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筝!”他再次打断她,“你不介意我去?”
她一怔,随即明白,握着他手,温婉一笑,“我也是医生啊!我没有你的技术,如果有,我也会替你去。谭雅上次就跟我说,我们是医护人员,我们的职责只是救死扶伤,审判不是我们的工作,我们也没有审判的权力。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我记得,我和新生一起宣誓的那天,在台上带领我们说这些誓词的人就是你,那是我第二次见你,帅得无以伦比,我一个一个字跟着你读,热血沸腾,每次回想那个时刻,我仍然能感觉到当时的激动。”
他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
“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可是,美国的誓言不是这样的吗?”她用中文念出其中一段,“我不容许让年龄、疾病或残疾、宗教、民族、性别、人种、政见、国籍、性取向、社会地位或任何其他因素的偏见介于我的职责和病人之间。我将给予人类生命最大的尊重!”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不语。
“好了!”她靠向他肩膀,“你是导师啊!这些大道理你比我懂!那你认为我介意什么?”
他有些难以启齿,轻轻的一句,“你知道啊……”
“宁学长!我是你们那么多年的粉丝啊!”她加重了语气,“白当的啊?好,那我问你,你怕我介意,是因为心虚吗?”
她戳戳他胸口。
他握着她手指,轻轻一笑,摇头,“不是。”
“那不就结了?”她靠在他肩膀看着他下巴,短短的胡茬看得她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抽出手指去摸,“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相信,一如我相信你的人品。”
他将她抱紧,蹭着她发梢耳根,“你陪我一起去。”
“好。”
“陪我回家吃饭,和妈妈说说话。”
“嗯,好。”
“陪我一辈子,兑现你的承诺,一辈子对我好。”
“好。”一路顺口答下来,她觉得好笑,反问,“那你的承诺呢?”
“什么承诺?”他并没有忘记,他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他下狠手把她这颗青涩的小果子生吞活剥地吃了,她分明痛得走不了路,却从他身后抱着她的腰,对他说,学长,我会好好待你。
那一刻,不是没有感觉,他内疚,后悔,也对她说,是他该好好待她才是。
所以,之后的日子,他一直信守这个承诺,好好待她。他以为他已经为她做了许多,尽善尽美,却从不去想,原来没有动过心的善待都是伪善。
此时再想起那一幕,想起那个忍着痛来抱他后腰的女孩,心里已是疼痛如裂。
身边的她歪着他对他笑,“你也说要好好待我的呀?”
他不动声色,只眼中浮光浅浅,“不,我不想好好待你了,我想反悔。”
她怔住。
他眸中浮光层层晕开,“我不想好好待你了,我想好好爱你。”
“额……”
窗外风起了,柳絮纷纷扬扬,初夏将至。
苗苗。
阮流筝心里默默念着这个名字,于她而言,已经如此遥远,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人和事了。
身边认真开车的他,知不知道,其实她也曾深深喜欢过那个和他并肩而行叫做苗苗的女孩呢?
苗苗,这些年你好不好?
她脑中浮现出女孩美丽明艳的脸庞,八年了,那一次操场上的拥抱之后,再没有过交集,想到或许即将见面,竟然有那么一些期待……
宁家。
阮流筝和宁至谦一进家门,就听见宁想的声音在说,“小想,吃呀!吃饭才能长漂亮呢!快吃吧!”
“怎么了?宁想?”宁至谦进门道。
宁想跑过来,看见阮流筝,先是惊喜了一下,叫了声“妈妈”,不过马上又拉着宁至谦的手,“爸爸,您去看看,小想不吃饭!小芸阿姨说,今天一天都没吃的!”
宁至谦随着宁想来到狗舍,宁小想果然蔫蔫地趴着,小碗里的食物一点也没吃。
“爸爸,小想是不是经常吃这个狗粮,吃腻了呀?”宁想偏着脑袋担心地问。
宁至谦仔细看了看,“宁想,小想这是生病了。”
“生病?”宁想皱紧小眉头,“狗狗也会生病?”
“会!”宁至谦把小想抱了起来,“我们得带它去宠物医院看看。”
“爸爸妈妈,你们都是医生,不可以给它看病吗?您都能给我看病的呀?”宁想仰着小脑袋问。
“宁想,不一样,得去医院,走吧。”
这时候,年轻保姆小芸走了上来,“宁医生,小想昨天就挺蔫的,今天一天都不吃东西,我也不敢跟太太说,太太自己都不舒服。”
“我知道了。”宁至谦道,看向阮流筝。
阮流筝却道,“你带去吧,我就在这里陪宁想和伯母。”
“那好。”他道,末了,又补充一句,“谢谢你。”
她反嗔他,“说什么呢!没事谢来谢去的,赶紧去吧。”
“爸爸,我也想去。”宁想的眼睛紧紧盯着小想,里面分明写着担心。
“宁想,奶奶病了,妈妈来看奶奶,爸爸出去给小想治病,你是男子汉,要在家里照顾奶奶和妈妈。”宁至谦道。
“好……”宁想虽然仍然很牵挂小想,还是答应了。
“我去去就来,你在家先吃饭。”宁至谦又对流筝道。
“你去吧,我先去看看伯母。”她道。
“好。”宁至谦抱着小想走了,临走还叮嘱宁想一定要像真正男子汉那样,不可以淘气惹妈妈和奶奶生气。
宁想自然答应得很响亮。
宁至谦走后,阮流筝便安排宁想先练琴,然后自己上楼找温宜。
温宜的房间门关着,阮流筝轻轻敲了敲,传来温宜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
她扭开门进去,温宜看见是她,顿时展颜一笑,“哎哟,我家儿媳妇来了!”
“伯母……”她轻声唤道,“儿媳妇”这三个字,砸进她心里去了。
温宜目色带了嗔意,“都说了叫妈,怎么又变成伯母了?”
阮流筝也没怎么忸怩,上前便脆生生叫了“妈”,改口并不难,她曾叫了很长一段时间。
“乖!”温宜很高兴,拉着她问,“至谦呢?怎么没看到人?”
“他带小想看病去了。”
温宜微惊,“小想也病了?”
“是的,一天没吃东西。”
温宜叹道,“最近这是怎么了?一个接一个地生病,连狗都逃不过!”
“妈,您感冒好了没?”阮流筝挽着她坐下。
温宜拍拍她的手背,“好了,都好了!都说让你别记挂着我。”
阮流筝往她肩膀上一靠,“您都让我叫您妈了,哪有女儿不挂念妈的?”
温宜一笑,“我说我怎么就那么喜欢你!这小嘴真是甜得跟抹了蜜似的!哎,说好了啊,到底要做我女儿还是儿媳妇?我反正也缺个女儿!”
“嗯……那就女儿吧,反正我也不急……”她娇声嘀咕。
温宜笑了,“小丫头真是磨人!好好好,你不急,是我们急!我跟至谦可都急坏了!”
曾经的温宜,怜惜阮流筝,并且将怜惜化作真正的疼爱,一旦婆婆对儿媳妇有了发自内心的疼爱,婆媳关系自然就会有一个好的开端,再加上那时候阮流筝乖巧懂事嘴又甜,所以,温宜和她的相处非但十分融洽,出去给人看在眼里,也是真如母女不似婆媳的。
如今虽然已断了六年婆媳关系,可情分还在那里,阮流筝在温宜面前的乖巧和嘴甜也丝毫不改,倒是很快便聊得非常投入,阮流筝更是把温宜逗乐了好几回。
温宜也爱听她那些医院的事儿,末了,还拉着她的手叹息,“还是你能哄我开心,至谦当了那么久医生,也没说过一回可乐的事给我听。”
她笑笑,“他忙啊,在医院又是出了名的宁一刀,那么年轻的主任,不威压着点,怎么压得住众人?还有趣的事儿?护士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里还能滋生什么趣味?他自己也很无奈呢!”
温宜哼了哼,“你看看,还说是我女儿,我的小棉袄,这前前后后我是怎么疼你的?这一说你老公不好,马上就护着了!”
阮流筝嘿嘿一笑,“我老公,还不是您儿子啊?”
温宜忧心忡忡地叹息,“什么我儿子!儿大不由娘,翅膀硬了,管不住了!”
“妈,至谦不会!”她巴着温宜娇声说。
温宜再次深深叹息,看着阮流筝,欲言又止,最后叹道,“流筝,我这是心病,心里难受啊!”
“妈,我懂。”阮流筝柔声道。
“你懂?”温宜看着她,恍然,“也是,至谦一定什么都告诉你了。”
阮流筝点点头,表示承认。他说让她来陪妈妈说说话,还不是说这件事吗?
“妈,我的意思是我懂,我懂你的感受。”
温宜同情地看着她,“流筝,别难过啊,妈妈理解你,可是你既然要跟至谦复合,过去的就都忘了吧,如果你老揪着不放,心里会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