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年轻,以后肯定会娶妻,也会有孩子。”柳纭娘面色淡淡:“你就当没有生养过。”
许奎以为,夫妻俩吵架之后,他上门求和。一次不成,多来几次,总能求得妻子心软。做梦也没想到,竟然求到夫妻缘尽的地步。
“岳母,您别冲动!”
柳纭娘强调:“我很冷静。你回去跟你爹娘商量好,大家好聚好散。”
如果齐采缈放不下许奎,她只能麻烦点护着,如今齐采缈自己都生了退意,她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许奎还想再劝,柳纭娘已经吩咐人送客,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
母女俩搬出来后,齐家父子不死心,三天两头地上门来求和,却一直被拒之门外。别说见面,连大门都进不了。
院子里安静,齐采缈的脸色一日日红润起来。柳纭娘腾出了空,一心扑在了生意上。
她得为母女俩挣出一条路,沉吟许久,她开始织布,重新用她上辈子的手法,织出的布更加绵软轻薄,韧性也好。但凡是有眼力的人,都知道这布日后定然大卖。
半个月后,她推出了第一批,在泰安酒楼设宴,请了各处的客商,价钱也算合适。瞬间就被一抢而空。甚至接下来一年的料子,都已被人下了定钱。
柳纭娘赚了个盆满钵满,齐采缈伴在她身边,看到那些银票和殷切地嘱咐母女俩留货的客商散去,犹在梦中。
“娘,这……料子真这么好?”
那是自然,这是她上辈子每家每户都会穿的料子,织法也不算隐秘,她这也算捡了个便宜。
柳纭娘将银票放在她面前:“真金白银,哪还有假?”她有些苦恼:“就是接下来我们得忙一阵了。”
织布所用的棉线之前都是买,如今得自己想法子种一片。还有工人,都得现请现教,这些只是定钱,得把布织完交出去,银子才能实实在在落到自己的兜里。
她还想去找知府大人在买地一事上给个方便,没想到那边先找上了门来。表示一切都好说,有需要尽管开口。
知府是个有远见的人,像这样物美价廉从未出现过的料子,日后定然会出现在全国各处。辖下出了这样的好东西,论起来,他也有功劳。
齐家父子吃了几次闭门羹后,干脆就把人晾在一旁。
这一日,齐和辰与友人在泰安酒楼相约喝酒,听说了头一日母亲宴客之事。当即震惊不已,才短短半个月,母亲竟然做了这样的大事。他当即酒也不喝了,即刻就回了府。
“爹,你赶紧去问一下娘,昨天那宴客是怎么回事?”
齐争鸣最近过得挺颓废,一直以为的爱慕自己的佳人即将另嫁他人,妻子又不肯回来。心里难受之下,就喜欢小酌几杯。这会儿他还在醺醺然,听到这话,皱眉道:“什么宴?”
齐和辰恨铁不成钢,强忍着不耐解释:“娘织出了新的料子,外地的那些客商都去了,全都下了定钱。听说最少的都有二百两,只半日,娘至少敛财几千两!”
这齐家里里外外宅子连同铺子全部卖了,也不到一千两。
闻言,齐争鸣酒醒了大半:“什么料子?”
齐和辰烦透了父亲的后知后觉:“总之,娘赚了不少银子,那织布的法子要是用得好,咱们齐家日后定然会成为城里首富,你赶紧去把人哄回来。”
上下打量了一眼父亲,嘱咐道:“去之前先洗漱,好好打扮一下。” 丽嘉
齐争鸣:“……”说的自己像是个以色伺人的男宠一样。
不过,儿子读了多年的书,办事挺靠谱。他没有怀疑其话中的真假,道:“我先去打听一下,明日再去。”
齐家老两口在夫妻二人和离之后就有从郊外的庄子上搬了回来,不过,回来了也不管事。倒不是说不想哄儿媳,而是拉不下这个脸。
他们若是去了,会让儿媳愈发傲气,再说,真去了的话,像是他二人是为了想继续住庄子上才服软似的。总之,回来了半个月,两人心里虽焦灼,却也不认为儿媳真就不回来了。
在两人看来,儿媳这是在矫情,等着儿子去哄。只要儿子愿意,一定能把人求回来。
但是,在听说儿媳做了这样的大事后,两人也开始着急。从孙子口中听说了此事,立刻跑到了正院。
“争鸣,你今日就去。”
齐争鸣拗不过双亲,只得洗漱出门,一路上还想着兴许柳蕙心办成了这么大的事,说不准还在等着他上门……事实证明,他想多了。
到了门口,又被拒之门外。
“这点银子拿去打酒喝,只通禀一声,如果你家夫人不愿意见,我也不怪你。”齐争鸣说着,掏出一枚银角子往门房手中塞。
门房推了回来:“我家主子真的不在。”
齐争鸣认为,这只是门房的托词。还想纠缠,身后有马车过来,他怕自己纠缠门房的事传出去丢脸,下意识回头,就看到了一架大红马车。
最近他经常来堵母女俩,自然认识这个马车,正是她们搬出来之后找人打造的。来不及多想,他急忙扑上前:“蕙心,我听说你做成了大生意。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跟我说?”
柳纭娘掀开帘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当你自己是谁?”她想了想:“对了,后日就是如梦的婚期,你记得送上一份礼物。”
齐争鸣:“……”扎心!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他最近为了这事难受不已,还喝醉过不少次。没想到一见面她就提。偏偏他有心求和,根本不敢发作。
脸色变了几变,终于扯出了一抹温和的笑:“蕙心,如梦与我无关。我只想……”
“别想了。”柳纭娘淡然道:“当初我就看不起你,书读不好,生意做不成,养不了家,活脱脱一个废物。现在的我……就更看不起你了。咱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来求我的缘由,并不是因为夫妻感情,而是为了银子。你越是求,就越是证明我眼瞎,每次看到你,就又提醒我自己一次……赶紧滚吧!”
齐争鸣再想求和,听到这样的话也再忍不住:“蕙心,做女人不能太要强……”
“我若不要强,你这些年来吃什么?”柳纭娘满脸嘲讽:“听说齐和辰去泰安酒楼还是赊账,可真是越来越出息了。”
齐争鸣讶然:“不是别人请客么?”
柳纭娘眼神意味深长:“老话说老鼠生儿会打洞。你和程如梦满口谎言,生出来的孩子不遑多让!”
看她不是玩笑,齐争鸣彻底急了,飞快转身就跑。
他得回去问一问!
18. 被蒙骗的婆婆 十八 不是齐争……
不是齐争鸣小气,自家人偶尔去一趟泰安酒楼,还是去得起的。可就他知道的,齐和辰是和友人一起,加起来至少两桌,若是由自家付账……想到那种可能,他心肝脾肺肾都开始隐隐作痛。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以前柳蕙心就经常在他耳边念叨家里的花销和做生意的艰难。所以,哪怕齐争鸣平时不赚银子,手头也宽裕。却也知道银钱来之不易,尤其如今柳蕙心离开,就和家中的金娃娃不见了一般,他哪里能不急?
齐和辰看到父亲面沉如水疾步而来,心中暗自叫糟,面上含笑问:“爹,如何?”
不提这茬还好,一提及此事,齐争鸣更是恼怒:“你去泰安酒楼是谁付账?”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齐和辰也有想过这事被父亲知道的可能。当即苦笑道:“是我请的。”
“你家有金山银山吗?”齐争鸣毫不客气:“相熟的友人请两位说得过去。两大桌人,你还真是出息!”
“爹,你听我解释。”齐和辰振振有词:“娘还没走的时候,在同窗的满月宴上,话赶话说到了那里。如今人家催着兑现,我总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齐争鸣也是读书人,知道合适的几人坐在一起容易开这样的玩笑。倒也能理解。他愤怒道:“你请就请了,为何要赊账?传出去丢不丢人?”
柳蕙心走了后,家里的账都是他管着的。泰安酒楼两桌下来,至少得几十两银,账面上的那些银子不一定够。他一挥手道:“赶紧去把账付了。记得,家中银钱没有多的,你也是成了亲的人,自己想法子!”
一锤定音,毫无商量的余地。
齐和辰急了:“我上哪去找银子?”
齐争鸣头也不回:“那是你的事。”
父子俩心里都清楚,账面上不出,那就只能从妻子的嫁妆上想法子。方才齐争鸣说到“成了亲的人”时,也加重了语气的。
家中如今算是多事之秋,稍微一点动静很快就会被各处知道,赵真颜听到这事,简直要疯,当即就收拾了东西,回娘家小住。
刘婵婵普通人家出身,嫁妆约等于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她听了就算,压根不急。破船还有三斤钉呢,这齐家这么大的宅子,外头还有铺子,不可能连这点账都付不起。不过,在她得知赵真颜收拾东西回娘家时,眼神一转,也出了院子,直接去了外书房:“辰郎,我进门后还没回家去探望过爹娘。想明日一早回去,成么?”
齐和辰这会儿心里正烦躁呢,听到这话,挥了挥手:“去吧!”
刘婵婵得到满意的答复,没有立刻离开,揪着袖子欲言又止。
见状,齐和辰不耐:“还有何事?”
“你跟姐姐一起回娘家,今夜回来么?”她一脸小心翼翼:“如果你能陪我一起回,就更好……”
齐和辰根本就没听到她后面的话,惊讶问:“夫人何时要回娘家了?”
刘婵婵比他更惊讶:“姐姐刚才让人备马车……辰郎不知道吗?难道姐姐想独自回去?”
出嫁女回娘家是常事,赵真颜一月得回去三四趟,齐和辰本来不会多想,可看到刘婵婵惊讶的神情,莫名就觉着赵真颜这是为了避开他。
方才父子两人就在园子里说的话,有心人都能打听得到。齐和辰在外书房看书,其实压根看不进去,心底里一直都在想着怎么冲她开口。
结果她倒好,直接要避开。在齐和辰看来,她就算不答应,也比这么躲闪要好,他心头的怒火再也压不住,霍然起身:“不许她回。”
外面下人应声而去。
还没跑远,齐和辰想到什么,又把人唤住:“我亲自去说。”
他想好了,赵真颜越是不想给这银子,他还非要她出了不可!他们是夫妻,一荣俱荣,他在外头结交友人,她也能占着便宜。凭什么就他一人出力,让她干捡便宜?
想着这些,齐和辰打听了一下,刚好在大门口把人堵住。
赵真颜心里一沉,脸上下意识带上了笑容:“夫君,我想回家去一趟。”
“我陪你。” 齐和辰长腿一迈,径直上了马车。
马车里,他小意温柔,还讲了几个笑话。末了又苦恼地说起泰安酒楼的欠债。
“本来我想着等娘回来之后,让她去付的。结果爹提前知道……方才训了我一顿。颜儿,你拿些银子给我,回头我再还你。”
赵真颜脸上的笑容根本就维持不住。直接讨要,她还能拒绝,人家只说是借,她哪儿好拒绝?
再说,两人是夫妻,赵真颜对他颇有几分了解,这要是拒绝,回头他肯定生气。刘婵婵那小妖精正等着钻空子呢。
真的是给了心疼,不给也心疼。赵真颜气得暗自咬牙,面上笑容都有些狰狞:“好!”
夫妻俩朝夕相处,齐和辰自然发觉了她的不悦,不过,拿到银子就行。至于她高不高兴……回头买点东西哄一哄就是了。
赵真颜给了银子,自觉在他面前不必再那么小心,好奇问:“母亲那边,怎么回事?父亲去了一趟,结果如何?”
齐和辰叹了口气:“父亲回来就气势汹汹找我麻烦,我还没来得及问。不过,他那么生气,应该不太好。”
看他兴致不高,赵真颜看了一眼马车外,随口问:“明日你干娘有喜,你要送贺礼吗?”
程如梦是齐和辰亲娘这件事,她是无意中知道的。这么大的事,她心里没底,回娘家的时候告诉了母亲。当然了,在齐和辰面前,她是帮着保密的乖顺妻子。一会儿回到娘家,母亲肯定会过问这些事。
娘要嫁人,可不是什么好事,齐和辰抹了一把脸:“我还没想好。”
按理说,他应该是要送礼的。但是,他身在齐家,不得不顾及父亲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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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如梦坐在床上,已戴着盖头。
身边冷冷清清,只有两三个伺候的人。她这些年来对外是寡居,夫家那边早已不管她。娘家那边……之前有人劝她改嫁,偏偏她没打算嫁,又怕娘家人不管不顾直接上门撞见某些事。干脆便断了来往。
盖头下的她有些忐忑,一开始和张老爷认识的时候,她以为这是一门好亲。可这些日子的相处,尤其是从郊外回来之后,她猛地发现,张老爷像是一只铁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