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远黛同苏向晚出了船舱,随着众人迎着皇帝的到来。
鞭炮声夹着白色的烟雾气,将整个河面炸得好似都在颤动。
皇上的龙船自是金碧辉煌,气象非凡,入目所见之处都是一片金光,颜色彩裙的宫女列在两侧,一眼看不清床上站了多少人,只依稀能见到最中间明黄色衣袍的一角。
大家都低着头,苏向晚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抬头去看。
只是光是这气势,她都能感觉到一层无形慑人的压力,让人莫名地紧张起来。
那船上站着的,是大梁国最尊贵的人。
梁帝赵彻。
鞭炮声才停,就听一声锣鼓声起——“皇上驾到——”
声音高高响起,回荡在宽广的河面之上,消散在浓浓的烟气之中。
大家纷纷俯身跪拜,高喊:“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彻上前一步,立于龙头之上,颇有睥睨众生的霸气之态。
他出声道:“众卿平身。”
站在他一旁的公公,拔高了嗓音,把皇上的话传诸众人:“请众卿家平——身——”
苏向晚这才站了起来,往龙船上看去。
赵彻五官温润平和,就是那种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好皇帝的那种人,然则温润之中又不失威严,教人连直视他都不敢,这便是真正的王者气场了。
赵昌陵与生俱来的天潢贵胄气场,许是继承了他。
不过他样貌却是随当今的皇后。
姜皇后站在皇帝身后,端得是雍容华贵,面容精致细腻,身段姣好,着实看不出已经生过了孩子,只是妆容浓重了几分,这才显得她比较成熟。
她是个美人无疑。
苏向晚见过不少的美人,但需得同时具备美貌气场智慧的女人却是不多。
姜皇后能算上一个。
赵昌陵和赵容显也在船上,他们立于两侧,锋芒互不想让,此外随行在侧的还有一个皇子,年级约莫八九岁,苏向晚不大认得,赵彻有不少皇子和公主,但能陪他出席的,必定是地位不一般的皇子,所以她多看了两眼。
赵彻领着众人上了高台,而后坐在主位之上。
他入座了,大家才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赛事是在下午,今早的龙舟入水仪式,便是各家公侯的龙舟下场入水,做赛前准备工作。
同往年一样,大家最关注的点还是在于临王府的龙舟和豫王府的龙舟。
不管是什么赛事,走到最后,一争高下的定然是这两位。
苏向晚转头去看高台,却见赵昌陵和赵容显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离了席,这会已经不在他们的位置上了。
约莫是这龙舟下水的仪式,两人要去露个面。
往前大家都见过这种场面,赛事还没开始,这会兴致也并不高,所以不少人都自顾自地又来来往往谈起天来。
高台之上,皇帝同几个公侯交谈,看样子心情也很是不错。
眼见十几艘龙舟下了水,在水面上排得十分壮观,各家的服饰颜色各异,映在河面之上,倒成了一道另类的风景。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出现在岸边之上的赵昌陵和赵容显。
他们穿的都是跟府上龙舟划手服饰颜色一致的衣裳。
赵昌陵着绛紫色锦袍,跟他一贯华贵稳重的气质十分相符。
赵容显则一身妃红,那么亮丽惹眼的颜色穿在他的身上,偏生多了几分孤傲招摇。
怎么说呢?
大抵是讨厌他的人,哪怕想当看不见他也不行。
若是原先那会,苏向晚定然觉得他怎么看怎么的刺眼,不会这会她想到赵容显,情绪颇是复杂,倒觉得有那么一点顺眼起来。
起码他站得这么远,又没说一些冷漠刻薄的话出来膈应人,模样清俊,立于绿水之上,光看着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许是她盯得太过明目张胆,赵容显也恰恰转过头,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隔得那么老远,苏向晚还是明显得感觉到他传来的不悦。
耳边好像还能响起他冷言冷语问她:“你看够了吗?”
真是有毒……
她连忙收回视线,这才对苏远黛道:“大姐,我去拜访一下魏家,打个招呼”。
挑在这个时候是有原因的。
龙舟入水仪式过后,皇上一走,大家就要移步行宫休息,用过午宴之后,再开始下午的龙舟赛事。
所以苏向晚这时候哪怕是去,魏家搪塞她的借口也比较正当,若是魏雅宁见了她,她也不用厚着脸皮待那么久,她自己反正人微言轻,不怕旁人说什么闲话,魏家清流门第,对脸面名声看得尤其重要,她占了苏向晚的身份,理所应当地也应该帮人全着脸面。
苏远黛把目光从河面上收了回来,点了点头道:“那你去吧,小心一些。”
她自己无论如何,是没有那个脸敢到魏家人面前去的。
苏向晚也就没有提。
魏家的位置比起旁的人来,稍显冷清。
她没有贸贸然就进去打扰,而是先麻烦了在边上守着的下人,进去通报一声。
有好事的看了她,许是瞧着面生,不由得也多看了几眼,而后似乎是找到了新的谈论话题,就着她兴致勃勃地聊了起来。
对于身份低下的人,她们从来不掩饰自己的优越感,也不掩饰自己的轻蔑,不过端着高门大户的闺秀身份,总是不好说得太难听。
无非是嫌空气因某人有些不好了诸如此类的指桑骂槐。
苏向晚等着的这会,听她们就这点小事聊得津津有味,颇觉无聊,便也就近看了看这各家的凉棚位置。
魏家还算是比较偏的角落,最靠近高台,也就是最接近中心的位置,就是蒋国公一家子的所在之处,可见蒋家荣耀之盛。
下人没回来回复,倒是魏雅宁先走了出来。
她与上次相见,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不过打扮得隆重不少,衬得整个人也贵气起来。
“进去吧,我母亲也好久没见过你了。”魏雅宁语气温柔,不难看出很欢迎她的拜访。
苏向晚要来端阳盛典的消息,她也提前知道了。
若是苏向晚不来,她原本也等着午宴的时候去找她的。
她自然地拉过苏向晚的手,同她慢道:“我本以为你不会过来的。”
魏雅宁自己亲自出来接,跟让下人带她进去见面,意义是不一样的。
起码对于那些个等着看笑话的人,足以让她们知晓,魏家并没有看不起苏向晚,他们自始至终态度明确,划清的无非是魏家和苏家的界限,是一个为官者和一个未商者的界限,跟苏向晚本人却是没有关系的。
苏向晚心下领了她的情,跟着她往里面走。
魏雅宁的母亲并非出自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书香世家,气质恬静,自带一股书卷气息。
孙氏看着很是高兴:“你能记着来拜访我们,有这份心意,舅母很高兴。”
苏向晚看惯了人演戏,看得出来,此刻孙氏的高兴并不是假的,说的也不是客套的场面话。
给她善意的人,她从来也不吝啬自己的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