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号:
密码:
PO18文学 > 历史 > 马奴 > 马奴 第66节
  第80章 冷湖  齐聿,你在做什么?
  穆遥微觉奇怪, “御史丞请齐聿去冷湖?”
  “是。”赵砚道,“我从兰台出来时,御史丞正寻齐聿商量晚间安排,看到我就撵我, 让我快回。正好听说你来, 我就走了。”
  “商量什么?吃酒?”
  “对。”赵砚笑一声, “商量了七八个地方, 不是这个不好,就是那个不好。左右绕一回, 还是御史丞先头说的冷湖好些,商量了晚间去冷湖,寻一条画舫……齐聿就答应了, 让我回家。”
  “齐聿让你回家?”
  “不是。”赵砚道,“是御史丞,说恐怕我家教严,晚间不能尽兴。”
  穆遥想一想又问,“他们去冷湖,是要商量案子么?”
  “应该不是吧……听着意思是给新任中丞接风来着。御史丞特意把家里存的好酒拿了几大坛子来。”
  穆遥笑容渐敛,“兰台的人晚间要一同吃酒, 你一个户部侍郎坐着,不请你也罢了,御史丞让你回家?”
  赵砚一滞, “你不说还不觉得……这么一说, 确实……有点奇怪?”
  穆遥倏地坐直, “在冷湖什么地方?”
  “不知。我就听到乘画舫出湖,寻京城最有名的曲中君来唱曲儿。”
  穆遥道,“速速打发人去兰台问, 就说你要寻齐聿,让他速来你府。”
  赵砚不敢耽搁,很快吩咐了侍人回来,“放心,就算去冷湖也要等下了值,纵有古怪,总还有一二个时辰工夫。”
  穆遥点头。侍人送了饭食上来。二人吃饭,刚吃完,传话的人回来,“兰台除了看门的,就一个文书在家。说是中丞带一众御史往岁山去了。”
  赵砚急道,“齐聿去岁山做什么?”又逼问,“在岁山哪里?”
  “不……不知。”侍人尚不及多解释,穆遥问,“御史丞也去岁山了?”
  “那倒没有。我去的时侯御史丞刚走,拿着好大一堆文书往凤台去了。”
  “可问了晚间在冷湖何处?”
  “翠冷码头。”
  穆遥摆手命侍人退走,“有事也在晚间,不用急。命人安排一条船,晚间我们看热闹去。”
  赵砚依言安排,一时转回来,“穆遥,你去是想看齐聿的笑话呢,还是怕他被人陷害?”
  穆遥歪在地榻上喝茶,“都不是。”
  赵砚愣住,“那你想干什么?”
  穆遥一笑不答。天近黑时一同出门,往翠冷码头乘画舫出湖,开到冷湖当间停泊。赵砚让一杯酒给穆遥,“曲中君被他们请走,我与你寻这个也不差的——好歹听一回,多少对得起我。”
  穆遥正伏在窗子上往外看,忽道,“是那个船。”
  赵砚凑到近前,翠冷码头果然开了一条画舫出来,雕梁画栋,灯火通明,船上人影幢幢,隐有丝竹之声。“为什么是这个船?”
  “第一,人多。兰台众人集会,总得有这么些人才像样不是?这其二么——”穆遥往外指一下,“你看船夫的动作。”
  赵砚抻着脖子看一时,“怎样?”
  “行动有序,举止以目光看一人,听一人号令。看的就是那个站着的——你看他,目视前方,负手跨立,身直肩平,这是军中人才有的模样。”穆遥笑一声,“划船的如同这等做派的,我只在海匪里见过。”
  “说不得是人家兰台谨慎起见,寻了中京戍卫帮忙关防?”
  穆遥哈哈大笑,“你把中京戍卫当看门的使唤,杜奇天知道吗?”
  他们说着话,那条画舫已经渐渐驶近。穆遥回头看一眼歌姬,“唱起来,大点声——”
  三名歌姬面面相觑,齐唱一支喜太平。赵砚一眼看见立在甲板上的御史丞,佩服地看一眼穆遥,“真是他们。”
  穆遥躲在花窗下头,隔窗看一时,“一会儿人群从三楼下到二楼甲板时,便是知道有什么古怪了”
  赵砚想问为什么,一个文臣懂这些也无用,点头道,“那前头怎么还有一条画舫?无碍吗?”
  穆遥看一眼,数十丈远果然还有一条。“冷湖哪一日没有七八条画舫,应无碍。开慢些,远远跟着兰台,就在他们侧后方。”
  那画舫开到湖心,很快人声喧嚣,歌舞升平。然而等到月上中天,仍无一丝异样。赵砚等得哈欠连天,抱怨道,“我看他们就是出湖做耍子,说好的要来看齐聿在欢场中怎么个古板法,不去看,倒躲得一里地远,什么也看不着——”
  穆遥哼一声,“你都知道他必是个正经做派了,还能有什么看头——”
  一语未毕,尖利一声哨响,漆黑的水面两条小舟驶出,速度奇快,转眼扑到画舫近前,十数名黑衣人一跃而上,俱各手握长刀,黑巾蒙面,半数从楼船底层往上,半数攀援而上,从三楼往下。
  甲板上人群长声惊叫,往船阁里挤。阁中守卫同黑衣人斗在一处。下头划船的船夫齐齐站起,拔刀掩杀上来。
  穆遥一眼看见为首之人,正是韩廷。
  赵砚大声喝命,“快开过去援手!”说完连连咂舌,“真的是军人啊——”转眼见人群齐刷刷往楼下跑,“真的是从三楼往二楼跑啊——”再看穆遥目光瞬间变作崇拜,“北穆王好生厉害。”回头看一眼又道,“咦?那条船也过来了——”
  穆遥看见韩廷便知齐聿早有所准备,放下心,立在原地观战,等船靠近。听到赵砚的话回头,果然见远处那条画舫也在往这边驶来,皱眉道,“若是民船,遇到匪患,躲还来不及……不对劲——”
  赵砚道,“此时凑过来的定是官船无疑。想来有人同我们一样,也来看热闹?”
  穆遥闻言心下一沉,叫一声“糟了”,不等船靠近,拾起一块木板劈作数块,抬手掷出去。木板远近有序,成一线落在水上,随水波起起伏伏。穆遥足尖在窗棂上一点,提气一跃而出,在水上一起一落,在浮板上接连借力,往画舫直扑过去。
  堪堪落在一楼甲板处,往腰间一抽,软剑出鞘。穆遥手腕一抖,软剑一振而起,抬手便杀一名黑衣人。穆遥沿船梯袭上,遇上黑衣人不打话,随手便杀。
  韩廷正守在三楼梯口,看见穆遥大喜过望,“穆王——”
  “齐聿呢?”
  “上头。”韩廷向后一指,“平安陪着呢。”
  穆遥远远叫一声,“你为何不守在上头?”
  “上头的刺客都死光了,万无一失。活着的刺客都在楼下——”
  穆遥说话间已经袭到近前,“你就没想过,刺客袭船,为何特意分一路,从三楼往下头杀?”
  韩廷一滞。
  “就是把你们引往二楼。”穆遥骂完,已经消失在三楼转角处。韩廷正要跟上去,黑衣人又一轮袭杀过来,只好留在原地守卫。
  打斗中灯火尽数熄灭,三楼甲板上一片漆黑。
  穆遥一抖剑尖,血水悉数滴落,剑锋雪白,如一泓冷泉。穆遥提剑入内,过阁门便见浩荡湖风掠过,帷幕翻转起舞,角落里分明一个人软倒在地。
  穆遥大步上前,拉他起来,“平安!”
  平安被她大力摇晃几下才醒转,睁开眼道,“穆王,曲中君……假……假扮——”
  穆遥瞳孔一缩,“齐聿在哪?”
  “里头……小阁间……”平安一语未毕,头颅一歪,又昏死过去。
  穆遥放下平安,提剑往里走,穿过一重门,听见里头隐有人声。放轻脚步,剑尖挑起一点帷幕。小阁间灯火通明,床帐高高撩起,枕褥间一男一女交卧,俱各衣衫不整,女子一袭雪背向外,看不清面容。男子同她交颈而卧,露着半边雪白的侧脸,眼睫乌黑纤长。穆遥看一眼,仿佛便能感受这眼睫在她掌心眨动时那叫人心痒的触感。
  穆遥握着剑叫一声,“齐聿,你在做什么?”
  男人听若未闻,纹丝不动。女子循声回头,看见穆遥瞬时花容失色。
  穆遥比她还吃惊十倍,“尔芹?”居然是朱青庐嫡亲的外孙女,冀州许氏许三公子家的小姐——许尔芹。
  许尔芹看见她便坐起来,拉起一点锦被拢在胸前,尖声哭道,“阿遥救我!”她这么一动,穆遥清晰看见伏在褥间的男人,一把青丝凌乱,裹在褥间。
  穆遥一转念便猜到底里,抢到阁门往外看一眼,黑衣人已经尽数杀完,远处那条画舫居然已经驶到近前,一群人正往小阁间来。当先一个衣着华贵,虽不知是谁,必定非富即贵。
  穆遥瞬间决断,软剑收回腰间,三两步赶到榻边。
  许尔芹这半日居然还没穿上衣裳,泪眼婆娑看着穆遥,“阿遥救我,我清白被他——”一语未毕,后颈重重吃一掌,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穆遥扯一件外裳三两下将她裹好,夹在腋下一跃而出,沿窗棂翻到二楼,掷在阁间榻上。又原路攀援而上。
  男人仍是先时的模样,一动不动。
  穆遥赶到近前,扑面一股逼人的酒意。穆遥皱眉,握着肩膀拉他起来,男人无知无觉,脖颈后仰,悬空垂着。穆遥此时方见他衣衫不整,遍身只披一件薄薄的中单,抬一手拢住。掐住他下颔,“齐聿!醒醒!”
  第81章 声名  不如死了干净。
  齐聿应有所觉, 用力皱眉,薄薄的眼皮下眼珠转动,却无论如何醒不过来。
  穆遥清晰听到门外人声逼近,一时发急, 一掌击在齐聿面上, 这一下使力极大, 齐聿白皙的面上立时浮出一掌红痕。好在终于迫得他睁开眼来。
  齐聿茫然看她, “你……怎么——”
  “随我走。”穆遥把动作间垮下去的外裳又拉上来,厉声道, “快!”
  齐聿仰面望她,“我动不了……你快走……”
  穆遥握在他肩上的手掌顺势下移,整条手臂握在掌中绵软无力, 应是中了药。她一时恼怒,“谁给你下药?”便挽他起来,“起来——我带你走。”
  齐聿无力,身体如磐石沉重。二人半扶半抱移到窗边,隔窗看时,甲板上已是灯火通明。此时若从此处下去,众目睽睽无所遁形。门外脚步声起, 已至舷梯之上。
  “走不了了。”穆遥道,“你躲去后头,我来应付。”
  “你走。”齐聿道, “你不能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动弹不得, 便以目光瞪她, “快走。”
  穆遥疑惑,“你一个人能应付?”
  “能。”齐聿大急,“扶我去榻上, 你快走!”
  扣门声起,外间人回道,“中丞,刺客已经尽数伏诛,我等前来问安。”
  穆遥无法,只好扶着齐聿上榻,不及穿衣,将他囫囵塞入被中。自己稍一矮身,钻入榻后帷幕之中。
  齐聿一直盯着,直到她完全藏好才放下心来。
  此时外头已经问过两遍,不听齐聿回应,已经在自外头撞门。又一下大响过,木门砰一声向内翻倒,御史丞带着兰台一群人闯进来,抬头便见自家上官密密裹着一袭锦被,平平卧在榻上,一副酒醉酣眠的模样。
  “中丞?”
  齐聿睁开眼,“何故擅闯……什么事?”
  一时间满场悄寂。御史丞乍着胆子上前回禀,“中丞在内一直酒醉未醒吗?”
  齐聿“嗯”一声,“出去,让平安进来伺候。”
  御史丞道,“平安小兄弟为歹人袭击,昏迷未醒,下船送医了。”四下里看一回不见侍人,“中丞不胜酒力,下官伺候中丞起身?”
  “不敢。”齐聿道,“你让韩廷过来。”
  御史丞道,“中丞休同下官客气,我来无妨——”
  此时门外一个人道,“齐中丞不让人伺候,只怕不是同你客气,是真的不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