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如锦和林梦夕扶着陶五径直往前走,而严青泓则担忧地看了花无尽所在的西厢房一眼。
躲在窗纸后的花无尽默默点头,心道,不管能不能成,严青泓这个人情她都会记下来,将来若有机会,定要回报她一次。
就在林梦夕等人上了马车约有一刻钟之后,花无尽被忽然闯进来的小木点了几处大穴,跟死人一样被奴衣抱上马车。
马车不算豪华,但很实用,车厢的木板很厚,里面包着铁皮,铁皮里面还有一层虎皮,地面上铺着熊皮,前面的小铁桌上稳稳的镶嵌着各式茶具,两匹高头大马拉车,又快又稳。
车走了盏茶的功夫,又停下了,车门一开,苏穆进了车厢,他那双清澈的蓝色眼睛定定地在花无尽的胸脯上看了一会儿,脸上没有笑容,表情中竟然多了几分肃杀。
他也是紧张的,花无尽如此想道。
“把衣裳给她扣好。”苏穆说道。
花无尽头不能大动,把视线奋力下拉,看到胸口露出了一抹瓷白——小木闯进去的时候,她正在换奴衣拿给她的新棉袄,毛头小子没容她功夫,扣襻儿便少系了两颗。
奴衣红着脸替她把扣子系上了。
花无尽用眼神表达了一个无奈的笑,露肉丢丑的是自己,这边还没怎么地呢,她脸红什么呢?
苏穆把她的表情看了个正着,抬手摸了摸她的脸,大概是觉得手感不错,他从花无尽的左脸摸到右脸,“皮肤真好,让人爱不释手……看起来你不太在意,嗯?”他眼睛里有了戏谑之色。
花无尽知道,大事当前,他在用调|戏自己来缓解他的紧张,回应他便是上当了。
她闭上了眼睛,来了个眼不见为净。
“哟,还真是不在乎,”苏穆的京腔在这个时候越发显得轻浮,那双微凉的手如同毒蛇般沿着花无尽纤长的脖子往下滑……
快到胸口的时候,花无尽打了个激灵,暗道,同样是强迫,她相对喜欢洛小鱼的手,至少他足够温暖。
想起洛小鱼,花无尽收敛了心神,听着外面的声音,判断自己可能到哪儿了。
西城对于她来说,颇为陌生,但她仔细回忆那晚的路径,又觉得并非是无迹可寻。
很快,她听到了船桨拨动水面的哗啦声,这说明马车在往西走,因为往西走距离河水最近。那么,苏穆是要带着她从西城门离开吗?
“老张,知道吗,辽王今天登基了,年号启明,今年便是启明元年了。”
“真的假的啊,那大赦不?我兄弟进去好几年了,眼瞅着不行了。”
“大赦大赦,你放心,还减税两成呢!”
辽王居然要登基了,那洛小鱼作为嫡长子,是不可能过来了,洛之安也不会在昌洲,难道是柯时铭作为青卫统领全权负责?如此一来,严青泓会不会直接把事情告诉柯时铭?不,不能,柯时铭与她的事闹得很大,上流社会无人不知,严青泓没那么蠢。
“在想什么?”那只冰凉的手抚平了花无尽微擎的眉头,“不甘心跟我走吗?如果是这样,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让洛小鱼提头来见我,我就放了你。”
花无尽感觉有两道热气喷在脸上,她睁开眼,平静且冷漠地对上那双没有温度的蓝眼睛,再不肯退让。
二人如此近距离地对视了约有盏茶的功夫。
苏穆忽的一下退了开去,笑道:“世间居然还有你这种女子,便是金人也没有你这般胆大的,女人嘛,还是婉约一些更加让男人怜惜。要知道,洛小鱼作为银面公子行走江湖,最不喜欢的便是所谓侠女,他总说,他不想摸到手,手上都是茧子,摸到胸脯,胸脯跟他一样坚硬的女子,更不想女人满口的侠义和义气,她的女人必须是出口成章、挥笔成画的知礼才女。”
“听说你字写得不错,从兰州一直风靡到璋城。等到璋城后,写给我看看。你若果真是个才女,就勉为其难收了你。虽说你是洛小鱼用剩下的,但我很喜欢洛小鱼儿子的亲生母亲辗转在我身下。没办法,谁让我跟洛小鱼不一样呢?我就喜欢侠女,越是强悍的女人征服起来越有趣味。”
他怎么忽然如此聒噪了呢?
花无尽又闭上眼睛,对于渣男,她没什么好说的。洛小鱼虽然一边娶妻一边糊弄她,但好歹情感是真的,他只谈利益,并不是坏人。而柯时铭虽然一边说心悦于她一边逼着她做两头大的妾,但最起码只想要她一个,从江湖道义上看,他是个亦正亦邪的人。而这位苏爷虽然出身不错,但观其做事,则着实是个实实在在的恶棍,不然也不会连水鬼帮和眉山这样的亡命之徒也拉进太平教,更不会建金钱楼,杀人赚钱。
要小心了,也许谁都救不了她。
马车一直沿着河岸走,按照河水的走势来说,苏穆的确在往西城门进发。
马车停了下来,有人在车厢外说道:“苏爷,到城门了,那边的确诚心交换,马车正往这边过来,跟着柯时铭的一大队青卫,很快会跟我们汇合。”
“很好,那就按照既定计划,往璋城撤退,命令前面做好接应。”苏穆收敛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再次挂起清浅的笑。
“花娘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无趣?作为一个女子,软弱一些才会让男人心软,奴衣,你说是不是?”
奴衣一直秉着呼吸,垂着脑袋,听到询问,才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花无尽笑了笑,让柔软的女人强硬起来不容易,让强硬的女孩子柔情似水更为困难,自立自强的女人不需要讨好谁,做她自己就好。
嘈杂的马蹄声近了。
苏穆坐直了身体,不再说话,双臂自然下垂,右手突然多了一把小刀。他慢条斯理地用刀尖剔着指甲缝里的白色角质。路不算平整,车上下颠簸,而他手里的刀却始终稳健。
“前面放行!”有人喊了一声,而后有人把这句命令次第传了下去。
马车又动了。
前面清场,后面才能不乱,才会有所防备。花无尽知道,这位精明的苏爷已经算好了每一步,这样带她出城简直轻而易举。
马车通过城门,过了壕桥,又走了盏茶的功夫。
花无尽听见柯时铭不徐不疾地说道:“柯时铭携简一重在此,苏穆你在何处?”
“这么半天了,怕是装孙子逃了吧。”另一个人大声嘲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