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慈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着紧闭的房门,遭到背叛的愤怒感瞬间烧上神经,却立刻被冰冷刺骨的水浇熄。
他这才发现墙壁、天花板甚至地面的手印在同时涌出大量的水来。
水流来势汹汹,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就已被淹到胸口,木慈赶紧摆动着双腿往上游去,在整个房间都被吞没前仰着头深吸一口气,他做过游泳方面的训练,在水下坚持五分钟没什么问题。
转瞬间,水就溢满了整个房间。
水带走了绝大部分的光亮,不过勉强能看得清楚房间彻底变样了,家具上都挂着淤泥,连电视都变得锈迹斑斑,阿真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们仿佛被水流带到了一处幽暗无声的湖底。
左弦还努力地站在地板上,在水中强迫自己站立甚至行走是一种巨大的消耗,他勉强迈动出两步后,整个人都被浮力推动,顿时露出痛苦挣扎的神色。
木慈游向左弦的时候,隐约听见温如水的声音,可那声音太遥远,好似被阻隔在水波之外,他只好不去在意。
溺水者为了求生会缠住施救者,木慈稍稍绕转了下,从背后托住左弦之后,又试图转头去搜寻夏涵,好在对方也向他们游来,看上去还清醒,甚至指挥着他们去门口。
木慈一直在心里默数着时间,确定还没过去半分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已经感觉到肺部隐隐刺痛起来,就像个普通溺水的人一样。
他知道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冷静。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保持这种冷静,左弦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剧烈地挣扎起来,无谓地消耗着体力,差点把木慈踢开,他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后,又试图叫喊着什么,不过声音不但没有发进去,还让水挤压出肺部的空气,吐出一连串的气泡。
恐怕是快要失去意识了!木慈加重力道,带着他往门口游去,这次左弦没有反抗。
可惜房门也被水彻底堵住了,旅馆的门是往内推的,本就是一个阻碍,更何况水下很难使得上力气,木慈不知尝试多久,胸部的憋闷感越来越重,忽觉得身上一轻,他下意识伸手一抓,两只湿漉漉的手却滑脱开来,只能眼睁睁看着左弦飘向了黑暗之中,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连本该跟在身后的夏涵都不见了。
木慈几乎没有思索的空余,立刻就游了回去,房间并不算大,他很快就找到了托着左弦的夏涵,对方嘴里还叼着一个薄薄的密封塑料袋,看上去也几近昏迷了,两个人都在缓缓下沉。
这下木慈想也没想就拉住了夏涵,对方似乎还残存着一点意识,松手抓住木慈的背包带子,示意他往前游,这时候水反而成为助力,很快带着他们来到了门口。
尽管木慈已经快要接近极限了,可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肯放弃。
出乎意料,这次房门开得相当轻松,外头似乎也有巨力在往里推动,门锁弹开的瞬间,浮力就立刻消失了,水流从房间里喷涌而出,将三人一道冲在了走廊上。
才脱离开水,木慈就贪婪地呼吸起来,缺氧产生的刺痛感总算有所好转,这时一条浴巾挂在他身上,他总算清醒了些,这才发现自己全身湿透,手指也被冻得泛青。
你怎么样?林晓莲焦急地问道,没事吧?
木慈顾不上回答,下意识扭过头去,发现夏涵已经坐起身来了,身上也盖着一条浴巾,只有左弦却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温如水正在解他的衬衫纽扣。
他的嘴唇动了动,没敢问出那个问题来。
他死了吗?
木慈站起身来走过去,他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可总比干坐着什么都不干强。
温如水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韩青,神情镇定冷静,让人隐约生出一丝惧意:你单膝跪在地上,就是电视剧里求婚的那种姿势,快,别废话!在韩青照做之后,温如水让周欣宇跟自己一块儿扶起左弦,把他的腹部压在韩青的膝盖上,让头朝下,一手按住背部,左弦很快就吐出水来。
随着越来越多的水吐出来,左弦却还是没有转醒的迹象,温如水额头隐约见汗,她才准备把人放下,就听见一个声音响起。
别压了。垂着脸的左弦闷闷道,再压我就真要死了,呕
左弦很快就从韩青的膝盖上翻下来,看上去还没完全从溺水里恢复,连眼神都是涣散的,他的衬衫松松垮垮地散开来,露出肩头上一个眼睛状的赤色纹身来,古朴简单,像个久远的图腾,不过随着暴露的时间增长,左弦整个左肩都开始发红,就好像那只眼睛在流出血泪一样,很快就蔓延到脖子上。
麻烦帮我扣下衣服。左弦脸上仍保持着那种游刃有余的笑容,只是额头微微冒出汗珠,它有点害羞,不太愿意跟生人见面。
木慈默默走过去,跪在他身边帮忙把扣子重新系起来。
那猩红的颜色瞬间就退了下去。
左弦看着他,像是思索着要说些什么,而木慈只是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好感度还不够对吧?
没错。左弦哑然失笑,他呛咳再度吐出几口水来,半晌才道,不过算剧情强行解锁吧,等我休息够了再告诉你。
他又转头确定夏涵平安无事后,这才放心昏了过去。
第21章 第一站:福寿村(21)
不但左弦昏迷过去,连夏涵的情况都谈不上好。
阿真的房门虽然没有再关上,但里面已经挤满淤泥跟水,墙纸都剥落了,只有那些小孩的手印仍顽固地停留在上面,而阿真只是呆滞地待在角落里。
经过刚刚那么一遭,没人敢再进去,左弦跟夏涵都有明显的失温症状,只有木慈的情况勉强算好一点,只能先折返回去休息。
两人换过干燥的衣服,左弦则由其他人帮忙,在外的四人到其他房间拿了被子过来把他们裹得严严实实,温如水还烧了些热开水让他们捧在手里。
在四人忙碌的时候,夏涵看出木慈的警惕,凑过来小声道:不是他们,如水在,是房间或者阿真在捣乱。
木慈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温如水当时一块儿跟着出去了,总算放下心来,在这种情况下,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同伴会背刺自己。
三人里头只有木慈跟没事人一样,这让温如水很是吃惊地打量着他,目光在两人身上移动着,挑眉道:你们是怎么回事?
如果只有左弦一个人出现异常,她问都不会问,可是夏涵不同,夏涵的身体素质虽说比不上军人,但在正常人里相当不错,不管木慈多健康,两个人的差距都不应该这么大,总不可能木慈是个隐藏的超级赛亚人。
轻敌了。夏涵苦笑道,全靠木慈拉着我们俩,不然这次恐怕要完了。
木慈摇摇头:没这么夸张,我只是以前游过泳,知道些闭气的方法,不过当时的情况很奇怪,我少说能闭气五分钟,可当时觉得自己才支撑了半分钟就已经有点不舒服了。
就这么简单?你不觉得身体特别重吗?夏涵觉察到不对,水也非常冷?
水是有点冷,不过身体倒是没觉得重,就跟平时游泳一样。木慈看着他的脸色,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这个答案让夏涵沉默了会儿:水没过头顶的时候,我也闭气了,不过身体仍然出现了溺水的反应,体温迅速流失,身体还非常重,体力消耗得比往常更大,就好像要被水拖下去了一样。
木慈听得目瞪口呆,他本来以为自己面对的情况已经很严峻了,没想到夏涵跟左弦直接是生死危机,难怪当时左弦昏迷得那么快。
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木慈苦笑起来:难不成我总算时来运转了?
你跟我们之间的不同我猜可能是小熊玩偶保护了你。夏涵看着地上湿漉漉的背包,他还记得在水里自己是如何死死抓住这根救命稻草的,也保护了我们。
看来她真的是个好孩子。这让木慈莫名松了口气:先不管这个,你之前怎么突然不见了?
左弦发现了不对。夏涵裹紧被子,抬抬下巴示意那个被冷落在旁的塑料袋,他给我打了手势,说床头柜没有手印,抽屉里肯定有猫腻,所以我就游回去找了。
这时木慈才看清塑料袋里装着手机跟一台照相机,他听得冷汗潺潺:也就是说,但凡我们三个人当时有一个出了差错,就算完蛋了。
温如水淡淡道:习惯就好。
密封袋非常严实,手机跟照相机都没有沾到水,唯一麻烦的是它们都没电了,手机还好说,照相机的电池就有些麻烦了。
我有带万能充。温如水道,不过不确定会不会搞坏电池,你们怎么说?
这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众人当然没有意见。
由于小组里的两个厨师都挂了彩,这次换成林晓莲跟周欣宇下厨,温如水则在旁边查食谱指挥他们,这让夏涵担心得要命,生怕会吃到什么黑暗料理。
好在不是人人都有爆破厨房的天赋,林晓莲跟周欣宇初次下厨的结果还是很可喜的,甚至还煮了一大锅热腾腾的罗宋汤,为了迁就他们三个人,还特意搬到楼上来一起吃。
没想到我稍微努力一下就做到了!林晓莲端着罗宋汤吹散热气,脸上露出笑容来,要是被我爸妈看到估计要吓坏了。
话音才落,她的眼泪已滴滴答答地落在了汤碗里:我我好想他们。
周欣宇跟韩青一下子都傻住了,而温如水只是温柔地抱住她。
我好怕。林晓莲埋在她怀里哽咽道,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眼泪簌簌而下,我想活下去!我还有那么多事没尝试,那么多人生没体验过,我不想死在这里!
林晓莲这场猝不及防的崩溃勾动了众人压抑多时的情绪,谁都没有力气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吃完了午饭。
这时候木慈又有些怀念左弦了,对方在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很愤怒,或是很有趣,而不是这样的无助跟悲哀。
下午本该继续寻找线索,可夏涵跟左弦都还在休养,两个组长全倒下了,温如水独木难支,加上谁也不确定会不会再遇到阿真房间那样的意外,最终还是决定先待在一起。
两点钟的时候,手机跟左弦一同苏醒过来,对方埋在被子里打破寂静:给我点吃的,饿了。
还没等人反应,他就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打量着众人的表情,古怪道:你们围在这儿给我哭丧?怎么没人摔盆?
韩青将指关节按出可怕的响声,面无表情道:我觉得这种人没有认识的必要,你觉得呢,温如水?
请自便。温如水侧过身,我什么都没看见。
别闹了。左弦哀鸣一声,要杀要剐先让我吃饱再说,不然我要告你们虐待俘虏。
林晓莲赶紧去热了热饭菜,左弦是真饿了,吃得很快,恢复些力气后直接跳下床,挑起那个薄薄的塑料袋看了看,眯眼道:我记得我昏过去之前,里面是有东西的?
原来他不是在确认夏涵的安危而是在看袋子。
在这儿。林晓莲赶紧递过手机,正好充满了,还有一个照相机,不过还在充电。
左弦拿着手机端详了一会儿,神情慎重。
怎么了吗?靠在墙边的温如水不禁有些紧张起来,哪里有问题?
原来真的有人会买粉色的手机啊。左弦微微睁大眼睛,惊叹道,这个颜色好丑!
众人:
木慈脸色不善地看向韩青:你需要帮忙吗?
韩青:虽然很想说需要,但我可以自力更生。
在受害者面前这么光明正大地谈论合作谋杀不太好吧。左弦很是受伤地捂住了胸口,明明之前被我耍得团团转的时候那么可爱。
这个男人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啊。
作者有话要说:
摔盆:我国某些地区的传统习俗,在出殡时,需由死者的长子或者长孙来摔盆,有很多种解释,这里就不展开多说了。
左弦问哭丧跟摔盆其实都是在占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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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一站:福寿村(22)
手机同样没有信号,左弦开了热点,照旧无法连接。
在没有网络的情况下,只能翻看短信跟通讯软件,好在近日的聊天记录还留着,不然他们也没招了。
不过这时候众人才知道阿真实际上是四楼女人的网名,她还有一个十四人的旅游小群,里面的昵称都是以阿开头,而小群的聊天记录里也确实有三名驴友决定自己骑车上山,正应对了之前的猜想。
他们的确就是当初的旅游团,老板并没有撒谎。
只不过旅游群只订了四天的房间,而不是七天。
在阿真的聊天记录里,排除掉工作跟一些闲聊,唯一值得注意的就是她跟深海咸鱼的对话,由于软件是下往上滚动,看起来不便,众人很快又按照正常的顺序梳理了一遍:
5月25日16:32
阿真:到了!哇,坐车累死我了,不过这里空气超好!到时候聊,之前的疫情憋死我了。
5月25日19:32
阿真:要死了,我住的这家旅馆,老板娘半年前去世了嘛,然后有个傻缺还一直在问是不是半年前的疫情去世,挖人家的伤疤,老板说是意外落水,好惨。他人还挺好心的,这家清洁工是村里一个有点痴傻的女人,他说乡里乡亲帮个忙,能给口饭吃是一口。
阿真:男人真的全靠下半身想事情吧,草,说老板对清洁工大姐有想法,真是无语了,恶心死了,下次我就拉黑这个旅游团。
5月26日 12:32
阿真:糟糕,当普通的休假日彻底睡过头啦!还好我们是单独活动,不然要被骂死,我让老板送了面上来,等会拍照片给你看~
5月26日 16:32
阿真:刚刚听说了个很微妙的事,阿木回去拿东西的时候,发现清洁工在他房间里!还拿着一个小熊玩偶傻笑!!!超恐怖的!差点把他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