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三江和陈济生处理伤口、修理车轮又耽误了时间,洛小鱼要求全速前进。
然而村镇之间的路,路况不好,只是勉强能走,十丈一坑,二十丈一石,到处坎坷到处不平。
木头制成的车轮没有减震,颠起来完好无损的人都受不了,更何况洛小鱼一个身中两箭,且毒药还没有完全褪尽的?
“啊!”
“哦……”
“疼死啦!”
“要死人了!”
洛小鱼呲牙咧嘴,大呼小叫,他脸上都是灰,汗水将灰冲出一条条沟壑,五官总是扭曲的,然而,即便如此,他也依然丑的赏心悦目。
陶毅见他娇气,不免又轻视几分,心里恼极了骄纵的妹妹——为了这么一个人,吃这么大的苦,还得看一个村妇的脸色,简直是自找罪受!
陈济生见洛小鱼疼得受不了,将马车交给松江,自己上车给洛小鱼当了肉垫儿,陶怡羡慕得不行,拿眼睛瞪他好几回。
一行人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傍晚时找了个水洼把晚饭做了,花无尽用三大锅黏糊糊的疙瘩汤,喂饱了众人。
陈济生将众人的伤口通通查了一遍,除了洛小鱼胸口的伤因为中毒以及伤口太深的缘故有些发炎红肿之外,其他人都无大碍。
为安全起见,陈济生让花无尽熬了一大锅消炎利水的药,每个人都喝上一些,有备无患。
洛小鱼让陈济生处理好伤口,有气无力地下了命令,“启程!”
这一夜走得颇为缓慢,除了车上不用赶车的几人睡得不知身在何处之外,所有人都恨不得边走边睡。
跟随的老百姓怨声载道,然而路边不断出现的死人,让他们心惊胆寒,没一个人敢撂下“不走”的狠话,队伍里时不时地传出压抑的啜泣声。
到早上时,断粮的逃难者忙不迭地边走边挖地头的野菜,有八、九个孩子饿得面黄肌瘦,走路直打晃。
然而,他们最多敢眼馋地看花无尽他们几眼,没有一个敢来借粮。
花无尽虽然心狠,但她实在受不了那些孩子可怜巴巴地盯着自己的碗。
孟老爷子已经舍出去好几个干饼,她便取了些自己炒制的油炒面,给几个孩子分了。
孩子们的父母自然千恩万谢。
有一对年轻夫妻,孩子不过两三岁光景,饿得神色萎靡。妻子得了炒面后欣喜若狂,赶紧用水拌匀面糊,喂给孩子吃了,然后把碗给男人,让男人舔干净,男人只舔了几口,对上水,非让女人喝了……最后两口子你一口我一口,喝掉了整碗浑浊的洗碗水。
如此艰难的时刻,一碗洗碗水,却被他们喝出了幸福的味道,花无尽很感动,便给小两口又舀了一碗。
小两口“扑通”一声便给花无尽跪下了,恭恭敬敬地磕了头,起来后把炒面用布帕包起来想要放到包袱里。
花无尽摇摇头:“吃了吧,没看看多少人都盯着你的包袱呢,与其让人惦记着,不如放肚子里安全。”
两口子逡巡一圈,果然发现十几双如狼似虎的眼睛,便把炒面拿出来一家人分着吃了。
花无尽回去的时候,陶怡不满地说道:“不是人多吃食少吗?卖我不行,送给穷鬼就行了?”
陶毅皱起眉头,瞪了陶怡一眼,“三妹,你就不能闭嘴吗?”
“不能,嘴巴长我脸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花无尽系好背包的带,上了马,手里悠闲地翻转着三棱镖:“陶小姐,所有吃食都是我的,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如果还想吃,请管好自己的嘴。成年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有两点,一是动物可以随便吃随便叫,二是动物能够随便拉随便撒,你琢磨琢磨我说的对不对?”
“噗嗤!”洛小鱼喷了嘴里的药。
莫白垂下头,抿着嘴偷偷笑了起来,小溪虽没注意听,但看洛小鱼喷了,他笑得比谁都欢实,咯咯的笑声传出老远。
三江顾忌着陶怡的身份,不好意思大笑,但也背过头去,趴在马背上笑了个此起彼伏。
只有陈济生和孟老爷子修养最好,听见了也跟没听见一样,但眼里也都带着淡淡的笑意。
陶怡气得满脸通红,她拔出腰间镶着宝石的佩剑指向花无尽,“骂我?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二哥帮我杀她。”
陶毅闻言下了马(松江牵着的两匹闲着的马给了他们兄妹)。
陶怡得意地扬起下巴,等着看花无尽求饶。
却未料,陶毅拱了拱手,一抬手便将陶怡手中的剑夺了过来,道:“舍妹不懂事,还请花娘子……”他正要说担待二字,又忽然想起刚见面花无尽说的话,登时便把这两个字吞下去了,又长揖一礼,“花娘子就当没听见吧。”
“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陶怡不干了。
陶毅二话不说,牵着她的马就走,边走边说道:“没什么意思,花娘子字字句句都在理上,我帮不了你。杀了她,你可真敢想!人家是玩飞镖的,杀了那么多金兵,你没瞧见?你要是不想活了我成全你,别没眼没户的折腾了行吗?你当这是在秦城呐?”
他平时还是很宠着这个妹妹的,却不料越宠越蠢了,如今再不教她个乖,只怕就被宠死了!
洛小鱼笑了笑,跟陈济生说道:“陶毅倒是比他那几个哥哥强些,陶怡是真的刁蛮,吃不消啊!”
陈济生还没表态,莫白和小溪小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这一路上,他俩把矫情的陶怡烦坏了。
又是一路疾行,到晚上的时候,他们距离汤河还有两天左右的路程,但是必须得休息了,人困马乏,马车要散架了不说,就是一路躺着的洛小鱼也吃不住了。
一行人准备在杨村休整。
他们刚进村子,便有一群逃难者手持棍棒从村头的几户人家里钻了出来,拦住去路,为首的一人喊道:“这个村子我们占了,你们往前面去吧。”
他们中有人抱着棉被,有人拿着几棵青菜,显然刚到这里不久,才开始搜寻吃的。
潮湿的空气中似乎飘着一丝血腥味,两个男人牢牢地把住一间宅院的大门,似乎很怕有人闯进去。
花无尽知道,这定然是杀人了!这些人是有组织的,只怕不是善茬。
“啪!”陶怡一鞭子甩过去,“滚!”一路积攒的怒气终于有了发泄的出口,她这一鞭子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那人惨叫一声,扔了手里的青菜,鞭子抽打的地方衣服碎成两片,一条又粗又长的鞭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