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云氏自然是不承认的,气得眼睛都红了:“嫂嫂,你在胡说什么?”
她一边擦泪,一边道:“好心没好报。往后我不来了就是。”
“你能忍得住?”柳纭娘嘲讽道:“那么多年的感情,放得下才怪了。”
“嫂嫂,你揣测我的心意,故意污蔑我的名声。稍后我会把此事告知母亲,让她帮我讨个公道。”小云氏怒吼道。
“那是你姑母,自然是帮着你的。”柳纭娘幽幽叹口气:“像我这种没有靠山,没有娘家的人,活该被你欺负。”
小云氏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嗓子里出不来,格外难受。
两人不欢而散,柳纭娘将药罐端起来,递给边上的冬雪:“拿去倒掉。”
冬雪心悦齐施临,以往只知道二夫人对大房很尽心,却不敢忘男女私情上想,今日才知小云氏的心思。于她来说,凡是心悦齐施临的人,她都不喜欢,眼看柳纭娘将人气走,她心里也格外畅快。当即接过药罐,道:“夫人是对的,二房就盼着咱们自己出事好捡便宜,他们熬的药,可千万不能给世子喝!”
柳纭娘唇角微勾。
小云氏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不知,不过,现如今的小云氏确确实实是希望齐施临好起来的,所以,这可能是齐施临离对症的药最近的一次。
等她重新熬好药端进房中,齐施临还在昏睡之中。他脸上的青色越来越浓,又有了几分死气。
大概是心有所感,柳纭娘坐下不久,他就醒了过来。看清楚面前的人,他抵触地偏开了头。
哪怕只是偏头的动作,也几乎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该喝药了。”
齐施临眼中露出了几抹嘲讽来,他到得如今,连吞咽都困难。之所以能喝药吃饭,纯粹是靠着一股子想活下去的意志。但是,他熬了这么多天,病情丝毫不见好转。他也隐约明白,妻子肯定在药上对他动了手脚,否则,专擅解毒的太医出手,就算没有好转,也不会每况愈下。
这药不喝,他兴许还能好些。
柳纭娘扬眉:“连药都不喝,你是想死吗?”她靠近他耳边:“之前念宇夫妻俩跑来打听你的病情,见我不慌不忙。他们还恼了我了,觉得我不懂事,不知道你活着的重要。”
齐施临胸口起伏,明显有些激动。
柳纭娘笑了笑:“其实我都明白。如果你不在,父亲肯定会重新请立世子,这国公府就没有念宇夫妻的事了。”
齐施临听到他们在打算自己死了之后的事,只觉得周身一阵寒冷。
他不想死!
到了此刻,他万分后悔自己留下魅姬的决定,这个女人就跟疯了似的,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尊荣。此时后悔再多也无用,最要紧是让自己活下来。
他说不了话,侧头望来时,眼露哀求。
柳纭娘扬眉:“你想让我救你?”
她呵呵一笑:“这国公府于我来说就是个囚笼,世子夫人的身份就是捆在我身上的枷锁,我巴不得甩开。当然了,你死了我也甩不开,但至少……没有人会对我动手。”
齐施临情绪激动,喘息不止。
“实话跟你说,往后你都说不了话了。”柳纭娘笑意盈盈:“你要习惯。”
齐施临:“……”这特么谁习惯得了?
柳纭娘耐心告罄:“你喝不喝药?”
“若是不喝,我也不勉强你。”
事实上,为了今日出行顺利,她昨儿一整天都没让他吃东西。就怕他有了力气之后,在他不在的时候搞事。
“今日去郊外时,王妃给我送了一壶茶水,我总觉得里面不太对。”柳纭娘偏头看他:“我和王妃无冤无仇,就算是她不喜欢我嫁给你,那也是她先不要你的,我就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我的命。”
齐施临一开始也以为是王妃心生妒忌,那时候他不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心里还挺欢喜。但躺在床上的这段日子,他仔仔细细回想过。哪怕他再不愿意承认,也知道自己在王妃的心中没那么重要,实在不值得让她背负一条人命。
王妃对魅姬下毒手这事,一定还有些他不知道的内情。
柳纭娘掏出了那块玉:“有些事情,我没法对外人说,但又憋得慌。”她将玉放在了齐施临眼前:“看清楚上面的那个雨字没有?”
齐施临只是哑了,并不是瞎了。对着光,那个雨字很是清晰。
柳纭娘自顾自继续道:“这个是百花楼的嬷嬷送给我的。她说我应该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姑娘……今日又听你娘说,王妃是双生女之一,她前头还有个姐姐……我记得王妃叫文雨来着……”
躺在床上的人面色微变。
柳纭娘一脸好奇:“你想到了什么?”
齐施临瞪着她,渐渐地眼皮沉重,又睡了过去。
柳纭娘也没有勉强他喝药,将药倒了回去。
冬雪看到后,满脸担忧:“夫人,世子病情加重,这事咱们得告诉国公爷。”
“天太晚了,明儿吧!”柳纭娘见她不安,道:“夫君可能只是胃口不佳,先别惊动正院,明日一早,如果他再不喝药,就让人去请太医。”
齐施临本来就吃得不多,加上身子弱,等到第二日早上,已经睁眼都费劲。
太医赶来,看到这样的情形,忍不住摇头。
国公夫人的眼泪当即就下来了。
齐念宇夫妻俩一早赶过来,看到这样情形,脸色都不太好。贺平媱沉默半晌,倒了一杯茶递到柳纭娘手中:“娘,喝茶?”
柳纭娘叹了口气,将茶水递到国公夫人手上:“母亲,别太伤心,先喝口茶缓缓。”
贺平媱面色大变,奔上前想去接,口中道:“这是碧螺春,祖母喜欢喝龙井……”
见状,柳纭娘一把将人拽住:“这种时候,就算是山珍海味母亲也吃不出味道来,茶水只是解渴而已,别折腾了。”
国公夫人伤心至极,胸口堵得慌。她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能一味沉溺在悲伤之中,接过茶水就灌了一口。
贺平媱面色瞬间惨白。
柳纭娘知道贺平媱有害她的心思,哪里会喝贺平媱递的茶水?见她面色,就知那茶水果然有异。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贺平媱不好做多余的事,低下头往后退了一小步。
半刻钟不到,国公夫人咳嗽了两声,大家夫人的优雅让她用帕子捂住了嘴,紧接着她就感觉到了一股咸腥之味,垂眸一瞧,雪白的帕子上大片殷红。
她吓得尖叫一声,丢开了手里的帕子。
屋中瞬间乱作一团。
135. “私奔”的婆婆 十五 二合一 ……
丫鬟尖叫着跑去请太医。
国公爷刚把太医送出大门, 又急忙让人去撵回来。
国公夫人慌乱过后,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她仔细回想着这两日所有的吃食,没发觉有任何疑点。如果说真有的话, 就是贺平媱递过来的那一杯茶水。
“把那壶茶提过来。”
国公夫人说着,又咳了一口血。她捂着胸口,只觉得呼吸都在疼。
吐第一口血, 她觉得自己还是个正常人。但到了此刻, 她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病症正在加重:“太医呢?”
太医来得很快, 把脉过后, 眉头紧锁:“像是糜毒。”
听到这话,知道糜毒的人面色都变了。
听闻前朝有个丽妃, 容貌绝世, 进宫后独得盛宠, 后宫佳丽三千都成了摆设。其中有一位苗妃,是从偏远的苗疆而来,嫉妒于皇上对丽妃的宠爱,便对她下了糜毒。
此毒无药可解, 恶劣之处在于它让人全身溃烂,烂出骨头了人还清醒地活着。丽妃容颜不在, 被打入冷宫,整整哭嚎了三个月, 临死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好肉。
国公爷身为朝中大臣, 自然也听说过此次, 当即就皱了眉:“是真的么?”
太医一脸沉重:“我一身都擅长解毒, 曾经颇费了一番功夫研究糜毒。”
国公夫人急忙问:“有解药了吗?”
太医摇头。
国公夫人:“……”
她眼泪夺眶而出,浑身都颤抖起来。
“怎么会?”她眼神一厉:“是谁要害我?”
桌上的茶壶被拎过来,太医查看过后, 没有发现疑点,倒是从方才国公夫人捧着的杯子边缘查到了余毒。
“是杯子的缘故。”
闻言,国公夫人凌厉的目光落在了柳纭娘身上。
柳纭娘一脸无辜:“是平媱给我的茶。”
贺平媱简直要疯,像在这样的大家族之中,婆媳就是捆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身为母亲,本来就该护着晚辈。这婆婆可倒好,生怕别人怀疑不到她身上。
她一脸尴尬:“我只是看母亲太伤心,顺手倒了一杯茶而已。”
不用国公夫人吩咐,国公爷已沉声道:“将这院子里上上下下所有伺候的下人都捆了,记得分开关押,别让他们串供!”
他声音朗朗:“夫人乃是一品诰命夫人,胆敢对她动手,全家都不得善终。你们若是谁知道内情,赶紧速速禀来,本官可酌情从轻发落。”
院子里一片求饶声,纷纷表示自己不知情。
贺平媱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又往后退了一小步,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国公爷眼神扫过屋中众人,吩咐道:“来人,搜念宇夫妻二人!”
立刻有婆子进来,不由分说拉了贺平媱去边上的屋子。
柳纭娘出声道:“父亲,那杯茶我也沾了手,虽说我在这府中不可能接触到这么高深的毒药,也还是让人搜一下我吧!”
国公爷没说让人搜她,也正因为如此。
以魅姬的身份,从外面带一片叶子回来都难,更何况还是毒。糜毒在先帝时就已经被毁,能够拿到此毒的人,要么和苗疆有关,要么就是和宫中有关。魅姬一个花楼出身的女子,怎么可能拿得到?
“搜吧!”柳纭娘确实没有动手,身上的衣衫也穿的简单,婆子一无所获。
对于此,屋中所有的人都不意外。
又是一刻钟过去,国公夫人已经不能独自坐着,渐渐地倒在了榻上。脸上的肌肤开始泛青,大夫伸手一摁,立刻就是一个坑。
这么狠辣的毒,吓得屋中众人都退了退。国公爷也不例外。
看到众人如此,国公夫人脸上的泪落得更凶,泪水很快滚入了大夫摁的那个坑里,她顿时惨叫起来。
声音凄厉,众人都被吓着了。
“将夫人送回院中。”国公爷话出口后,想到什么,吩咐道:“夫人身中奇毒,等闲人不可靠近,还是送去偏院!”
国公夫人一颗心直往下沉,只觉得脸上的伤口更疼了。
太医赞同:“身边伺候的人不宜太多,也不能时常换人。总之,接触夫人的人越少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