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而后淡声道:“世子你认错人了。”
才上马车的苏锦妤也顿了一下,狐疑地望了回来。
陆君庭对吉祥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你叫什么名字?我总感觉你很眼熟。”
吉祥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
她是东阳公主的暗探,陆君庭不可能见过她。
吉祥对陆君庭有些许了解,他这个人,但凡是个女子都能随便撩拨两句,这会估计是老毛病又上来了。
兔子尚且不吃窝边草。
他都有了苏锦妤,还死性不改地要撩拨一个小婢女。
怪不得东阳公主说他此人成不了气候。
她心中盘算着,恭敬地低头道:“奴婢吉祥,刚从广陵到京城无多时日,也并不怎么出门,世子尊贵之躯,是不可能见过奴婢的。”
“广陵来的呀。”陆君庭似乎对她很有兴趣,“你是苏锦妤的贴身丫鬟?”
苏锦妤心里不舒服。
她刚刚在跟苏向晚的博弈之中,赢了第一局。
这个结果她心满意足。
可转过头来,陆君庭就对吉祥别样侧目,言语之间毫不避忌浓厚的兴趣。
她表现得很大方,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苏向晚也就罢了,吉祥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奴婢,如果陆君庭看上她了,这对她来说是很屈辱的事情。
从前周姨娘为了固宠,也会送自己身边的婢女去父亲身边。
她可以自己送出去,但是不能接受是陆君庭自己看上的。
“是啊,世子,她是我的贴身丫鬟。”苏锦妤微笑应道。
说话之间,她示意吉祥上马车来。
陆君庭的目光还在吉祥身上,这让苏锦妤很不舒服。
吉祥自己也感觉很不舒服。
那种赤裸裸毫不避忌的灼热窥视,让吉祥有些生气。
若非这个人是陆君庭,是她动不了的人,以吉祥的性子,她立马就会动手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
“你的贴身丫鬟,那以后会一块陪嫁过来吗?”陆君庭问苏锦妤。
苏锦妤愣了一下。
陆君庭就只差没明说他看上了吉祥,要她把吉祥带上一块嫁过去了。
这都还没进府,她都还没成为陆君庭的妾侍,宠爱都不曾有,这么快就要被人分宠了?
还是自己的丫鬟?
苏锦妤心中又伤心又生气。
低她一等的婢女,来日跟她平起平坐,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吉祥替苏锦妤回答了,“回世子的话,奴婢要回广陵老家,不会同小姐一块嫁过去的。”
苏锦妤心下稍有安慰。
还好吉祥不是那种趋炎附势的人。
不然吉祥也进了宸安王府,苏锦妤日子可就不安生了。
她好不容易稍微赢过了苏向晚一点,不想最后的敌人会变成自己不曾防备的贴身婢女。
陆君庭就对苏锦妤道:“既然是你的婢女,就一并带过来吧,不必回去广陵了,她在宸安王府的前程,比回去广陵好。”
苏锦妤刚刚展现过自己的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这会不能打自己的脸,扯着笑应道:“好的,世子。”
她不能在陆君庭面前表现出半分嫉妒。
不然她跟刚才甩脸走掉的苏向晚有什么区别。
吉祥不悦地皱了皱眉,她不动声色地扫了陆君庭一眼,意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来。
以她的聪敏,能意识到陆君庭的异常,应该还有另外的深意。
他跟苏向晚其实是一路的。
吉祥现在怀疑,陆君庭在帮苏向晚,挑拨她们主仆关系。
苏锦妤是个蠢货,她很容易被蒙蔽,吉祥不是,她想通了这一点,心情就舒畅了。
——也就这点手段了。
苏向晚以为挑拨她跟苏锦妤的关系,就能让她们生出嫌隙,苏锦妤会把她当成敌人。
若是陆君庭喜欢她,以苏锦妤的性子,估计要让她离开苏府回去广陵。
苏向晚的目的是赶走她。
回程的马车上,吉祥对苏锦妤道:“小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跟你一块嫁进宸安王府,我对世子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可能会成为你的阻碍。”
苏锦妤的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但她也知道吉祥的确什么都没做,只能道:“你放心吧,你帮了我这么多,我肯定是相信你的。”
吉祥知道苏锦妤嘴上这么说,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埋下,往后要心无芥蒂是不可能的了。
但她不在意。
只要能成功吸引住苏向晚的心神,她不介意让苏向晚以为自己计划成功了。
她把苏锦妤拿捏在手心,一点都不担心苏锦妤能做什么。
陆君庭送走苏锦妤,转身上楼,在楼梯口看见了红玉。
红玉将他带到了另外一个包房之中。
苏向晚正在房中等他,见他过来了,朝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聊更久,没想到这么快苏锦妤就要走了。”
懂得拿捏分寸,看来背后有高人指点。
陆君庭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好端端地约我出来,我早该知道你是要利用我,说吧,你这回又是为了什么?”
他想不到苏向晚针对苏锦妤的原因。
那门亲事,他都不放在心上,苏向晚更不在意了。
苏向晚推给他一杯热茶:“为了那个婢女。”
陆君庭想起方才苏向晚假装生气,开门要走,他跟出去关门的时候。
她悄悄对他使了一个眼色,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丫鬟。”
陆君庭被她这么一说,才注意到吉祥的存在。
他是混迹在赵昌陵身边多年的人,是不是普通的婢女,有些不经意的气息,就能察觉出来。
吉祥不是个普通的婢女,至少不会是寻常商女的婢女。
而后他在苏锦妤面前顺水推舟地表现出兴趣,也纯粹是即兴发挥。
苏向晚听他说完了刚才的事,面带笑意:“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的脑袋瓜子,一定能意识到我要你去做什么。”
陆君庭嗤道:“你拿我当貂蝉,使那美人计,离间苏锦妤和她的婢女。”
“小伙子有前途,猜对了第一点。”苏向晚笑道。
“第一点?”陆君庭喝着茶的手一顿,“还有第二点?”
“挑拨离间只是第一步,苏锦妤她是姨娘所出,而她的姨娘,当年就是丫鬟上位,这事不多不少对她而言,是十分忌讳的事情,所以她这会对吉祥,心结落下,基本上就无解了。”
“苏锦妤会把人赶走?”
“赶走不就等同于告诉,她是个善妒之人吗,这么明显的事情,她不会做的。”
“那你的第二步,就是要借苏锦妤对付她?”
苏向晚就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我怎么感觉我害了这个婢女……”
“你知道这个婢女是什么人吗?”苏向晚问他。
陆君庭摇摇头,“还不知道,不过感觉深藏不露。”
“东阳公主的人,可不就深藏不露。”苏向晚直白道。
“赵庆儿?”陆君庭惊住,眸子陡然睁大了。
他显然吓了一跳。
“你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快死了一样。”苏向晚皱起眉头道。
陆君庭脸色沉了下来。
“她也知道你跟赵容显的事了?”
除却这个原因,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让赵庆儿大费周章地把探子派进苏府,对付一个商女,她还不至于这样束手束脚。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筹谋着,拿苏向晚来对付赵容显。
“大抵是知道的,而且估计还在筹谋什么,反正神仙打架,我这个小鬼被牵连进去,就肯定要遭殃的了。”
“所以你就该一早远离赵容显,一个商女上赶着凑什么热闹,你真以为自己从聂氏和顾澜那里得了点甜头就了不起了,跟赵庆儿为敌,你有几条命啊?”
这事本质上,是豫王党和临王党的斗争。
是燕北军军权之争。
跟苏向晚这种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半点关系也搭不上。
朝堂上的争斗残酷无情,赵容显有无数人为他出生入死,保全他的安全。
她这样的小人物一旦卷入其中,一旦有了危险,根本没人能救得了她。
“不是,跟赵庆儿为敌的是赵容显,她看不上我,不把我当对手,所以派了手下来应付我,事实证明,她现在只是派出了两个探子,我就已经很被动了。”
“两个探子?”
“对,我的目标是她派来对付我的那两个探子,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我要打草惊蛇,用明面上那一个,惊动暗地里那一个,她们是互相掩护的,明面上那个除了,暗地里那个也就离曝光不远了,但其实说句实在的,我哪怕找到了另外一个探子,我也暂时不能动她,所以我就想着,若然动不了她们,就借力打力,利用她们闹一些事,这样对赵容显的行事更有利。”
“赵容显的目标是燕北的军权,你要帮他?”
苏向晚很坦白:“你信不信就算我不帮他,这军权始终都要到他手上的,我跟你有些话说不清楚,但这军权,注定就是要给他的,你就算现在去告诉赵昌陵,也改变不了这个结果,而我只是在这个结果,锦上添花而已。”
她在提前知道剧情的前提里,趁机捞点功劳。
而且一直处于被动,她总觉得坐立不安,最近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明明所有的事情,渐变渐好。
所有人都在朝着美好的结果前进。
她这样鲜少做噩梦的人,昨夜里无端也被惊醒,出了一身的冷汗。
苏向晚很久没做过噩梦了,她过日子心安理得,就算被赵容显追杀的日子里,她心存忧虑,但也没到被噩梦惊醒的地步。
偏偏她还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样的噩梦。
陆君庭心中对她的言语不快。
但苏向晚的表情太笃定,就仿佛她已经看见了未来,能清楚地预知到还未发生的事情。
这种笃定,让他很难反驳。
就事论事的来说,军权的归属,真不是她在背地里对付两个探子能决定的。
如果最终赵容显拿了燕北军军权,那也是赵容显筹谋算计下的结果,苏向晚所做的事,只不过一点细枝末叶,哪怕失败了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的那种。
但她又非做不可。
对付赵庆儿,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
“我总觉得你此事做得不够妥当,恐防你低估了赵庆儿的势力,但也说不出来哪里不妥当,我此遭已经帮了你,也就不怕帮你到底,若你觉得有危险,一定要第一时间找我,我旁的不敢说,但绝对能保你活下来。”
哪怕拼了性命。
苏向晚就道:“多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要是前程有望,也绝对不会忘了你的前程,我相信以后我们两个一块合作,一定能开辟新的天地。”
“嘁,滚吧你,还前程。”
陆君庭又好笑又好气。
她一心图前程,他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