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把时间耗在这里了。
张勇忿忿不得不停下。
但想季元昊就这么放过杨延宗,却是不可能的,他招手:“庞泗庞伍,你们去。”
庞氏兄弟是一对极擅追踪的好手,“追上去,找到他们,把消息放出去。”
“是!”
……
季元昊想让杨延宗当靶子,吸引皇帝的人和七王府的火力,杨延宗怎么可能中计?
一行人飞速扒了衣物换下,重新登上快舟,伏低身体,沿着短暂的豁口悄然无息驶了出去。
没多久,就弃舟登岸。
铆足吃奶的气力跟着队伍往前跑,苏瓷可不能让人背她了,大家体力消耗都挺大的。
苏瓷无意中回头看一眼,却见杨延宗忽停下脚步,他手一动银光一闪,一剑封喉!他面前的两个人吃惊瞪大眼睛,捂住咽喉无声无息倒下了,被他一脚揣进水里。
苏瓷认得这两个人,是王府点过来的,她忽想起季郴往杨延宗手里塞的那张纸条。
——是世子的人吗?
杨延宗这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一个了。
苏瓷咽了咽,不过她现在见识得多了,渐渐见怪不怪,不会像第一次那样一惊一乍了。
这会肾上腺素biubiu往上走,她连湿衣服都没觉得冷。
杨延宗一侧头,对上一双睁得圆溜溜的大眼睛,他脸颊血迹斑斑一身肃杀,人看着格外冰冷,他哼了一声,掉头就走,苏瓷只当没听见,赶紧厚着脸皮跟上去了。
“咱们去哪呢?”
苏瓷连续问了几次,没听见回答她也不生气,继续小小声问一次,这锲而不舍嗡嗡嗡像苍蝇一样烦人,杨延宗不耐烦蹙起眉头,掀掀唇终于开了金口:“改装,继续南下。”
“哦哦。”
不过苏瓷虽烦人了点,但她的医术业务却是非常纯熟且高效。
一行人狂奔出十数里,很快找到一家合适的农猎村镇,找个避风的停下,有人出去采购衣服鞋帽和接应车马,而苏瓷则紧着先给伤员包扎。
她那两个大包完好无损,都被背出来了。
苏瓷翻了翻里头东西,松了好大一口气,她把临行前好不容易提纯成功的半成品也带出来了,这玩意还没法保证安全保险,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万一想用没得用时才麻烦呢。
苏瓷摸摸瓶子和密封都完好无损,赶紧重新包好塞回去,取出胰子洗手消毒,另外还有一大瓶酒精。
这酒精她是估摸着蒸馏的,度数对不对也不知道,但有的总比没的好。
杨延贞捂住手臂,瞪大眼睛:“你还背了一大瓶子的水啊!”
怪不得死沉死沉的,刚才跑一路快勒死他了。
苏瓷瞪他一眼:“水屁,这玩意要紧着呢!”
她一边和杨延贞拌嘴,一边飞快打开消毒穿针引线,瓶子一打开大家就知道不是水了,浓郁的酒味,杨延贞伤口不深,不用浪费她的羊肠线。
皮肉刷刷刷,血水很快就止住了,消毒敷包扎一气呵成。
苏瓷搞定杨延贞,立马奔伤势较重的伤员去了。之所以先搞杨延贞,是怕大家惊异接受不了,有了例子后面就不用废话解释了。
都是汉子,一个喊疼的都没有,苏瓷刷刷飞针走线,这技艺大家虽然没见过,但效果立竿见影。
骨折伤没有,全都是肌肉刺穿和划伤,有个别有难度的,但苏瓷还是在有限的条件下克服处理好了。
原先大家都听说过她,但见还是第一次见的,怀疑倒不至于,毕竟这是杨延宗亲自安排下来的,但难免有几分保留,这么一下子,全都没了。
苏瓷生得很漂亮,却意外的明快爽朗,一点都不扭扭捏捏,没多大会儿,就和大家熟悉起来了。
等杨延宗回来的时候,她甚至还交到了几个新朋友。
杨延宗看她不顺眼,不过苏瓷装不知道,态度自然又大方,还把烧开的水端了杯给他。
杨延宗刚才提着剑去了,不知去哪了,杀气腾腾,回来手上又沾了新鲜的血迹,可能是去解决尾巴。
苏瓷看见了,又麻利递了个湿帕子给他和阿照。
杨延宗擦了擦手,瞥了她一眼,这女人果然胆子贼大,军镇石林才过去多久,她现在倒一点都不怕了。
他把帕子扔回她怀里,站起身:“准备一下,马上出发!”
林亦初等负伤很轻或没伤的,很快就将衣物弄回来了,同时还有马匹骡车。
他们迅速换装,伪装成一队回程镖师。
苏瓷是女的,换衣服麻烦点,林亦初忙着,她一溜烟溜到杨延宗后面的树丛和大石后,蹲下飞快换衣。
他身后没人敢去,就算方便也方便不到这里来。
嘶,冷死了,现在才感觉湿哒哒的衣服又冷又黏,不过皮肤是热的,大冬天跑得一头身热汗,应该不会感冒。
苏瓷一边蹲着换,一边竖着耳朵听前头杨延宗说话。
接下来,他们会赶去商州,目标是一个叫冯觞的人。
这人原来是乌川大银矿的卫都尉——就是那个被偷挖的国有银矿,他掌驻兵及其一切事务,事发后潜逃在外,可惜运气不好,潜逃期间犯了事被逮进牢里了,不过由于他潜逃期间用的虚名假户籍,所以才刚刚找到他的踪迹。
就是这个人,和刘应兄弟里应外合,盗挖的国矿。
据消息,他手里还有一个私矿信物,很可能是类似秘钥一类的东西。
而杨延宗此行两大目的:一是刘应兄弟手中的私矿;二是那件重要物证——账册。
账册冯觞未必有,但私矿他一定知道。
而且最重要的,通过此人,是唯一能找到刘应兄弟的渠道。
现在不但要精准,还得快!
连歇都没歇,一改装完毕,杨延宗当即下令出发。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苏瓷发现,现在队伍里的人,全部都是自己人,王府点出来的已经一个不剩了。
另外他们路上还发现了赵元,已经死光了,被皇帝伏击之后,又不知遭遇了哪一波人马,出师未捷,全军覆没了。
杨延宗蹙眉,探了探赵元的呼吸和他的致命伤,顾不上废话:“快!”
有人赶到他们前头去了。
必须抢回来!!
第18章
商州,差不多是大庆最偏远的州。
乌川很大,平原连接山区,连绵起伏,矿产资源极其丰富,又河流众多输运力强,一直都是大庆朝的最重要一个产银矿区域,故乌川虽偏,却有些人气,虽说远比不上京师中原,但一队外来人马融进其中却丝毫不会引人瞩目。
苏瓷一行一路疾行,几乎是昼夜不停,花了三天时间,终于抵达了商州。
下马那会她龇牙咧嘴,实在太疼了,大腿皮都快蹭破了,一阵阵麻得不行,趔趄往地上一站那瞬间腰部往下像趴了成千上万只蚂蚁似的,那滋味可别提了,肩背脖子的僵硬对比起这个都简直不值一提了。
她看着前头一跃下马就健步如飞的杨延宗,果然大佬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她心里吐槽还没完,身侧杨延贞稍缓了缓,伸手拉一把她:“我们快走吧!”
苏瓷赶紧跟上去,连颠带跳的,不跟上去就要掉队了。
他们来得很快,几乎是全速前进了,但抢先他们一步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人家肯定也这样,估计是和他们前后脚到的。
紧赶慢赶到最后这一哆嗦,可不能掉链子让那个姓冯的被人抢了去。
紧张是肯定的。
“可我们怎么找啊?人这么多?”
是一个类似劳改场的地方,冯觞是犯了事被人逮进大牢里的,当然没有吃白饭的道理,没多久就判了徒刑被拉到采石场劳改了。
这个采石场很大,除了劳改犯还有外聘的力工,据说有共数千人之多,这半上午的劳劳碌碌正忙活着,放眼望去一水儿都是灰扑扑的人,一时半会的,怎么找啊?
杨延宗一到地方就撒开人手,苏瓷和杨延贞一组,两人顺着分配的方向撒腿就往采石场冲,有守场的持鞭士卒吆喝一声冲上来拦截怒骂:“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知道吗?!是不是找死……”
杨延贞刚要说话,苏瓷手已往怀里一掏,掏出两小锭银子往那人手里一塞,那人立马闭麦,连带一整队人都安静了下来。
两人直接冲进采石场,苏瓷瞪大眼睛看了一圈,这他瞄的怎么找啊?
“留意动静,有人找到会放暗号。”
杨延贞快速地说:“我们留意小孩子,冯殇是带着他女儿潜逃的,入狱后把钱都掏出来打点了,他把那孩子带着一起到采石场了。”
“哦哦。”
原来是这样,那倒好多了。
苏瓷立马睁大眼睛,留意采石场里面的小孩子。
这里面小孩子也是有的,有少部分是家里犯了事的,大庆律情节格外严重的八岁以上的男孩会一起流放的,另外更多是力工带来的,或家里没人带,或穷人孩子早当家,如果能做上一二轻活,石场会酌情给上一二铜板的。
这么一来小孩子真不算少,男的女的都有,给他们的寻找增加了很大的难度。
当然,同样也给另一波人的寻找增加难度。
苏瓷和杨延贞一路狂奔,沿途不是没有碰过对方的人马,对方显然也是一样撒开人手正在找。
别处不知道,但苏瓷这边,双方警惕对峙了一阵,但最终谁也没动手,掉头紧着找去了。
现在端看谁抢先大海捞针成功了!
苏瓷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反正从石场的东头一路跑到最西边去了,底下没找到,两人就往采石的石山爬去,她累得不行,好在杨延贞不嫌弃她,拖着她往前飞奔。
跑着跑着,苏瓷忽停了一下,“什么声音?”
她耳尖,隐约听见“钉——”短促一声金属锐鸣!似是兵刃交击。
她赶紧招手,两人拐了个大弯冲过去!
冲过巨石,好家伙!苏瓷第一眼看见杨延宗,第二眼看见就是正面向他们的一个深紫色圆领长袍的男子,二十七八年纪,眉目疏朗面如冠玉,正是前些天夜里惊鸿一瞥的那个季元昊!
后者眉目间一丝温和都不见了,一片凌厉肃杀。
他和杨延宗都已拔了剑,已经打起来,两人争夺的核心很明显是打趴在上半晌爬不起来的灰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