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宫女在花无尽面前放了个垫子。
花无尽恭恭敬敬地跪地行了大礼,也不待熹妃免礼,就站了起来,笑着看向林梦夕那张大了一号的俊脸,说道:“是啊,又见面了。如果妾身嫁给福王殿下,熹妃娘娘便是长辈了呢。时间虽不长,但彼此间的关系变化巨大,世事难料啊!”她似乎颇为感慨,但语气中的揶揄之意极浓。
林梦夕感到脸上一阵燥热,想要发火,又怕耽误皇上的大事,便在心里安慰自己,花无尽等下会出大丑,不急于一时。
“人到齐了,都请坐吧。”她不接花无尽的话茬,淡淡地说道。
严青泓侧身吩咐侍女,“上菜吧。”
屋子东西长,南北短,林梦夕身份最尊贵,在坐西面东的位置坐下,其次是花如锦,坐北面南。
花无尽还算是福王未婚妻,虽未大婚,却也比严青泓的身份更尊贵些,她占了坐南面北的位置。
几人落座后,花如锦终于开了口,“听说花娘子去南耀了呢,”她托着腮,挑着眉,嘴角的笑容耐人寻味,“这一趟一定很风光吧。”
林梦夕笑了,严青泓则没什么表情。
风光自然是反话,王妃的头衔差点儿就被南耀的端慧郡主夺了,花无尽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花无尽并不讳言,毫不客气地道:“风光?先是被恒亲王世子一路追杀,千难万险回到华国,又……算了,跟你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对牛弹琴!”
“你……”花如锦一抬手就想拍桌子,猛然想起对面坐着的林梦夕,又尴尬地停住了。
林梦夕又笑了,她摸了摸肚子,“本宫肚子里有孩子了呢,花侧妃还是谨慎些好。”
“是,熹妃娘娘。”花如锦瞪了花无尽一眼,不再说话。
花无尽把玩着一只青花瓷茶杯,道:“熹妃娘娘真是好命呢,孩子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不像妾身,唉……女人最怕未婚先孕、或者孩子来历不明这样的事了。花侧妃,你说是不是?”
花如锦的手抖了一下,差点将茶杯摔出去,她斜了花无尽一眼,却一句话没说。
精致的菜肴一盘盘端上来,很快摆满了桌子。
一直靠墙角的两位嬷嬷同时上前,把每样菜打量一遍,确定没有影响胎儿的东西,退下去了。
随后又有宫女拿着银针过来,每道菜都试了一遍。
“娘娘,可以用了。”那名宫女退了下去。
“动筷子吧。”林梦夕道。
……
有林梦夕在,而且事先已知是香,所以花无尽这顿饭吃得还算不错,为了积攒体力,她吃得不少。
饭毕,林梦夕说累了困了,在严青泓的陪同下去休息了。
花如锦留了下来,“听说花园景致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我们姐妹有年头没好好聊过了。”
花无尽瞄了一眼她的袖子,软软的丝绸清晰地勾勒出一个拳头的弧度,便道:“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
“是吗?”花如锦仿佛松了口气,起了身,“既然如此,那我自己去了。”她带着侍女出去了。
门被关上了,随后传来轻微的插门声。
花无尽顿时感到心脏猛地跳了两下,看来,他们是打算在这里动手了呢。
花如锦居然表演得不错,她低估了花如锦!
不过,她应该算不得上当,因为洛之安不可能把地点定死在一处。
外面的宴席还没散,莺歌燕语不断,南北两面窗户关得严严的,摇晃的树影在雪白的窗纸上晃荡着,里面的纱帘却纹丝不动,可见这间房密封得相当严实。
她忽然有了一丝困意,不同寻常的困意。
饭菜里可能加了安眠一类的药物!
因为有林梦夕在,这的确出乎花无尽的意料之外了,她实在想不到启明帝会舍出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来对付自己。
她忽然感到有些庆幸——在临来的时候,她再三嘱咐花寻之,要他尽可能的避免一切饮食,即便不得不吃,也要少吃。
前后窗都来人了,房顶上也有轻微的脚步声。
花无尽想了想,配合着在桌子上趴了下去,用袖子盖住了口鼻。
过了好一会儿,北窗传来“刺啦刺啦”几声轻响。
那是窗纸被刺破的声音,如果花无尽敢抬头,便能看到钻进来的几支燃烧着的粗香头。
像香,但不是香,不大的花厅里很快盈满了酸涩的味道。
这味道与现代某种毒|品的味道有些相似,而且更为浓烈。
洛之安打的是上瘾的主意,如此一来,她便可以让他们予取予求——不管是鸟铳,还是其他的什么。
她动了动身子,假装睡死过去,然后逼真地摔到地上,面朝南墙躺着,将备好的两张湿帕子折成八折塞住口鼻。
湿帕子虽说未必能起到太大作用,但只要能阻挡一些,她就可以保证自己不会一次成瘾,为了脱身时更加从容,这个险值得她冒。
浓浓的白烟向上走着,地面上比较稀薄。屋顶很高,穿斗式和抬梁式结合,椽上直接铺瓦,房顶轻便防震,而且透气。
从湿帕子透过来的酸涩味不重,所以,花无尽的主要压力不在毒烟上,而是在困倦上,虽说蒙汗药之类的东西剂量不大,但她昨夜没有睡好,所以睡意浓浓,几乎无法自控。
于是,袖子里的三棱镖便起了作用,每次忍不住,她便用镖头刺一下手背。
时间开始变得极为漫长。
隔壁的才女们散了,说笑着离开花厅,去了花园里。
“时间不短了,里面怎么样?”一个婆子问道。
“睡着了,没一点儿动静。”另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
“那就是成了,我去禀报花侧妃一声,再有一刻就差不多了,到时候你们记得把后窗的窗纸换好了。”
“是!”
花无尽松了口气,既然是这样,那她也该醒了,头晕,恶心,昏昏沉沉,这些都是吸毒后的表现。这种毒的毒效比现代的大,她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一旦成瘾,就真的麻烦了。
她把帕子收了,重新藏到荷包里,放好。
屏住呼吸,她跌跌撞撞起了身,把桌子上的盘子撞到地上,“咔嚓咔嚓”的碎了一地。
“来人呐,头晕,头晕……”花无尽呢喃着,抓起一块瓷片,扶着窗台,将一张窗纸割开一条大缝,顺手一捣,清新的空气便从大窟窿里灌进来,精神登时为之一振。
“醒了醒了,时间还不到,这可怎么好?”
“差不多到时候了吧,你可不要胡说……完不成任务我们也别想活命,快拿纸来,粘上粘上。”
粘你奶奶个熊!
花无尽用瓷片连续划破两张窗纸,便一头栽到地上,“不行了,头晕,快来人,叫我爹来,我要回家了。”她开始大吵大闹。
花园里还有那些才女们,洛之安若是还顾忌着洛小鱼,就一定会让花寻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