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乘扶额,只觉得陈一瑾说话是眼见着一句比一句难听。
根本就没有和他争论的必要,歪理一通,瞎说八道,越说越来劲,就怕没人和他较嘴。
上学时连教书的先生都被他气昏了好几个,年年告状不少。
如果是一开始喝醉了撞上这样言而无当的陈一瑾,恐怕这会是他第一次打他这唯一的亲弟弟。
不过要不是尚余了些酒劲,方才也不会和自家弟弟多说那么几句,叫他有了现在这样的一根筋。
陈一乘轻拍了陈一瑾的肩,劝道:“到此为止,今日你先去休息。”
“明天再来和我谈,说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陈一瑾拍开陈一乘的手,刚刚剑拔弩张的氛围好似随着陈一乘的劝慰而消失殆尽,可他似乎也等不到明天,只沉声说:“这是甄玉伶欠我的。”
陈一乘注意到陈一瑾在此时移开视线的闪躲,知道他在欲言又止。
可自家弟弟现下不修边幅,额际有一些凌乱的发丝顺着他垂首掩饰的动作而遮住了眼底的神色,似是因此而有些窥不明白他的想法。
陈一乘回道:“那些卷宗你应该看了,她也有她的苦衷……”
可陈一瑾却打断他,也没说玉伶到底欠他什么,只道:“你大可娶她。”
“大哥已立业,成家好事作双,怀瑜自然全心全意支持,也会谦让尊爱嫂嫂。”
陈一乘意味深长地看着陈一瑾,等他说出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下一句话。
“但我有个要求,以后你们的事情我不会再管。”陈一瑾抬眼看向陈一乘,音调淬冷,表情漠然,“甄玉伶还得是我的模特,我的画已经作了底稿,半途而废不得,你把她借我几次。”
他突然停顿片刻,放柔了声音,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盛气凌人,说道:
“……大哥,我不能没有她。”
陈一瑾没有看顾陈一乘到底会如何理解他的话。
但陈一乘却不假思索,爽快应下:“我会让人陪她去你的画室。”
而陈一瑾似是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有别人在场,语气开始轻佻起来:“无所谓,全凭大哥的意思。”
“叫多少人陪她都行,画画而已,我还能吃了她不成?”
……
玉伶从东厢的小库房里搬出来两床被褥,铺一床睡一床,就在正房陈一乘卧室床边的绒毯上,打算靠着他的床睡。
而陈一瑾曾住过的里间本是陈一乘默认让她睡的地处,现在她更是去都不敢去了,打好地铺后就去洗漱。
期间又听得陈一瑾像是咆哮的那几声吼,不知道他们是打起来了还是吵起来了,声势骇人。
她如今已经做好破罐子破摔的准备,陈一瑾对陈一乘不管说什么都可以,只要陈一乘不杀她。
若是把她扔出去还真遂了她的心愿,趁着赶早市的人搭个牛车回锦锡,再让江雍把钱账给全结了。
所有事情到此结束,她和陈家人再无瓜葛。
身契在陈一乘手中的她在这般做着白日梦。
……要是真能如此就好了。
玉伶缩在地上的被子里,一动不动,心惊睡不着。
又起身把油灯灭了,重新缩回去,抱成一团,看着格子窗户上摇曳的树影发呆发愣。
……她是不是应该郑重地同陈一瑾认个错?
不过他大概不想再见到她了罢。
一个傲生娇气的大少爷被她耍玩了一通,没把她剥皮抽筋都算好的了,还指望他有难得的耐心来听她唧唧歪歪?
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但她是真的认为她不该骗陈一瑾,他和所有的事情本就不相干,拉他下水的的确确是她的错。
玉伶就这样胡思乱想着,情绪反复。
明明就这样干躺着,却还是觉得头脑晕晕乎乎,什么都想不明白。
直到房门被打开,玉伶连忙闭眼装睡。
她只听得陈一瑾说要去洗澡,而陈一乘也应了句同去冲凉,然后两人拿了些衣物便一起离开了。
刚刚那些毁天灭地的动静好似全是她的幻听。
兄弟俩仿佛没吵过也没争过。
要是没她在这里,说不定一直他们之间一直会是兄友弟恭的样子。
玉伶接着忘我神游,等不到他们回来便先听着这海边夜里的风声睡着了。
……
回来时,陈一瑾看都没看睡在床跟前的玉伶,对陈一乘摆手后就走进里间,顺便放下了这两间卧室之间的隔帘。
而陈一乘则坐在床边,垂首凝视着玉伶睡着时乖静的侧颜。
明显还是一个稚嫩小女孩的她,在这种熟睡后不设防的境况下,只有与之相配的纯真与无辜。
陈一乘起身灭了煤油灯。
而后单膝跪在她身边,在黑暗中伸手轻触她的脸颊。
是细腻绵软的触感。
摸起来像是一片未长成的雏羽,轻轻搔一下触一下便足够让他心痒,同样也能让旁的男人如此。
他早知自家弟弟对她上心上情。
陈一瑾的气急败坏是因为她,顶撞拂逆是因为她,失心作痴到口无遮拦还是因为她。
自家弟弟在认识她之后做的每一件事好像都是为了她。
玉伶一向睡得浅,陈一乘轻缓至极的触碰还是让她从梦中转醒,神志不清,朦胧间只轻轻哼了一个字:“……谁?”
陈一乘没再动作,她醒了这么片刻又睡了去,浅浅的呼吸洒在他的掌心。
恬软中混情添意的嗓音,当然是好听的。
娇喘呻吟时更是妩媚多情,她只消喘出被撞碎的那么几声就好似让他有了被她夹到快要射了的极端快感,鼻尖似是能闻到她身上发汗发情后的惑人香味。
但现下她却认不出来他是谁。
黑夜中,床榻边,欲海里。
或许也曾有别的男人这样触摸她。
缠绵失控地拥吻她。
肆无忌惮地操干她。
所以认不出来他是谁。
这时,里间从隔帘下方渗出来的灯光也灭了。
陈一乘的手突然用了些力,捧住玉伶的脸,顺势向上抚摸到她的耳廓。
玉伶惊醒,试探着唤道:
“……军座?”
玉伶看着眼前的和黑暗融为一体的人影轮廓。
唤出这么一声后,又感觉到他在用指甲挠刮她的耳廓上的软骨,带了些力道,微疼。
她抿出一些说不明的惩戒意味。
玉伶开始不确定眼前的人是陈一乘还是陈一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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