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陨之挪了挪身体,悄悄动用灵力。
这些天,在大夫和顾宴的精心照顾下,程陨之总算能感应到他丹田中储藏的灵力,属实松了口气。
他深深地呼吸一口,沉下心来,慢慢调理。
外头,顾宴果然被塞了一库房的东西,美其名曰庆祝少主修为精进,是家主为少主带来的贺礼!等等。
哪怕少主不耐烦,脸上表情可怖,也得硬着头皮把该说的话都说全了。
听完众长老和门客的说辞,顾宴只道:麻烦各位。
叫人来将东西抬走,不跟他们客气。
众人交换了眼色,默契退下。
专门有一箱珍贵的灵草灵药,没有进库房,而是送到了少主卧房。
顾宴将箱子打开,而旁边程陨之也重新睡醒,从床上好奇地探来视线。
这是什么?
是治病的草药。顾宴言简意赅,翻了翻箱中被保存完好,散发着莹润微光的灵草。
哪像他口中所说,好像从路边随手采摘来的一般。
程陨之蹙着眉头上下看了半天,最后堪堪道:看起来挺昂贵。
顾宴漫不经心地说:大部分是从小家族供奉里搜罗上来的东西,用来充面子,品质还行。
说着,挑了一株浅棕色的纤长灵草,折下一截根,让程陨之含在嘴里。
小程张嘴,乖乖压在舌下。
一股清甜的味道弥漫了上来,小程呜呜咽咽,惊喜地睁大眼睛。
怪好吃的。他模糊道。
顾宴见他高兴,眉宇舒展。
他自己了折了一截吃下,剩余的随手放到桌上,合上箱子,想着,回头叫大夫挑有用的出来,给之之补补身体。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
近一月时,程陨之终于能下床走动。
他感觉自己好多了,也有了力气,可以将木头椅子从这头搬到那头去;长剑搁在窗边,程陨之走过去,随手一挥舞,也没有之前那般沉重。
或许,可以适当地锻炼,试试这些天在顾宴这里学来的剑招?
他正想着时,少主从外头回来,手里拿着一尊小像。
金灿灿的小像,不似凡物。
程陨之询问:这是什么?
顾宴:是家族信物。过两天,世家要比拼,来争夺不同资源地的划分名额。
他眉头跟着一动,发现哪里不对。
一只漂亮小程满屋子乱晃,手里还拿着剑,脚上却不穿鞋?!
迟早着凉。
回床上去,或者把鞋穿好。他道。
程陨之懒洋洋地说:我身上热得慌呢。反正屋内干净,不差这一世半刻的。
结果话还没说完,顾宴手招了招,程陨之的鞋就从床底下向他飞了过来。
小程:笑脸逐渐垮下。
少主靠近他:你是要我来,还是自己动手?
程陨之见他是认真的,悻悻道:我自己来吧。遂将鞋穿上。
在程陨之低头的功夫,顾宴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他凝视着程陨之漂亮的发旋,用目光梳理他长长的黑发,忽觉程陨之头发已经长到了腰之前还没这么长。
一月了啊。
程陨之一边穿鞋,一边问:争夺资源,是要你上场吗?
顾宴答:是。其中一块资源地,里面有件宝物,要是拿到了手
程陨之:拿到了手?
顾宴:就能请褐羽神医出山,为你医治。
程陨之骤然抬头,一双眼睛闪闪发亮:真的吗!
小程快乐地左右摇摆:谢谢!谢谢!仙君若有所需,程某义不容辞,取来报答你!
顾宴轻叹一声:那倒也不需要。
程陨之简直就要迫不及待,他的这副身躯孱弱无比,没有力量,和之前的元婴修士有着天差地别。
就算过了一月,他仍然觉得体内空落落的,属实不习惯。
程陨之止了话头,感觉顾宴有话要说,但是说不出口。
或许是难言之隐。
程陨之试探性地询问:仙君,是否有人惹你不高兴?
顾宴沉沉地注视他,忽的伸出手,蒙住程陨之的眼睛,程陨之一时不察,没有躲开,视线立刻一片黑暗。
隐约间,他听见有人这般问他:可以吗?
可以什么?什么可以?这是要做什么?
程陨之疑惑道:可以是可以这是怎么了?
今天晚上,之之陪我睡好不好,耳廓外的声音一点一点钻进来,带着说话人自己都没有听出来的苦痛,就这样蒙着眼睛,不要看我。
他说完,看见程陨之静了下来,就连睫毛扫过掌心的频率都降低了不少。
不可以吗?
好。
正想着时,程陨之一口应下来。
在少主松口气之前,程陨之突然道:在一月之前,少主捡到我的那天晚上,便也是如此,蒙着我的眼睛,不让我看你。
第129章
是因为,里面有什么缘故吗?
程陨之咬字清晰,不给顾宴半点辩驳的机会。然而年轻的仙君也不打算辩驳,在他计划里,就是要程陨之一点一点接受他的另一面,提前了些时间,也没有大碍。
只是,仍然难以启齿。
他撇开眼睛,声音都跟着降下声调:我娘有些特殊血脉,让我继承了部分,可以蜕皮重生。
程陨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蜕皮?
他小声地笑起来,俏皮凑过去道:你是蛇吗?
顾宴:当然不是。据传是某位上古神后裔的血脉,可令天地,掌灵力,每过一段时间便会蜕壳重生。到后面血脉稀释,后人也便只继承了其血脉中修为易精进这点。
每月一次,每次蜕壳,都会令我的境界提高一筹。这就是为什么,我已然元婴。
程陨之头也不抬:区区元婴。
顾宴:
他的目光落在屋中花瓶的花纹上:我方二十一。
程陨之道:比我老一点。
少主:
眼前这只小程已经听不得他讲话,自从说了他会蜕壳,好奇心几乎要将他撑爆,东摸摸,西摸摸,拉起他的手臂,想看看臂上有无鳞片。
当然是没有的,不过顾宴也就随他折腾去了。
程陨之恍然大悟:原来我的根骨,竟然如此不错。
顾宴:之之方且筑基?
程陨之笑容满面:我之前已经晋升元婴,且堪及二十,比你好一点。
顾宴敏锐地意识到:你的修为倒退了?
程陨之笑着笑着,表情也维持不住,垮了下去。
对啊,倒退了,他有气无力道,我杀了元婴,撕裂金丹,于是变成了之前那个模样。
拖长腔调,懒散地说着话,那个重伤的我。
顾宴立刻伸来一只手,止住他话头:我带了点心,你吃吗?
程陨之立刻变回小程,笑着双掌合十:那就提前多谢仙君。
结果,蜕皮话题不了了之。
顾宴还以为,程陨之会害怕他宛若异形般的蜕皮过程,但刚才程陨之所表现的,满不在乎,一点也不在意,就好像简简单单晚上吃个饭一样。
他沉默片刻,着重强调:我蜕皮的时候,模样可怖,你要害怕,就把眼睛蒙起来。
程陨之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哪里怕他:好。
厚重大钟被敲响,悠扬的敲击声传遍家族领地的每一处角落。
人们抬头往上看,看见一列大雁从天上振翅飞过,羽翼猎猎,从群山的尽头往大殿方向飞去。
然而这群大雁却有着人类的肌肉和骨骼,活脱脱就是他们就是人类!
有小孩儿手里举着风筝,见大雁掠过天空,高兴地举起风筝,像大雁一样划划翅膀,叫道:褐羽大雁来啦!
大雁欸
大雁们依次收起翅膀降落,轻盈地落在大殿屋顶上。
他们长长的羽翼袍也跟着垂落,在身侧垂落成一张线条流畅的帘子,曳地而行。
每个人都拥有一头褐红色的中长发,略微蓬乱,犹如野兽。
人们认得他们,因此就算降落在家族大殿的屋顶上,也无二言。
这些身披褐羽长袍的人,便是褐羽雁。
他们一列,自成家族,没有固定的栖息地,而是顺着季风和洋流,到处漂流,蹭百家饭生活。
就算没有翅膀,依靠灵力和这身长长的褐色羽翼袍,也能飞在高高的天空上。
小孩欢迎他们,是因为他们会带来新奇有趣的玩意儿,有时候还能见到别的家族领地上的名产;
而大人欢迎他们,则是为了他们的那身医术。
于是又称褐羽神医。
在信息相对闭塞,众世家分而管制的现下,他们能带来与众不同的信息,为人们治愈看似困难的杂症。
甚至还有不同品种的药草种子,可以在他们处购买来,种在院落里。
可惜褐羽神医每年只来一次,一次停留一个月。
只见为首的那只大雁拢了拢身上的长袍,从自带的小木箱里抽出张字条。
看完后,就烧了。
他利落地从大殿跃下,的确像极了一只鸟禽,旋身而去,眨眼间便消失在街巷里。
留下他身后一干大雁兄弟姐妹,自顾自找了块空地,架起架子,开始往金属串上串研制好的肉块。
众人们在他们身后挤挤搡搡,为肉块上不知名的昂贵香料而沉醉。
大雁们露出笑容,展示他们羽翼下携带来的众多香料和价格标牌。
那只离队的大雁几个振翅,便循着气息招来,落在少主的院落面前。
他直直降落到地上,望着紧闭的大门,眉头深深蹙起,抬着手,也不知道是敲,还是不敲。
不然还是直接飞进去吧。
大雁心想。
却不曾料到,门忽然悄悄开了个缝,从里面探出一张漂亮的道修脸庞。
大雁一瞬间惊慌失措,简直就想夹着翅膀飞着离开这里。
之后站直身体,低低地,顺着开口的趋势,敲了敲门。
那漂亮道修的目光一瞬间落在他身上,一看便双眼放亮,完全是没见过这副打扮的模样。
原来是客人,程陨之开了门,笑眯眯地迎接,进来说话?
大雁的鸡毛疙瘩都竖了起来。
除了幼时犯了错拧他耳朵的大姐,可没人让他有这种担惊受怕的情绪。
他迅速地左右瞟一眼,低声道:我找顾宴顾少主。
程陨之自然顺着他的话:家族有个会议,需要他出席,现下不在家中,不过很快就会回来。
小程格外自然地将人往家里请。
大雁顺着走进来,当看见程陨之过分苍白的脸颊,嘴唇一张,立刻闭合。
过了会儿,他道:我就在这边坐着,等他。
还以为漂亮道修会陪他坐着,聊会儿天什么的,结果人家探出头看了看天,发现还亮堂着,顾宴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于是开开心心道:那您就在这里歇着,我出去玩会儿。
说着,他忽的止了话头,咳,清清嗓子,端出成熟模样:程某还有些要紧事要办,请客人稍等片刻,去去就回
大雁:
明明已经特意往旁边挪了挪,给他留出了空座位。
也特意把自己灰扑扑的褐羽长袍拢了拢,不让他坐在自己沾满天空灰尘的羽翼上。
还是眼睁睁看着那只小雀噼里啪啦一通折腾,冲出了门。
他低下头盘算着,之前少主在信中向他承诺过,医治的报酬是一条地脉灵石,但家族有急事,他不得不临时提高价格,向向别人狮子大开口。
大雁想着,若那少主貌似无盐,就开口向他要。
结果顾宴匆匆从外头回来,纵然神色焦虑,看见他,脚步一停,冲他颔首:褐羽神医。
好看。
他开不了口,或许是为难人家。
于是想着,要是那病患长得丑,他也能立刻开口。
结果见那漂亮道修被人从外面接回来,顾宴把人牵住,不让小程满大街乱跑。
他道,这位便是需要褐羽神医医治的病人。
大雁呆若木鸡。
最后,大雁支支吾吾,不知道从哪里切入提高报酬的口子。
顾宴把程陨之领到褐羽神医面前,按着他的肩坐下,让他不要慌,不要怕生人。
小程乖乖坐下来,将袖子一拉,手腕露在褐羽神医面前。
手腕白皙光洁,大雁捻了捻自己的手指,觉得自己风餐露宿,到处流浪,着实有些难为情,不想这样同人光明正大地伸出去。
然而对方是病患,而他是医生。医生不好拒绝近在眼前的病人。
只好露出沾了灰尘的灰扑扑的手指,搭在他脉搏上。
对方二人皆无反应。
大雁悄悄地松了口气,诊治一番后,发觉和之前的结果差不多。
他收回手,将结果简略地叙述一遍后,结结巴巴开了这个口子。
你们也知道,我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家族医生要按照长老的规定收取报酬。
他面无表情,说的又快又急,只有他自己知道,尴尬的像把头埋进地里去。
已经说好的数量,又加价,搞得他仿佛个流氓一般。
程陨之想了想,不让顾宴开口,自己问:是什么样的报酬?
一条半地脉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