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比较少看到张磊那么有气场的这一面的。
他慢腾腾地走过来,就站在离我的位置不远的地方,朝着那一伙聊得有点失控的同事冷冷地说:“宏德不需要那么多的长舌婆来影响公司氛围,更何况一个公司除了老板跟资金少不了之外,任何人都能随时被代替。”
把那群麻雀给震住了,也把我吓得一愣一愣的,张磊倒还是淡定,朝着我就挺客套地说:“小周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把饭盒丢在办公桌上面,我就低着头跟在张磊后面。
一路沉默。
到了张磊的办公室,他顺手关上了门。
这是继他耍酒疯之后,我们第一次见上面。
说实在的,我是有点尴尬的,总觉得是自己有点儿蠢了,才造成我们现在这样的状况。
张磊倒好,他坐在我对面之后,慢腾腾地泡茶,还给我倒茶,做完了这一切之后,他这才开口说:“你到采购部习惯不?要不,我把你调到总经办来?“
无法回馈他的真心,我已经挺抱歉了,我不想再接受他的好意,在他面前晃来晃去,那样显得特别不要脸。
于是我摇了摇头。
张磊倒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淡淡地说:“随便你咯。我知道要调你到采购部是林正安排的,陈大军是林正带出来的人,他肯定往死里整你,你要能招架得住,也行。“
我嗯了一声。
我早就看得出来,陈大军就是想把我弄出宏德去的。
见我话不多,张磊倒是有话说了。
他给我把茶杯往我这边移动了一下,又是继续说:“那不聊工作了。聊点别的。你那晚怎么跑了?你跟林至诚现在怎么一回事?“
一想到那晚的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猥琐,我瞬间想到的不是自己半夜跑了,而是跟林至诚做了那事。
这样一想,我的脸腾一声变得通红。
随着我这个变化,张磊的脸色微微变了一下,却很快恢复正常的样子,他笑笑说:“其实两个人谈恋爱闹闹小脾气很正常的。既然你们在一起了,就啥事都说开,比较好。”
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张磊聊我跟林至诚之间的事,我有点局促不安地绞着手指,半响才应了一句说:“知道了,那天不好意思,害你也得帮忙找人。”
我这样客气,张磊倒是不乐意了,他白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是说了好哥们吗?那么客气干嘛的?更何况我跟林至诚也是好兄弟,他有事找我帮忙,我是必须的义不容辞。”
从张磊的办公室里面出来,我百味杂陈,总觉得自己挺对不住张磊的。
下午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些同事是真的出于工作需要,还是出于敌意,我坐在位置上,压根就没停止过被她们点来点去的。
一会让我打个电话,一会让我帮忙拿个单去签字,一会让我输单,总之我忙得头晕转向的。
临下班的时候,竟然有花店给我带了一束花上来。
我站在前台那里签收了,然后把卡片抽了出来,送花的人是林至诚。
我心里面吐槽了一句,这花很贵吧,土豪就是不懂过日子。
吐槽归吐槽,我心里面挺美滋滋的。
可是这样美好的感觉仅仅维持了十几秒,我正抱着花要走,陆小曼急急忙忙跑过来,凑近我耳边就说:“周沫,大林总喊你上去,他看起来心情挺差的,估计没好事,你给注意点。”
把花递和饭盒递给陆小曼帮我带回去宿舍,我就这样背着自己的小包包轻车熟路地上了七楼。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我从大大的门缝里面看到林正跟杨桥并排坐在沙发上,正好对着门。
循着礼貌我敲了敲门。
很快,林正在里面冷冷地说:“进来,别浪费我的时间。”
推门进去之后,我就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说:“林总,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似乎对他恭敬也不行,林正对我的态度特别不满意,他瞪了我一眼,冷冷地说:“我儿子不在,你不用装得很有教养的样子。老鼠教育出来的鼠辈,也就挖地洞的命。”
不得不说,林正这个老头子说话真挺厉害的,看得出来读书的时候语文不错。
但是,我怎么就听着那么不爽呢。
他的意思是指,只有像他那么有钱的人才能有教养,而我们这些穷屌丝要有点礼貌,就是装逼了吗?
实在无力吐槽他这样的神逻辑,我也不想跟他打舌战,就直接若无其事地说:“林总,现在是下班时间了,多出的宏德都要给算加班费的,你还是直接有事说事吧,不然人力资源部门的到时候统计薪酬,会觉得我在混加班费呢。”
见我油盐不进,林正有点怒,却看了杨桥一眼,不太好发作,他冷哼了一声,也不喊我坐下,就这样让我站着训斥我。
哪怕他压制住不太发作,我也能看得出来,他挺生气的。
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他提高声音说:“我今天请你过来,就是想让你搞清楚,至诚他有订了婚的女朋友了,麻烦你别再让他开十几个小时的路程陪你去你那个穷老家。他开那么久的车,在路上要出了什么事,你负担得起吗?”
林至诚跑去我老家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正疑惑,坐在一边一直冷如仙鹤的杨桥开口了。
优雅的,大度的,她就是一直在走这样的路线,她轻轻地张开嘴,慢腾腾地说:“是至诚告诉我的。”
在察言观色这事上面,她似乎有着非凡的天赋。
而她的优点似乎还不仅仅如此。
在我看来,她就像是一个自信的操盘手,她不在乎这个盘在过程里面的跌宕起伏,她只会对未来的结局胜券在握。
而现在,她不多说,就单单这一句,就用这样模棱两可的方式将我陷入被动的地步。
这个女人,确实挺厉害的。
一见他们是两个人,就算是打架,我也是人手太少,于是我打算以静制动,先看看他们这么说就好,还犯不着一上来就跟个斗鸡似的,累人得慌。
于是我神淡气定地站在那里,不急不怒,甚至还脸带淡淡的笑容,我差点就要为自己的淡定鼓掌了来着。
见我这样镇定自若,林正不怒反笑了。
斜视了我一眼,他笑着轻蔑地说:“我倒是看漏眼了。我之前还以为你跟孙茜茜一个样,你跟她一路货色。现在才发现,她真是比你好对付多了,她没你那么多的心眼。”
“但是,要说到耍心眼,你也别以为你能耍得过我。我能把孙茜茜从至诚身边踢走,我自然也有办法把你踢走。”
扫了一眼被他最后一句话震惊到的我,林正拉了拉自己的衣领,又慢腾腾地说:“别顾着诧异。我什么人没见过。像你们这些穷家庭出来的女人,不都想靠着年轻漂亮能找个跟我儿子那样长得周正口袋还鼓的男孩子么?但是这样好的男孩子,是给同样优秀的女孩子准备的,不是给你们这些乱七八糟的女人乱毁的。孙茜茜的底线不过是40万。你的说不定20万都不用。毕竟你为了给家里还十几万的外债,就能跑去夜总会卖笑。”
丢下这些话,林正站起来,将一本支票本朝着我劈头盖脑丢过来,用一种老子就是有钱砸你的表情说:“但是,我不介意你拿得更多,我只需要你趁早滚蛋,滚出至诚的生活。”
似乎是一气呵成,做完这一切,林正双手并在身后,慢悠悠地踱步出去。
杨桥扬起嘴角扫了我一眼,轻松自在地说:“你可以等我们走了再哭。”
然后她跟在林正的后面,走了。
她还真有心情,走之前还记得给我把门带上,估计是体贴地考虑到,如果我想哭,关上门会哭得轻松自在一点。
说不难受是假的。
我想任何人被人这样践踏,都会有哪怕一丝的难受。
但是要说到想哭,那我觉得没必要。
只有我在乎的人才能引出我的眼泪,这是我这些年来给自己最好的总结。
把支票本捡起来,我坐在沙发上,将它随手往茶几上一丢,然后就将目光停在它身上,思绪就转变得飞快。
我不是圣母玛利亚,也穷久了,现在还欠着十二万左右的外债,说对钱不心动那简直假得不要不要的。
但对于钱,林至诚更让我心动,他是我第一个心动的人,更是我第一个委身的人,这两者根本不难选择。
所以我会坐在那里盯着支票本发愣,是内心的惊涛骇浪在作祟,原来孙茜茜不是跟夜总会的有钱男人跑了,她是拿了林正给的钱,离开了林至诚。
也不知道是我想象力丰富还是真的觉得林至诚棒得让人不忍撒手,我总觉得这个孙茜茜其实在深爱着林至诚,只是她有不得不走的理由。
如果她哪天要回来,那么我跟林至诚可能会走不下去。
毕竟,他跟她,有着太多年的时光堆积,而我只不过出现了一阵。
这样想的后果是,我手脚冰凉失魂落魄地从林至诚的办公室滚回去宿舍,心情不好,还把从老家带来的土鸡给糟蹋了,惹得陆小曼对着我一顿暴打。
被陆小曼这样一打闹,我的心情总算是回暖了一些。
更让我回暖的事情是,接下来的好几天林正没再找我麻烦,林至诚在外面出差再忙也给我发一两个短信,而我虽然在采购部忙得半死不活还要搬货,但是终究没惹出大乱子,人资部门的同事拿工资明细给我签字确认,我发现多了五百块的奖金。
而让我更措手不及的暖意是,拿了工资之后,想着这个月少了点,我就先打电话给李叔跟他说说情况再寄来着,谁知道他跟我说,我那个有钱男朋友早把钱给还清了,还让他先不急着跟我说。
当时我就站在金地花园这边的中国银行门口,挂了电话之后,我忽然红了眼眶。
我没想过占林至诚的便宜,这钱我后面肯定会慢慢还给他的,我是感动于他的细心,哪怕他可能对谁都一样。
正当我就跟一猴子突然多了片香蕉林那么感动的时候,电话忽然响了。
是一条短信。
我才扫了一眼,就忍不住的骂了一句,卧槽,他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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