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闻言摇摇头道:“你们都是自己人,这次又等于是救了我的命,就算我托大当你们的‘徐大哥’如何?”
王弃和冉姣闻言纷纷点头道:“徐大哥。”
这是在攀交情,而且如果他们所料没差,林触应该也是嘱咐徐平要代为照顾他们家的……所以这一声‘徐大哥’绝对当得。
徐平这才深吸一口气道:“林大人那里本也已经焦头烂额,等到过了年关的大朝会上,估计大将军就要再次下令削减我金吾卫的经费了。”
“虽然林大人肯定能够应付得来,但近期肯定在进行新的经费分配方案……这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所以这种小事就不要麻烦他了,若是连这些事情都不能处理好,还怎么当好这中垒校尉?”
王弃对他的决心不置可否,却若有深意地看向那徐平的小妾如儿道:“你很烦躁吗?”
“提醒你一句,徐大哥可能在等你自己坦白。”
才刚刚站起来没多久的如儿就‘噗通’一下又跪了下去。
她颤抖着一句话都不敢说。
徐平叹息一声道:“说说你的理由吧,我知道你肯定有苦衷……我徐平这么多年也说是风里来雨里去的观人无数,你对我的真心我还是能够看得到的。”
如儿这才哆嗦着说道:“那个娃娃就在老爷卧室房梁上……”
她说完这一句之后,就脸色惨白地闭上了眼睛。
作为一个小妾,对自己老爷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当然知道下场回事什么,所以干脆闭上了眼睛等待处置。
很快就有家丁爬上房梁将那个花花绿绿的布人偶拿了下来。
徐平接过这人偶看了看,随后递给了王弃道:“阿弃,我感觉到这不只是厌胜术,可能还有一些诅咒术……不过我不擅长这些,你能看看怎么帮我解了吗?”
王弃接过稍稍感应了一下然后说道:“徐大哥的感应没错,也就是以厌胜术掩饰的诅咒才能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影响到你……不过要破除也简单,以阳火烧了即可。”
他说着手中就燃起了一道橙炽的火焰来,在这布人偶上烧出了一片浓烈的黑烟。
但奇怪的是,随着这黑烟散去,布人偶本身却并没有任何损伤。
而后王弃又解开了这布偶身上花花绿绿的衣服,果然在其后颈处找到了一个缝合的豁口。
将这豁口的针线解开,就能看到其中塞入了一个锦囊,而这锦囊中则装着一束以红线小心绑好的头发。
这时那如儿才崩溃似的低声啜泣道:“他明明说这是用来求子的啊……怎么会变成巫蛊厌胜的……”
冉姣与王弃对视了一眼,他们一下子明白了缘由……有些感同身受。
徐平则是一下子肃然道:“胡闹!这种不明不白的人给的东西你就随随便便拿回来挂自己家房梁上的?”
“给你这个娃娃的人是谁?什么长相?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显得疾言厉色,吓得如儿瑟瑟发抖。
她语无伦次地说道:“那……那是五天前,一个道士模样的人,留着长胡子……不,好像没胡子……我记不清了,我有些记不清了。”
她很着急,可偏偏又什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
王弃轻叹一声道:“如儿可能是中了幻术,否则这种事情应该印象很深刻才对。”
徐平听了也是定了定神,他说道:“回自己屋呆着去,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他转头道:“阿弃、阿姣,这件事情你们一定要替为兄保密……不然如儿恐怕没办法继续留在我身边了……唉。”
正哆哆嗦嗦地往回走的如儿听到了这句话,忽然间眼泪就哗啦啦地流了下来。
可她知道自己男人在说正事,所以捂着嘴一点声音都不敢发,愧疚、喜悦又卑微地弯着腰退了出去。
王弃看了看道:“徐大哥很喜欢如儿?”
徐平点点头道:“她只是有些笨,可是一颗心还是向着我的……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没什么安全感,能够找一个让人安心的人实在是太难得了。”
这次王弃没什么发言权,倒是冉姣心有戚戚然地点头。
她说:“放心吧徐大哥,我们必然守口如瓶。”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幕后黑手,徐大哥有什么怀疑对象吗?”
徐平深吸一口气道:“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希望我能够把这中垒校尉的位置空出来的也就那些人吧。”
他说:“金吾卫内人事任命都是由林大人一手操办,但唯有一人例外……那便是我的左司马陈敬天。”
左司马也可称‘副校尉’,若是徐平出事,那么在情急之下陈敬天便可以自然递补代理徐平职务,而这时若是大将军陈昀再忽然插手外面帮扶一把……还真是极有可能让陈敬天坐上中垒校尉的位置。
“但我们没证据。”王弃说了一句。
徐平冷哼一声道:“要什么证据?老子现在是中垒校尉,拿捏他可不需要什么证据。”
话音落下,他忽然间想到了什么道:“我有一个主意,不过要和你说一声……我准备自请削减本部人员经费三成。”
“当然你不必担心兄弟们的薪俸,因为这三成减的会是正式公职的俸禄,而我们会通过通过相应功勋爵位的俸禄补足。”
“咱们自己兄弟路都走得很稳,只有功勋爵位到了才会提到相应的位置上,所以实际收入一点也不会削减。”
“可那些左司马部的人就不一样,他们都是由那陈敬天一人提拔,位置是有了,可功勋爵位却是很难匹配。”
王弃听了眼睛微微一亮道:“所以最后真正削减收入的,反而只有那左司马及其麾下?”
王弃就觉得这徐平看起来浓眉大眼的,实际上背地里坏透了。
既然抓不到那陈敬天下暗手的证据,那么徐平也就不着痕迹地坑他一把。
别以为待遇问题是小事,如今金吾卫受大将军陈昀如此盘剥依然内部能够如此安稳、团结,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大家的收入待遇其实都没变。
王弃见徐平既然已经有了应对办法也就不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临时回来一下,一些事情也不好自己出头。
而徐平的处理方法就很好,绝对可以让那陈敬天难受好一阵子。
随后王弃又问了一句:“记得兄弟们调查过一阵子那陈敬天,也不知他是从何处?”
徐平摇摇头道:“修行界的事情兄弟们怎么可能搞得清楚,只是当初是个泰山中出来的道人看中了他,将他带回山中修行了一段时日。”
王弃一听了然,心说原来也是泰山修行界的。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放心了,泰山修行界……现在可是他的主场啊。
大概率这徐平可能只是一个小门小派的弟子,他可是五神山嫡传,这没法比。
于是他心情很好地准备回家了。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照影语竹忽然间震动了一下。
王弃阅读了上面的内容,立刻脸色大变。
他匆匆说道:“徐大哥,看起来那陈敬天已经先来找我们麻烦了……他已经带人往我家去了。”
“怎么回事?”徐平也是站起身来惊讶地问。
王弃道:“是去疾,他们污蔑我家中藏有阴邪妖物,不适合抚养先帝血裔,是以准备将去疾带走。”
“我知道了!”徐平闻言之后立刻往外走道:“我随你们一起去,同时派人通知林大人……此事必然有大将军背后授意。”
王弃点头……虽然着急,但还是对冉姣道:“阿姣姐,你以最快的速度先回去。”
“我带着徐大哥随后就到……一定不能让那些人进了我们的家门!”
冉姣神情同样焦急,冷哼一声就道:“明白,些许贼人若敢造次,必叫他血溅当场!”
虽然是一身柔美得体的女官服饰,可她身上的英气已经全部爆发了起来,让人心折不已。
而她当下从梳好的发髻上取下了那一支月牙‘发簪’,长发青丝如瀑而下……那月牙发簪则是见风就长化作那神兵白龙戟。
随后她纵身一跃,便已经驾驭神兵飞天而起,向城外霸陵邑电射而去。
徐平见了咋舌不已,他有些吃惊地说道:“看来你们离开这大半年,真的是变化很大。”
王弃轻声‘嗯’了一下,然后道:“徐大哥,接下来我会带你过去……不过不过可能没那么快。”
徐平见状道:“能飞过去就已经很快了……我们走吧。”
随后王弃就以‘隔空移物术’御使了这客厅的一张几案,不快不慢地往那边飞。
徐平:“……”
他以为自己也可以体验一把‘嗖’一下的御剑飞行,结果是‘御桌飞行’啊。
不过速度再慢也是飞,在使用了一个隐匿结界之后,王弃便带着徐平一路飞行向城外霸陵邑。
不到一刻的时间,他们便来到了霸陵邑上空,然后感受到了那紧张的氛围。
徐平很是严肃的沉吟了一下道:“阿弃,我们能不要坐着这几案过去吗?”
他觉得这不是很严肃的样子。
王弃点点头道:“放心,我懂的。”
随后就伸手拉住了徐平的腰带,然后将那几案凌空踢向灞水中,而自己则是与徐平一同并肩从天儿落。
……
此时王家大院门前可谓是一片狼藉,所有人都是以惊骇欲绝的目光看着堵在那大门前的人间绝色……
月白的长袖上杉清爽而柔美,大红的长裙底衬令她增添艳色。
这本应该是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可她披散长发倒提着纯白大戟,以无双英姿立于大路正中……可笑面前都是些老爷们儿,却无人敢于上前。
因为在他们的面前,已经有四个人在地上翻滚挣扎,鲜血流了一地,还有两条胳膊两条腿。
冉姣没有杀人,可她下手依然狠辣,直接断了这些敢于上前者的手脚,也是狠狠地震慑了这群人。
这些都是江湖游侠出身,或许说不上欺软怕硬,但肯定不会明知不敌还要上前去送。
所以他们一个个都缩在后面叫嚣却一时不敢有人上前。
这时人群中一个身穿威武铁甲的人越众而出,冷然呵斥道:“好大的胆子,本官的人你也敢动……”
这人便是陈敬天,比起当年来,他似乎变得阴隼了许多。
冉姣的眸子里似有清冷的寒星,她冷笑道:“谁让他们犯上了?”
“犯上?他们奉我这中垒校尉部左司马的命令行事,又犯了哪门子的上?”陈敬天没这么容易被唬住。
冉姣则是不屑地答道:“我虽女子,却是金吾卫的千人卫之勋位……他们算什么,你又算什么?!”
好家伙,这是直接连陈敬天一起给鄙视了。
陈敬天气得浑身发抖,他道:“本官再说一遍,本官乃是金吾卫中垒校尉部左司马!”
冉姣点点头道:“这种事情就不用说两遍了……不过既然你自承金吾卫部下,那自然该知道我金吾卫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