了。
  凑到湖面一看,立刻明白菜瓜害怕的原因。
  “畜生——”惊天动地的骂声,也不知有没有传进西瓜师叔耳中,他听到了,怕是会笑得更开心。
  难以形容湖面倒映的是怎样一个恶心玩意儿,比起来涂鸣的青面獠牙鬼面都成了闭月羞花的美人,能凑出这个五官的西瓜简直是个天才!
  和光一面骂,一面重捏五官。
  圆月渐渐沉下,光辉弱了,水面的倒影愈加模糊。
  她扭动身子,避开阴影,试图让月光照得更清楚。这时,冷涔涔的月辉陡地亮了,仿佛含情脉脉的银灰色。
  她抬眸一看,圆月低垂浮在头顶,触手可及,好像一场不真切的美梦。
  顺着圆月边缘的隐约细线,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映入眼帘。
  “还要近些?”
  宁非天手执细线,如同拉着气球般把圆月拽到她身旁。
  和光笑了,“宁代表专门来给我照光?”
  恢复原貌的宁非天笑得如以往那般爽朗,“倒也不是,涌泉城那次我确实有些过火,思来想去还是向你赔罪。”
  “不必,若我是宁代表,为了坤舆界恐怕会做得更狠。”
  宁非天垂眸笑了,“也是,不过事后我会原谅和光道友,界域的公事不会影响我们的私交。如今以和光道友的小肚鸡肠,怕是没有原谅我。”
  和光笑着拍拍旁边的草地,示意他坐下,“道了歉就能揭过?贫僧可没这么好糊弄。”
  宁非天撩开衣袍,随意盘腿坐下,“那在下帮和光道友恢复容貌如何?”
  和光怀疑瞅他,“你记得?”
  相错万年光阴,她都无法记得真切。
  “连一根睫毛都不曾忘。”
  宁非天轻轻拉下圆月,球面深浅不一的月辉缓缓流动,顷刻间绘出一张面庞。
  淡漠、执拗、坚毅,是她的脸庞。
  微风夹杂泥土草地特有的味道徐徐吹过,蛙鼓和蝉鸣骤然远去,呼吸之间,往日的记忆点点滴滴浮上心头。
  月辉流到脖颈以下,添上红色金色的彩绘,朱红色僧服,金线绣口抖落铁臂假肢,扯嘴咧开轻浅又骄狂的笑意。
  “这是......”她不禁屏住呼吸。
  许久之前诸天大会的她,天极界贺拔峰的宴会,她们初次相见的时候。
  宁非天半阖眼眸,语气带着回忆往昔的笑意,“当年和光道友震惊全场的亮相,在下至今无法忘记。”
  作者有话说:
  西瓜溜达一圈,回来打算继续嘲笑和光,面对这一幕笑容僵在脸上,恨不得剁了自己的贱手。
  第520章 520别无选择
  ◎老子比你们任何一个都更想出去◎
  这些日子,和光渐渐熟悉原来的脸,过往的记忆陆续翻腾出来。不时对镜自照,注视镜面的那一头黑发,不知为何脑海又浮现另一张脸庞——祭
  似乎在哪儿看过,想要深思,太阳穴不住刺痛,迫使她停止。重复数次都是这般,她越发肯定心底的猜测。
  强硬忍住疼痛细想,祭的脸和自己的脸重合在一起,更加不可捉摸。
  又一次陷入沉思的时候,门敲响了。
  算算时辰,该开战略会议了,四界将决定最终的投入人员和攻防站位。
  推门一看,不是师叔也不是坤舆界弟子,而是预料之外的家伙——季子野
  连日来他时常躲在角落打量她的脸庞,无数次露出欲言又止的的复杂神色。
  没想到今日自个儿上门,神色还是那般矛盾,凝视她许久都没开口。
  若不是顾虑形势,她会一掌掏空他的丹田。往年的滔天恨意没有减弱,是个好现象,她忍不住这么想。
  “没事就让开。”她推开他,想出门。
  他如无力的柳条般被她随手推向门扉,待她踏出数步,还是开口了,“怎样才能避开天雷顺利说出那件事,绕开关键字眼、暗中点出共通情报......都行不通,我想了很久,决定直接告诉你解决办法。”
  和光回身看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去死。”
  她撇过脑袋,直接笑了出来。过去多少年了,这小子真是死性不改,每次都是这样。
  她压着性子叹了口气,“顾忌你是天极界的代表,我不和你计较,咱俩的仇,等出去再说。”
  “你知道我的心愿吗?”
  她笑着随口扯了一句,“杀我?”
  他没笑,也没有往常那般被冒犯的怒气,淡淡说道,“是飞升。在秘境困了这么多年,我也厌了。这么下去,出都出不去,何谈飞升?我说的解决办法,不是出于私怨。如果可以,我何不想亲手杀死你,大师姐。”
  这时,她才认真回看他,他这番话不像假话。“狼来了的故事听过吗?今时今日,你要我如何敢信你,季子野,你总得拿出点证据来。”
  他抬起食指点向天空,轻轻摇头。
  他说不了。
  “大师姐爬到今天的位置想必体会过不少次濒死的经验,各种附身他人的秘境也经验过死亡。作为真正的自己,□□和神念的死亡呢?面对强如鬼神的敌人,心底连一点反抗、逃生的心思都生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屠刀落下。”
  她脑海升腾不少疏离的记忆,然而最为关键的那一点,还是摸不到。
  就在这个时候,腰间的玉牌嘀地响起,会议即将召开,没工夫同季子野纠缠,她不得不离开。
  围墙反侧,逾疆界的院落。
  会议的时辰快到了,从未有过迟到缺席重要场合的殷羡却还在房间,迟迟没有出来的迹象。
  肖远道心忖里边会不会出意外,轻敲两声“师兄”,推门而入。
  四面窗户紧闭,紧邻躺椅的小窗全然敞开,簌簌寒风呼啸涌入,搅散一屋子的沉香味。
  小窗映入的阳光洒在一侧,隔着由浅至深的阴翳,殷羡缩在躺椅另一侧。
  他深深躬腰,交握的双手撑在膝盖,头颅垂下,整个人陷入沉沉阴影。
  肖远道不由得放低声音,“师兄。”
  他从未见过殷羡露出这副疲惫又无力的姿态,当殷羡猛地抬头带着那双深邃得宛如暗海漩涡的眸子射来的刹那,他又把那两个词吞入腹中。
  近乎偏执的坚定,这才是领导他们的逾疆界代表。
  肖远道不觉间提高声音,“师兄该前往会议了。”
  殷羡没有多言,起身走向屋外。踏出门槛时,藏在袖中的手指掸了掸。
  就是这一刹那,恰好被肖远道捕捉到了。殷羡离开许久,他还迟迟无法平定内心的震惊。
  防止窥视而紧闭的窗户,独独留下最近的一扇,怎么也说不通。师兄从不喜欢熏香,尤其是佛门专用的沉木,明明一丝都闻不得,为何要在闭室点燃?
  师兄刻意掩盖什么,不愿他知道,也不愿弟子们知道。
  肖远道斜眼瞥见躺椅软垫露出的长形一角,心里有了答案。原身的影响,终究太大了,特别是瘾。
  肖远道强忍住冲动没有去翻看,合门离开。
  师兄不愿他们知道的事情,不必特意揭穿。
  反正他还是那个他们熟悉的殷羡。
  数重紧闭阵法罩住的会议室内,四界正在进行最后的磋商决策,坤舆界有西瓜同和光,其他三界分别是宁非天、殷羡和油彩面具。
  葬礼是关键所在,四界弟子毫无疑问应该尽数前去,然而作为亲信的琼带这么多人出席难免引起怀疑,于是分出一批批防线,商量各批弟子站位,做好最完善的准备。
  四界实力最强劲的弟子必须在葬礼当场,由琼安排他们到各点防守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