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元武皱眉:“这不可能!”
他和云彩相处多年,对她也算有几分了解。这个女人还算有良心,就像是她方才所言,她完全可以消失在城里,却还是愿意过来说清楚,给两人多年的感情一个交代。不可能做得那么绝。
婆子听他语气笃定,眼神里满是心虚。她是看着两人闹翻,也没交接清楚,想多占点便宜而已。
李琳琅看到那兄弟二人明显对婆子的话有些诧异,心下了然:“想要那些东西,拿银子来买。”
婆子不客气道:“都是用过的物件,我家里就有,白送还差不多,我又不是银子多到花不完,怎么可能买那些破烂?”
“少废话,赶紧走,我们中午就要搬进来。”
兄弟俩气势汹汹上前。
潘元武就算勉强能下地,也根本挪不动步。只靠着李琳琅一个人。
她压根不是个会过日子的,不然,当初也不会负气之下留下了在潘家置办的那些衣物。
没多久,她拎着两个大包袱出门,她不会武,自然是扶不了潘元武的。兄弟俩巴不得甩脱这两个无赖,主动提出把他们送到城门口。
半个时辰后,两人合着两个包袱到了城墙跟下,此时已经过午,两人别说吃饭,连口水都没喝上。李琳琅试探着道:“我们现在去哪?”
潘元武也想问这话。
他看着蓝天,心下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种地步。
见他不说话,李琳琅格外烦躁:“你的那些友人里有没有靠谱的?倒是让人收留我们两个月啊。”
潘元武沉默,他之前借银时,就已经试探过所谓友人。愿意出手帮忙的少,收留他两个月……怕是没人愿意。
唯一的机会,就是锤子家中。
“走吧。”
两人就剩下一把铜板,辗转到锤子家门口时,已是黄昏。
敲开了门,秦氏一脸诧异:“你怎么又受伤了?”
她抬眼看到边上的李琳琅,顿时眼睛一亮:“这丫头好俊。”
不过,她也是个机灵的,并没有立刻把人往里让。开玩笑,这拎着行李呢,别到时候让进两尊大佛来。家里的粮食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能白白便宜外人?
“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姑娘。”潘元武看了一眼院子里:“锤子在么?”
在他看来,自己想要留宿,得跟家里的男人商量。
秦氏:“……”这到底是在呢?还是不在呢?
她眼神在两人身上一扫,笑呵呵问:“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李琳琅不喜欢她那种估量货物的目光,直接道:“我们住的地方出了点问题,得先借住一段。”
她一开口,潘元武就知道要不好。
果不其然,秦氏听到后,顿时一脸为难:“我家的屋子刚好够住,可不好收留外人。你们去别人家试一试吧。”
说着,率先关上了门。
潘元武对着紧闭的门板直运气,好半晌才压下了心头的暴躁:“琳琅,你不该说那么直白。”
李琳琅不以为然:“反正你那么多的友人……”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潘元武:“……”
他之前来借银时,带的是云彩。因此,李琳琅并不知道他的处境。
想到云彩,他有些恍惚,那女人应该是看清楚了他的处境,知道跟着他得熬很长一段时间的苦日子才离开的。
“同富贵不可同患难啊!”他感慨了这么一句。
本来他指的是云彩,可一墙之隔的秦氏听到后,气了一场,心中的那点歉然顿时不翼而飞。
自家男人和他来往那么久,上一次还出借了几钱银子,也没想让他还……谁家都不富裕,无亲无故的,够重情意了。在她看来,潘元武就是个白眼狼,无论平时对他多好,只要一次不好,之前的那些好就被全部否决。
只是认识而已,让人收留他,未免太强人所难。秦氏轻“呸”了一声,盘算着回去找男人好好商量一下。
潘元武不想承认自己找不到落脚地:“可我腿脚不便,不想多挪动。你说话之前三思……”
李琳琅瞪大了眼:“你觉得我不对?以前你从来都不会这么说我的,你果然把云彩的话听入了心里,若是嫌弃我,我现在就走!”
说着,当真转身往巷子外走。
潘元武急了:“琳琅,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一个人要去哪儿?”
留他在这里,就真的只能在这过夜了。
李琳琅头也不回。
看她即将消失,潘元武福至心灵:“你是不是觉得我废物,要离开我?”
这话一出,李琳琅跑得更快。
潘元武气得慌:“李琳琅,这两年我是怎么照顾你的,你自己心里没点数么,我一朝落难,你就要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236. 第九个婆婆 三十五 兴许是这……
兴许是这话有了点用, 李琳琅去而复返,涨红着眼瞪着他,她本来也没想现在就走。
方才潘元武真觉得她要丢下自己, 现在人回来了,他颇不自在:“琳琅,你别生气。”
李琳琅眼泪落了下来, 又擦了擦:“这次去哪儿, 我好找马车。”
言下之意, 还要陪着他一起找落脚地。
潘元武感动无比:“琳琅, 所有人都觉得我不应该对你那么好,可现在我落难, 留在我身边的只有你, 我果然是对的。”
李琳琅唇角微翘:“都说好人有好报, 我的良心也不允许我现在离开你。”
潘元武满心感动,没发现以前动不动搀扶自己的女子现在只是动动嘴,只让车夫帮着扶人。她自己则有意无意地占着手。
两人奔波了半日,直到天黑, 还是没有找到人愿意收留。此时的李琳琅面色格外慎重。
她是真没想到潘元武以前说自己人缘多好的话都是吹牛。心下格外懊恼,早知如此, 午后就该离开的。
“咱们找个客栈吧。”潘元武捏着最后的那点铜板:“先把今夜熬过去,明日再说。”
两人不愿多出银子, 最后只住在了客栈的柴房, 别说热水, 连烛火都没。一片黑暗里, 两人看着门缝间透出的光。不知道过了多久,李琳琅出声问:“之前你说,可以帮我找门合适的亲事……”她声音低低, 情绪低落:“如果我嫁了人,也就有了家,应该能收留你一段。”
说到后来,已然泣不成声。
潘元武感受到了她的不舍,苦笑道:“琳琅,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让你嫁人,是想让你下半生有依靠,而不是想从中得到好处。你别想太多,我总会找到法子的。实在不行,我就去找子海,这辈子我生养了两个儿子,他们总不可能让亲生父亲露宿街头。”
李琳琅:“……”你还是利用我吧!
她留下来,就是想借他的手为自己找一门合适的亲事。毕竟,他做了把头多年,平时又老说外头友人很多……她是真心觉得,与其自己去外头扑腾,不如让他帮忙说亲。
正因为如此,她才没有立刻离开。
现在想起嫁人,她已经不再抵触。曾经对这个男人的执着和感情,不知道何时已经烟消云散。会留下,并不是因为舍不得他,而是想为自己找个合适的夫婿。
她在利用潘元武!
但是,李琳琅并不觉得自己有错。这个男人骗了她那么久,她不恨他,已经是看在自己曾经付出的一片真心。
两人低声说话,各有心思。
外面亮着的烛火越来越少,也是这个时候,有人敲响了客栈后院的小门。
守夜的婆子迎出去,低声和门口的人说了几句话。回来后去厨房打了两碗热汤,将后门那个人给的药包打开,药粉尽数倒入两个汤碗。揉了揉脸颊,面色自然地端着托盘去了柴房。
柴房中的两人在天黑时随便对付了几口,此时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看到婆子端着托盘进来,二人眼睛一亮。
婆子叹口气:“这是厨房熬的汤,刚才管事让我倒掉,我想了想,给你们送了两碗过来。记着,千万别说我送过东西。”
她一副好心帮助二人的模样,两人饿得慌,心头又藏着事,都没起疑心,连声道谢。
热汤下肚,整个人都暖和了不少。再躺下时,都有了几分困意。
李琳琅昏昏欲睡时,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绞痛,她起身打开门就往茅房跑。蹲了一刻钟,腿都麻了才勉强起身。刚出茅房不久,又跑了一趟。
也是这个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婆子的话:管事让倒掉,我想着你们没吃饭,悄悄盛了两碗。
这样的小客栈里,管事让倒掉的玩意,能有什么好东西?
但凡能卖钱,都绝不可能倒掉!
她连跑了三趟,腿软得站不住。心头后悔得无以复加。
李琳琅往茅房跑时,虽说软手软脚,但到底还走得动。潘元武就……他发觉肚子痛就知道不好,偏偏身边没个男人扶。他说是只断了一条腿,勉强可以跳着去,可受伤的那条腿也不能颠啊!
万一颠着,那可就废了!
不过,肚子里翻江倒海,眼看就要丢丑,想到这屋子里还住着李琳琅,他也顾不得了,总不能拉□□里吧?
于是,他忍着痛扶着墙,刚到柴房门口,就崩了一个屁。
真的,他真的以为那是个屁!
然而不是。
潘元武的脸色当时就绿了,心里骂娘。扒着门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李琳琅到后来,干脆放弃往回走,直接蹲在了茅房。
好在这个茅房时不是给客人用的,夜里的伙计少,婆子也不起夜,倒是没有人催促李琳琅。
到了天蒙蒙亮时,李琳琅才弓着腰回到柴房,还没靠近,就闻到一大股恶臭。她面色大变,这才想起昨晚潘元武同样是喝了汤的。且他还行动不变。
她一个念头还没转完,昨夜好心收留他们的管事已经过来,老远就皱眉:“这什么味?”
想到什么,他面色大变,奔进柴房,看到里面一片狼藉,顿时大怒:“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却……”
这俩要是有银子,也不会跑到后门苦苦哀求。
他气得跳脚,本身又是个善良的人,打人的事做不出来,又知道他们赔不起,只赶紧把人丢了出去。
特么的,忒倒霉了。
潘元武坐在街上,此时天还不太亮,街上的行人挺多,纷纷绕道而行。他从来就没有丢过这么大的脸,这尴尬地冲李琳琅解释:“我没来得及。”
李琳琅面色一言难尽。
“你要不要把衣衫换掉?”
昨夜潘元武也想换来着,还没换完呢,又弄脏了不少。他有些自暴自弃:“这大街上也没法换。”
李琳琅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也觉得挺难堪:“那汤是婆子给我们的,该找她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