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摇见状便拔剑到了人群中,发现那在空中的剑的走向的确是难以预测的怪异,凌宫的弟子已经全然没力气控制,又都赶紧跳下来试图收回那些剑。
她一个翻身将一把直刺向一个小孩的剑踢得钉到了地板砖缝间,那剑此时微微抖动,却也无力再拔出。
秦绰看了看下头的状况,看来是有人做了手脚,坏了凌宫的事了。他转眼看着自己身旁的剑,动了动,感到一股力的拉扯后,撬开了房顶的瓦片。
磁铁。
看着藏在下头的一大块磁铁,他便明了。
应当是有人故意在这长街各处埋下了磁铁,一旦这长剑开始在街上穿行,就不免受其影响。
他翻来覆去看那大块的磁铁,仔细摸了摸,在表面感受到一些细小的孔洞之后皱起了眉。
这些孔洞,像是虫子咬的……
得到消息的凌宫弟子都出动了,将一些受伤的人带离现场,谢星摇追着最后一把剑,这剑实在是飘忽不定,又再一次从她手中溜走。
她又一转身,却发现那剑突然横在了空中固定住,似乎已经受控,隐约就听到周围凌宫弟子叫了声“掌门”。
谢星摇回头时,见到了一身着玄衣的年轻男子,一副清秀模样,眉头拧着,手掌微动,道了声“去”,最后那把剑才直直栽回了原本的剑鞘中。
李昀松了口气,抖了抖衣袖吩咐道:“把受伤的人都送到近处的医馆去,快。”
本来今日的事李昀交给了手下的人,自己来得晚了些,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也不免担心起来,抬眼看到不远处持剑而立的女子,又走上前去握拳行礼说:“多谢姑娘出手相助了。”
谢星摇摆了摆手,本来就打算溜走,换手拿剑时勾到了面纱一脚,露出了半边面庞她才赶忙压下。
女子脸颊微红,一双露在外面的眼睛澄澈清亮,方才一番身手李昀也都见识到了,他微楞,而后开口道:“是我门下弟子学艺不精,女侠相助,凌宫自然要谢的,不如……”
“秦绰!”谢星摇看到秦绰自己从楼顶翻下来,便叫了一声,又赶紧去扶他。
“没受伤吧?”他问。
她摇了摇头,正准备叫他回去的时候,又听到李昀开口。
“是掠影门主吗?”
秦绰微楞,而后见到熟悉的面容便笑道:“李掌门长久不见,倒还记得我。”
“从前争夺奔雷剑一事,与门主也交手过几番,门主为人,倒是让我记忆深刻,自不敢忘。既临贱地,不如到凌宫小叙,还请门主莫要推辞。”
秦绰是真想推辞,但是看李昀那样子,估计不会轻易放他,便也点了头,又将手上的磁铁递给李昀。
他眯眼笑着:“在这街上捡到的,掌门不如派人去查查。”
李昀神色骤变。
被迫把行李搬进凌宫之后,谢星摇又陪着凌宫的人折腾了一夜,好在昨夜并没有人受伤致死,凌宫把一些受了伤需要休养的百姓又都安置到了门派内,算是暂时平息了昨夜的风波。
“秦绰,咱们什么时候能走啊?”谢星摇用早膳的时候问道,她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凌宫的人已经长久不与以循剑宗为首的武林交往,他们应当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秦绰也拿不准李昀究竟想做什么,不至于为了当年奔雷剑被他拿走了记恨那么久吧。
“叁位可还好啊,昨夜多亏叁位,我们有些怠慢了,还让温大夫帮忙照顾了伤者。”李昀走进来笑道。
温凉秋应下,道了声“医者本分”。
“倒也无大碍,只是我们也是有事途径黎城,在下看掌门事务颇多,我们……”秦绰道。
“秦门主这性子有些变化啊,从前夺剑时,花上十天跟我周旋搪塞,如今是在下得罪门主什么了吗,怎的说话间这样着急。”
秦绰手指扣在茶杯上,只是笑:“实在是有些急事,在下行事,倒是让掌门见笑了。”
看他那样子,李昀也知道自己趁早说实话或许还有些余地,便挥了挥手,屏退了一些弟子,说道:“当年夺剑一事,我也不至于小气得记恨至今,门主做事虽然有些不留余地,当年在下言语也颇有冒犯,如今只是觉得,您有您的道理在。也正是因为知道您的秉性,才有一事想相托。”
谢星摇听得云里雾里,后来她才偷偷问过温凉秋,奔雷剑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抵是五年前,一向收管着奔雷剑的雷家,出了个不肖子孙。适逢家主去世,雷家本就无人主事,多少人都盯着奔雷剑,许多来吊唁的,都各怀鬼胎。结果大家等了多少日子,明里暗里买的也有,盗的也有,都没成事,李昀也是想要夺剑的人之一。
秦绰是在赌坊抓着那下一任家主的,叁天,让那人把雷家里里外外输了个遍。
奔雷剑就是这样被他取走的,无论雷家众人穿着丧服如何哭天抢地,秦绰也非得把奔雷剑取走,已经留了一分颜面,没把房子和地都收走。结果当晚,说是那下一任家主因着宝剑被取走就发了疯,一把火烧了自己家,雷家死伤不少,从此也就没落了。
当时李昀看着雷家的老夫人和老管家跪下来求秦绰莫要取走奔雷剑,可秦绰只是俯下身扶起了老夫人,笑得温和有礼,却道:“愿赌服输,在下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做善人的。”便不顾雷家好几个人吵闹着要自杀的动静走出了雷府。
如此李昀也就在那时多责了秦绰几句,但后者就是充耳不闻。
谢星摇听完这才明白,当年说秦绰做生意不择手段的风声是怎么传出去的,的确是无情了些,论理也都说得过去。
“当年雷家取得奔雷剑,也不过是毒死了人家当家的,追杀人家全家,江湖快意恩仇,其实只有不断的恩仇,哪里来的快意,该下作下流的,一个都不会少。”温凉秋只是淡淡道。
此时的李昀手指扣在桌案上,看着秦绰说:“凌宫,想要重新与循剑宗交好,但是这些年实在也是自绝此路,同各个门派的交往都断了,还得罪了不少,所以还希望有人引线搭桥。”
原来就这事。
秦绰松了口气,好歹掠影门还能给他们往循剑宗传个话,李昀这样想也不奇怪。他便道:“可当年是凌宫的前辈先说的断交这话,想要再搭上关系,掌门总得有些准备,我们也好传话。”
李昀点头:“是,凌宫打算,帮循剑宗,抓住那逆徒,谢星摇。”
……
他说完,桌上的人都默了片刻,秦绰低眼问:“哦?难道那人已经逃到南边儿来了?”
谢星摇心跳都快起来,见李昀点头:“是有风声,说是她投靠了邪教,如今就在黎城不远处。哦,这是从中原处打听来的那女子的画像。”
李昀拿来画轴打开之后,秦绰憋着笑,谢星摇立刻松了口气。
这画像上的女子,不能说是和她一模一样,完全是毫不相干,也不知道是怎么传成这样的。
“秦门主见过这位小长老吧,这画像上可像?”李昀问。
秦绰凑近去看,忽而皱眉忽而又笑,说道:“这个鼻子,还得再短点儿,眼睛也得再宽点,这下巴也得长些……”
有人敢说,有人敢信,李昀还真就仔细记下来,吩咐人去改画像。
那画像上的人照他说的这么改,也就剩个人形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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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留在房顶上的绰绰:……还是自己爬下来吧