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唠唠叨叨的,她一路说着,每一句他都“嗯嗯”地答应,可是她知道,他也就是答应了,不会去做的。
送她到医院的时候,已经上班在即,再没有时间啰嗦了,她打开车门就要跳下车。
“哎!”他叫住她。
“嗯?还有什么事?”
他迟疑了一会儿。
“怎么了?”她以为他要索吻而不好意思说,凑上前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了啊,我下车了。”
“我说……”他慢吞吞地起腔,“好好上班,别到处乱跑。”
“知道!”她完全没猜疑他这句话底下隐含的意思。
“还有啊!”他皱着眉,“不要收病人或者家属送的东西!虽然是小特产!总是不好的!”
“……”也对,她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好,记住了!”
“还有……”
她皱眉了,“还有吗?我有这么多违规的?”
“嗯!记住,去牧区义诊就义诊,别住牧民家里!总之要规范自己的言行!”他很严肃地说。
“都记住了!你快走吧!”她挥挥手,跳下车,飞快往宿舍跑去。
他看着她远远跑开,红裙在清晨的阳光下分外耀眼,不禁叹息,真是个不省心的笨东西!
阮流筝忙了一天,直到晚上了,才有时间回宿舍看他给她带来的东西,全是吃的,满满一大箱,她哪吃得了那么多啊!里面还有一封信呢,她拾起来,那稚嫩的铅笔字迹不是宁想写的是谁?
她心里一软,笑了。
打开,里面的内容是汉字和拼音的结合。
妈妈,您看见羊了吗?他们是咩咩叫的吗?沙mo里真的全都是沙子,一棵草也没有吗?火焰山会pen火吗?孙悟空没有把火shan灭?妈妈,爸爸也过来了,可是他不让我说,也不让我gen着去,妈妈,想想会想你们的。我和爷爷奶奶都ting好的,奶奶说要你们好好工作,不用想我们。
落款是想想。
不想念是假。尤其在这样闲下来的晚上,不经意就会想起北京,想起家,想起家里每一个人,这会儿的北京,银杏叶开始泛起第一抹黄了吗?
这一大箱北京特产,她一个人是吃不了的,而王易自己也有一大箱,所以第二天就搬去了办公室,给科室同事分着吃,那么巧的,遇到艾力肯来医院,说是来复查的,她便给了他好些,让他带去给老爹和阿妈尝尝,也算是回了艾力肯家的礼。
艾力肯捧着那些特产,说了好几声谢谢,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也没说,默默走了,倒把阮流筝弄得云里雾里的。
中秋的短休之后,便是连续大半个月的忙碌,根本没有休假的时间,而宁至谦似乎也忙得再抽不出一个整天跑来看她,单程五个小时车程的距离,不长不短,却尴尬地将两个人的相思分隔两处。
在这个阶段的忙碌过后,阮流筝终于轮到了一天休假,她兴冲冲的,决定去看他了。
五个小时车程,她选择了坐大巴。
因为只有一天假,为了尽量争取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一点,她前一天一下班就搭乘最后一班大巴往阿库赶,尽管天黑得迟,但是五个多小时之后,她抵达阿库的时候,也已经半夜了。
阿库较善县来说繁华一些,有出租车,有各种其它辅助交通工具,她出大巴站以后,搭乘出租车往市医院赶。
存了要给他惊喜的心思,在传达室询问过医疗小组的宿舍在哪,传达守卫给她指了指方向,“这边过去,一直走到底,有栋小楼就是。”
她开心地跑了去。
半夜的医院,其实没什么人了,她寻思着还是到楼下打个电话叫他出来吧,惊喜惊到这个份上已经足够了。
然而,没想到她连拨了三次她都没接。
难道还没下班?
她立刻转身往科室而去。
找神经外科比找他的宿舍容易多了,虽然是不同医院,也好像回自己家一样轻车熟路。
科室里护士在忙碌着,她第一次来,并不认识人,歉意地打断正在忙碌的护士,“你好,请问宁至谦医生在吗?”
“宁老师啊,还在做手术呢!”护士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敷衍她,回答完就走了。
是吗?
她一时不知怎么办了。想了想,还是回了宿舍楼。
晚上户外很冷,她站在宿舍楼下,不知道他到底住几楼哪间,只好在楼底下等,风灌进衣服里时,只觉得凉气逼人,把背包里所有的换洗衣服都穿上了身,一层套一层。
等了大半个小时,他还没回来,她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了,真应该提前告诉他,至少他会先做好安排。
冷,再加上疲倦,她不知不觉由站改蹲,蹲在宿舍楼的台阶上,最后不知不觉改成了坐。
抱着膝盖席地而坐,靠着墙壁,眼睛望着通往宿舍的路,望得眼都痛了,他还没出现。
她合了合眼睛,直打呵欠,最后迷迷糊糊的,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不过,到底是在外面,没敢像在家里那样,一睡就难醒了,提着心,警觉着,忽然觉得身体腾空了,惊吓而醒,睁眼一看,她被人抱了起来,熟悉的怀抱,熟悉的轮廓,都让她惊喜不已,失声轻叫,“啊!你终于回来了!”
同时觉得全身发冷,紧紧往他怀里贴,吸取他的温暖,却鼻子发痒,忍不住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抱着她,没说话,黑咕隆咚的,她也看不清他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但是感觉到他胳膊肌肉紧了紧,直觉和习惯让她感知,大少爷似乎情绪不佳,最好不要惹他,于是老老实实趴在他怀里,还抱着他的腰,管他什么脾气,反正她不说话就是了,反正见到了,见到了心里就是充实的了。
他衣服上的扣子磕着她的脸,不太舒服,她动了动,又换了个比较舒服的位置,很心安理得的,默默数着他上了几层楼,过了几间宿舍,待他在他宿舍门口停下俩时,她已经记住了他住的地方。
他把她放下来,拿钥匙开门。
她揪着他的衣服,再次打量他的脸色,走廊的灯光下,果然发现他铁青着脸。
她暗暗咋舌,却忍不住的,再次打了个喷嚏,抬头,发现他脸色更青了。
开门,开灯,他沉着一张脸进屋,她看着他的背影,努了努嘴,默默跟进去,关上门。
房间里暖和多了,温热的气息一熏,她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她预感,她这是要感冒了吗?
前面那人回过头来,俨然要冒火的样子,她赶紧先发制人,“那啥!都怪你!上次去看我为什么不给我留片宿舍钥匙?不然我哪用在外面等?”一说完,继续打喷嚏。
他看得火大,随手拿了件自己的衣服裹着她,却并没有因此而消气,该骂的还得骂,“所以,是我的错了?”
“难道不是吗?”她被他目光里强大的气势压迫着,内心里还是有点虚的,不过嘴上还得逞强,“为什么不给我钥匙?是不是不希望我来?是不是藏了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秘密?”
说完,她开始在房间里巡视,该栽赃的先栽赃!不过,这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房间,实在也找不出什么来。
他的一贯风格,纵然只是一间小小单间宿舍,也被他收拾得异常整洁,空气里也全是她所熟悉的干净气息,和他身上的一样。说来也奇怪了,她和他认识这么久,一直不知道他身上和他房间里的气息是什么味儿,香水这种东西他是绝对不会用的,可也不是洗衣液和沐浴乳的味道,不香,就是纯粹的干干净净的味儿,闻起来十分舒坦。
她吸吸鼻子,故意道,“好香!是不是有女人来过?”
他盯着她,一副要把她拆了的表情,听她说了这话以后,一把拎住了她胳膊。
她暗叫不好,这像是要打人的样子啊,不会吧?
她忙道,“不许发脾气!我只是想给你惊喜来着!”
“惊喜?”他真是想要揍她的,就好像宁想有一回下雨的时候在外面玩水玩得不亦乐乎,回来打喷嚏一样的心情,那回,他是在宁想屁股上扇了两巴掌的,所以,这回他也毫不手软地扇了她,而且下手很重。
阮流筝有一个瞬间真的愣住了,只觉得自己屁股发麻,半天,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被他打屁股!她从小到大没被爸妈扇过屁股!现在三十岁,不,三十一岁了!被他扇屁股!
“你……”她指着他,涨红着一张脸,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他顺势还揪了下她耳朵,“三十岁的人了!做事还这么没章法没计划!冒冒失失大半夜跑来你还有道理了?来之前不跟我说一声,如果我今晚一个通宵没回来,你打算在楼底下睡一个通宵?”
“我只是打算等一会儿你的……”谁知道会睡着啊?
“等我!你是自讨苦吃!下次你再这样冒冒失失不通知我一声就跑来,我直接把你扔垃圾堆里!还指望我抱你回来!?”他越说还越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