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那边就传来一个清润的声音,“喂?”
这样的夜里,这声音显得尤为好听。
“咳咳,是我……流筝……”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么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扰他睡觉,“我手机掉了,不知道掉在哪里,所以打一下试试,没想到在你那……”
“掉在车上了,我在给你充电。”那边除了他的声音,还传来电脑关机的音乐。
“……”阮流筝怔了怔,好像一口咬破了水果夹心糖,里面的夹心酸酸的,一直流进心里。
曾几何时,她的手机常常忘记充电,每次一到晚上,手机就没电了,他给他自己手机充电的时候,她才会想起,于是总是让他顺便把她的给充了。
时间是一条不会折回的直线,行走在期间的人只能勇往直前不能回头,可为什么,却要在某个遗忘的点,让历史重演,回忆重现?
“需要手机急用吗?”
她正楞在那,他的声音再次传来。
“不不不,不用!我就找找。”她忙道。
“本来想给你送来,可是想到你不让我进门……”
这话说得,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赶紧解释,“不是不让你进门,我是……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嗯,我明白。所以,我明天带给你吧。”他说。
“好,那麻烦你了。”她很客气,而且越来越客气……
其实,这时候再加句晚安之类的,电话就结束了,可是,她猛然想起一个问题:他没有看她手机里的内容吧?
其实也没什么秘密,这几年积累了有些工作资料对他来说也没什么参考价值,关键是里面有一套尺度比较大的照片!是回来之前有个妹子去拍艺术照,非把她也拉去了,说什么影楼活动,两个人拍有折扣。
她挨不住人家这样磨,又想着自己这么多年除了婚纱照从来就没拍过艺术照,也就去了。谁知妹子要拍的是古装京剧照片,其中最暴露的一组,是上身几乎没穿,只艺术地遮住了关键点……
她正在这纠结着,他的声音又响起来了,“对了,流筝,你手机里那些……”
他话没说完,纠结中的她立刻炸了,“啊?你看了我手机?你怎么知道密码的!”
“……”他显然被她这样激动的语气给震了震,“我试了试你的生日。”
“……”是!她的手机密码是生日!银行卡密码也是生日!他现在拿着她手机完全可以把她银行里的钱给转走了,虽然她知道他不会,但这种感觉,有点不太好!“宁老师,你应该尊重我的隐私!”
“我不是故意的。”他不慌不忙地在那边解释起来,“之前阮朗打你电话,我本来不打算接的,可他打了好几次,我怕他又有什么事才接了,他让我从你手机里找几张爸爸妈妈的照片发给他,说很急,我让他等明天都不行,我只好翻了你的相册了……”
“……”相册!还翻了相册!“你怎么可以看我相册!”
他的语气里透着迷蒙,“相册怎么了?又没有不雅照片……”
“……”还没有,他到底是没看见,还是觉得无所谓?
他却在此时恍然大悟一般,“哦!你是说那几张京剧照片吗?那是你?我完全没看出来是你啊!我看看。”
“……”这话说得也没错,本来艺术照拍出来一般都不像自己了,更何况画了那么浓了京剧妆面,可是就不用再看了吧?“喂!你别看了!”没看清楚就算了啊!
结果,那端,他的声音传来了,“真的不像你啊!你不说我真看不出来!哦!看到了,是你,没错……”
“……”阮流筝觉得自己要摔电话了……她太明白他看见了什么确定是她了……
她的左心口长了一颗痣,而且差不多已经长在乳上了……
如果这是他辨认她的标记,她要羞愤致死……虽然她身上每一寸对他来说不是什么秘密,可她现在是前妻啊!还是很尴尬的!
她无端地,觉得左胸上的那颗痣热了起来,她用手压了压,秋燥更让人难以忍受了。
“你在哪拍的这种照片?”他那边倒是没事人似的,竟然跟她讨论起照片来了……
“这种”两个字,明显地表达了他的思想倾向……
她答非所问地,冲出来一句,“摄影师是女的!”
真是女的!如果是男的,她就不拍了!
那边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这照片还是别存在手机里了,你拿回去备份一份,然后删了,还好是丢在我这里。”
“……”丢在他那里,跟丢在别人那里有很多不同?别人能解她手机密码看照片?“行了,我知道了。”
她不想跟他再多讨论照片的事,正想跟他说晚安,他又道,“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想着蔡大妈的事,睡不着。”她决定把话题转过来,“你呢?你真的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刚刚准备了一下课题交流的ppt,对了,明天课题组开会,你得参加,课题内容这几天有没有先熟悉一下?”画风突然变得一本正经。
不,其实他一直都是一本正经的语气,是她一个人在这里羞,在这里燥!
“嗯嗯,稍微看了下,开会应该能跟上,但发言别找我,记得啊,千万别叫我发言!”他带领的课题组,一个个一定牛哄哄的,她一个神外新人,坐在里面都会抖,最好让她默默无闻没有存在感!
“嗯,我把我的ppt发给你,你这两天在家有时间整理个提纲,尽量详细,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
“好的!”整理提纲这种助手做的事,她还是乐意的。
她缩进被子里,靠在枕头上,这样更舒服一些。
然后,他在那端又大概把他ppt的内容复述了一遍,“主要就是这方面的内容,这两天你再多看看资料,熟悉一下。”
“嗯,好,这一块内容我看过,我会再看看的,不过,有几个问题有疑惑,关于入路的,等等,我拿笔记来看看。”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把自己看他资料时记的笔记拿了过来,再重新躺回被子里靠着翻阅,“宁老师,这几个病例的入路我有不同的看法啊。”
“你说。”
她自己此时仍然是精神抖擞的,但实际已经很晚了,忽然想起他是不是该睡觉了,于是道,“宁老师,你要睡了吧?不然我明天再问你吧?”
“没关系。”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很清明,的确不像要睡觉的样子,“可是会不会影响宁想?”
“他早就睡了,在他自己房间,我一个人睡的。”
一个人睡……
这句话听起来为什么怪怪的……
“那好吧,我先说这个病例……”为了驱逐这种乖乖的感觉,她立即步入正题,“你例举的12号病例,其实如果一开始就用冠状切口入路不是会更好吗?”
“是,这例手术前我们也考虑过冠状切口入路,入路设计原则你是懂的,结合我们常说的那些原则,这一例最后决定用翼点入路是因为患者自身情况复杂,为了给扩大暴露留余地,手术过程中证明这个决定是对的,另外,改良的微创入路患者创口小……”
他详细地给她讲入路的选择,同样的病变用不同入路的例子,这个话题太大了,讲上一个月也讲不完,他讲解一段后停止,“神外手术是非常精细复杂的,你不能完全套用规则程式,手术过程中也会出现种种不同的问题,统一例病人不同的医生采取的方法就有不一样,这么说都是纸上谈兵,关键要你自己去操作,去总结经验,以后的手术只要不是太难的,我会多找机会让你主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